巧兒媽媽大約想到自己剛才鬧得夠一陣,才憋住沒再說什麽。饒是口裏憋住了,眼睛仍是一下一下往黃彩虹身上剜。


    這頓晚飯吃得氣壓低沉到黃彩虹在廚房都能感受到壓迫感。


    路是平不開心,他掛彩了。可到底忌憚丈母娘,沒敢將不開心完全表露出來。


    楊群姨媽不開心,可以想象,她肉疼轉出去的5萬塊錢。為了將胖子充到底,隻好強作正常。


    路老爺子不開心,他的小心眼使他想不明白,憑什麽他的錢要買他兒媳婦開心?誰的媳婦誰負責……可兒子似乎草包到負不起這個責。對小兒子的嫌棄,令他格外懷念聰明伶俐的長子天辰,臉色也就更難看了。


    巧兒媽媽也不開心,誰願意扮潑婦?誰不願意扮優雅?路家實在可惡,逼她走投無路當潑婦!最可氣的,是耍猴一樣看夠了她鬧騰,才提出補償那5萬塊。


    氣到極處,將筷子一放,不吃了!


    “吃嘛,親家吃得太少。”楊群姨媽勸,明顯話不由衷。


    “氣都氣飽了。”巧兒媽媽指桑罵槐,“孩子們太不懂事,讓我這麽大的人,三天兩頭跑來調和矛盾!也不怕氣得我生個什麽癌。”


    “哪有自己咒自己的?”路是平覺得可樂,聲音裏帶上笑意。是嘲笑的笑。


    “你以為你避諱了‘癌’字,這輩子就不得癌了?你以為你避諱了‘死’字,這輩子就不死了?我們老師說了,現代人的通病就是諱疾忌醫!我們老師——”巧兒媽媽還要長篇大論下去,路老爺子“啪”將筷子重重砸在桌麵,人站得太猛,身後的椅子都差點推倒。


    “死死死!迴你家自己‘死’去,我家就是忌諱!你女兒要不是忌諱,上迴能跟我鬧?


    哦哦!你女兒上迴拿刀要砍我,這迴拿叉子叉我兒子,我看我們路家的人,早晚得死在你女兒手上!


    你腦子怕不是有毛病?不勸自己女兒,迴迴懟我兒子,真是夠夠的了!吃飽了你就走,沒人聽你扯牛皮!”


    巧兒媽媽一臉驚歎號,氣得兩手發抖,看樣子隨時會掀桌子。


    “腦子有毛病!”路是平也拍桌而起,“唯恐天下不亂是吧?打心眼裏就看不得我過好日子是吧?早不吭聲晚不吭聲這會裝什麽英雄好漢?我媽媽轉的是你的錢嗎?你的工資早被你吃喝玩樂用掉了吧?犯得著把邪火發我丈母娘身上嗎?”


    見女婿給自己撐腰,巧兒媽媽的臉色和緩下來,胸口也不那麽起伏得厲害了。


    小毛頭恰逢其時睡醒來。


    巧兒豎著耳朵聽室外的動靜,沒有第一時間哄小毛頭,小毛頭放開嗓門大哭起來。


    “哇啊,哇啊,哇啊。”標準的奶娃哭聲。不急不躁,像是喊人。


    人人都沒有把奶娃的哭聲放心上,都在劍拔弩張地觀察對方、準備反擊。唯獨巧兒媽媽腦子快,第一個想明白:清官難斷家務事,吵來吵去,吵不出輸贏,徒傷感情。撕自己人,不如撕外人。


    撕外人,既發泄了情緒,又給家人留了麵子。


    也就眼睛軲轆一轉的空隙,巧兒媽媽便開始轉移焦點:“孩子都哭了,你家月嫂幹什麽吃的,都不知道去哄一哄?”


    躲在薇薇房間旨在減少鬧劇中路家尷尬的黃彩虹,聽到自己被點名,瞬間有些發懵。


    她懵懂站起身,慌裏慌張往外移——身體不適,每走一步都有扯到蛋的感覺,雖然她沒有——才移到門口,就聽巧兒媽媽一聲斷喝:“站住!”


    黃彩虹吃驚地看著步步朝她走來的巧兒媽媽。


    她第一次見巧兒媽媽,就覺得她過於犀利,打量人的眼光跟剜人似的。這會兒見巧兒媽媽走出偵探風的腳步,並死死盯她的臉,不覺身子一顫。


    “親家,女婿,你們過來!”


    楊群姨媽和路是平應聲而起,與巧兒媽媽一起,朝黃彩虹圍了過來。路老爺子不懂巧兒媽媽葫蘆裏賣得什麽藥,遠遠看著。


    黃彩虹緊張得後退,後背貼在了牆上。


    “啪。”巧兒媽媽打開過道的射燈。一縷強光,射向黃彩虹。


    “嘖嘖,瞧這蠟黃蠟黃的膚色,你們是不是跟我一樣,第一時間想到肝炎?再瞧那萎靡不振的精神,你們就放心脆弱的小生命被她抱在身上?”


    眾人目光集中在黃彩虹臉上。


    楊群姨媽倒吸一口氣:“我……之前她……”


    “之前沒有發現她臉色如此差”,可這話又不那麽方便說出口。那不等於承認她眼力差嗎?


    路是平體會到轉移焦點的好處,幹勁十足地對黃彩虹評頭論足起來——他錢包空空,沒有實力與老爹抗衡。感謝丈母娘在關鍵時刻發現了黃彩虹的異常,讓他不必在老爹和丈母娘之間二選一,得罪其一。


    “小黃臉色也忒黃了點!小黃神情也不對啊!看上去跟熬過三個通宵似的!小黃你怎麽迴事啊?你昨天沒迴來是不是病發養病去了?可明顯病沒有養利索啊!你這不是要害我兒子嗎?虧不虧良心?”


    看樣子路是平還要長篇大論,被他媽媽暗中捅了一下腰。


    “哎呦,媽媽,痛!”


    巧兒媽媽得了女婿的支持,得意到冷哼不止,她朝黃彩虹伸出手:“拿來!”


    黃彩虹驚懼不已:“什麽?”


    她以為她要向她索取流產證明。那是她不能言說的痛,也是她不願意示人的深深傷口。


    “健康證明!”


    “健康證明?”


    “月嫂中介難道沒有跟你們說過,上崗前要做體檢,拿健康證明給客戶看?”


    楊群媽媽有些站不住了。她可不是從月嫂中介找來的黃彩虹。


    “那個,親家啊,你看,是不是讓她先去哄毛頭?”


    巧兒媽媽尖銳地瞪一眼冥頑不化的親家:“你放心?”


    楊群姨媽想,她當然放心,她妹妹陶安是個精細人兒,斷然不會讓有病的黃彩虹照顧她的小孫女的。她信任她妹妹陶安,勝過信任健康證明。


    何況,她還知道黃彩虹正在鬧離婚。可能是離婚的事出了紕漏,影響了她的休息,才導致臉色和神情不佳。


    可惜這番話不能說。


    說了也不頂用,反而有包庇之嫌。她犯不著惹火上身。


    “毛頭哭,你聽了不心疼?”楊群姨媽將巧兒媽媽。


    “我女兒自然會哄。”巧兒媽媽不鬆口。


    楊群姨媽無計可施,隻好慈悲地看黃彩虹一眼,仿佛在說:自求多福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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