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一時衝動,忽略也罷。


    既然她是在為高通達、為她和高通達的愛情而奮鬥,就說不上對不起高通達了。


    多一個秘密是守,多一雙秘密也是守。


    她應該……守得住。


    去有間飯店赴約之前,柳苗苗仔細迴憶薛正平在茶水間說過的話。


    律師的職業素養作用下,柳苗苗異常冷靜而敏銳。


    “我想念你……身體的味道”,這是薛正平說出的唯一露骨的話。


    萬一高通達追問,她就說,那是充滿掩飾的一句話,其實,薛正平想說的是“我想念你……身體。”


    從技術上來說,這叫“以退為進”。


    她將懷著內疚之情,向高通達坦白,薛正平堪比柳下惠,不是眼神勾一勾就能勾得動的,她不得不俯身撿一撿不小心跌落在地上的筆啊什麽的。


    要是高通達疑心她獻了身,她就學他,哭著喊著要以死證清白。


    想圓了這一切,柳苗苗欣然赴約。


    在她的潛意識裏,高通達多半要誇她。沒有她,哪有薛正平的那聲“離婚”?


    半晌時分,儲物間裏的似火的熱情,就是他感激的證明吧。


    下了出租車,推門進有間飯店。


    店內就餐人員稀少。


    並非店內生意不景氣,而是店主隻排了寥寥幾張餐桌。


    餐桌與餐桌之間,間隔著有鋪張浪費之嫌的空間。


    這是一家與其說是賣食物,不如說是賣私密空間的特立獨行的飯店。


    柳苗苗報上“高先生”的名號,被服務生引到角落裏的一張餐桌旁。


    高通達一臉肅穆,麵朝茶色玻璃牆。明知柳苗苗到了,卻沒有轉頭。


    柳苗苗於高通達對麵落座。


    從她的角度,正好看到高通達的側顏。


    無敵側顏。


    天庭隆起恰恰好,鬢角進深恰恰好,鼻梁直挺程度恰恰好,鼻翼大小恰恰好,雙唇薄厚恰恰好,下巴長度恰恰好,連下頜的弧度都恰恰好。


    柳苗苗雙手交疊,輕輕放置桌麵,愉悅地欣賞眼前的恰恰好。


    “你滿意嗎?”恰恰好先生輕微轉頭,45度角看向柳苗苗。


    “滿意。”柳苗苗唇齒含笑。


    “可我不滿意。”恰恰好先生又轉迴頭,保持著麵朝茶色幕牆、側顏對柳苗苗的姿勢。


    “我可以問問,你對什麽不滿意嗎?”


    “對你。”


    “對我哪裏不滿意?”


    “對你不肯盡心盡力、為我們的未來付出,不滿意!”


    柳苗苗本來覺得好玩,作戲一樣笑眯眯搭高通達的話,忽然聽高通達指責她,又聯想到她的真實付出,委屈不約而至。


    情急之下,她聲量高起來:“我還不肯付出?我為了你,我都——”


    及時刹住車,戛然止於“都”的餘音。


    “你都怎麽了?”高通達忽地轉過臉,死死盯住柳苗苗。


    柳苗苗心中暗唿糟糕,她著了高通達的道了。


    柳苗苗吭哧著,察言觀色。即使沒有急智圓話,她也不打算和盤托出。


    正吭哧間,又聽高通達開口:“時間越來越少了,惡人那裏卻一點不見動靜!我他娘的一點沒有聽說他要離婚!”


    原來他疑心她的情報有假!


    柳苗苗將心放肚子裏,慢聲道:“離婚又不是鬧著玩,哪有昨天說,今天就離的?怎麽也要給他點時間。”


    沒想到,高通達一下子炸了:“給他時間?誰他娘的給我們時間?”


    柳苗苗飛快地左右看一眼,她沒有想到高通達忽然爆發,公然喊叫起來。


    她倒不擔心在這裏偶遇同事,隻是有些擔心滿臉絡腮胡的店主會把他們驅趕出去。


    正暗示高通達小點聲,又聽高通達開口。這一迴,他不但嗓音大,還拍起了桌子。拍得有快有慢,跟為自己的陳詞打節拍似的。


    “沒有醜聞,我們拿什麽阻止他晉升?你他娘的告訴我,我們拿什麽阻止他晉升?”


    “小,小點聲。”柳苗苗坐立不安。


    高通達雙手捂住臉,崩潰一樣,泫然哭泣:“我受不了了。一想到那個鳥1人處處先我一步,我快受不了了。”


    柳苗苗隔著桌子去碰高通達的手:“別這樣。你快別這樣。我繼續努力好嗎?”


    高通達反手抓住柳苗苗的手:“你是認真的嗎?”


    “我是認真的!”


    “我能在本周結束前就聽到喜訊嗎?”


    “我……盡力。”


    “苗,有句話,不當講,我也要跟你講一講。我有強烈的預感,我不是死在那個鳥1人手裏,就是死在你手裏。你若是不愛我,我就算死在你手裏了。”


    柳苗苗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他給的愛,不再甜蜜,更像是毒藥。


    可眼前的高通達,在公共場所哭得鼻涕都流出來了。他縮著肩膀,瑟瑟發抖的樣子,真不像是裝的。


    或許越上進的人,越鑽牛角尖吧。


    當她設身處地站在高通達的立場時,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他。


    從小卓越,在誇讚聲中長大,多年的優越感,使他不能接受同一起跑線上默默無聞的醜同事比他順遂。


    如果換一個優秀如他、英俊如他的同事比他順遂,或許他反而能接受。柳苗苗內心如是為高通達開脫。


    “不要再說什麽死不死的,我會為你盡力的。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高通達嗚嗚哭泣著,像個無助的孩子,他將臉埋在柳苗苗的手上。


    一直到高通達情緒穩定下來,柳苗苗才抽迴自己的手。


    “我今天中午吃不下。你可以去別的地方自己吃嗎?我想一個人坐一會兒。”平靜下來之後,高通達看上去有些消沉。


    “你還好吧?”


    “我沒事。你的承諾,是我的解藥。”


    柳苗苗慢慢站起身,拎起放在椅子後部的包,默默走出有間飯店。


    類似的情景發生過。有時是吃飯吃到一半,有時是為愛情鼓掌鼓到一半,他忽然因為什麽事情情緒低沉,就會跟她提這樣的要求,要她先行離場,他要一個人靜靜。


    抗爭是沒有用的。


    追問也是沒有用的。


    她隻需要按他吩咐離開,第二天,保管又見到一個情緒愉悅而穩定的清貴公子高通達。


    柳苗苗一步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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