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鏡拉開車門那一刻,許泰達嘴唇都在輕輕顫動。

    “我、我……”

    他想說我是你親生爺爺,想給寶鏡一個擁抱,來一場祖孫相認的親情大戲,奈何寶鏡壓根兒不配合。

    “你有話先別說,跟著我去一個地方吧。”

    許泰達按耐住激動,輕輕點頭。

    寶鏡帶著他去了徐家村,指著經濟落後,環境艱苦的村落,語氣不帶絲毫感情道:“我爸爸就是在這裏長大,他是徐家養子,書讀到了高中沒條件繼續求學,娶了縣城裏老教師的女兒,工資還要拿迴徐家村養一大家子人……我親生奶奶叫陸敏之,戰亂年代,獨自在濟南產子,不得不將未滿月的兒子托付給一對蜀省夫妻帶走。你是不是想說,是我親生爺爺,現在終於找到了我們,想要和我們相認?許首長,你想說會對我們一家人做出彌補吧,可你的愧疚和補償,在我眼中,不值一錢。”

    世人所稀罕的,寶鏡偏偏不看重。

    重活一世,想要的東西她會靠自己去爭取!

    至於許泰達聽了她說的話後,變得麵白如紙,是不是深受打擊,包括警衛員譴責不讚同的眼神,whocare?

    秋天的田野,百草蕭條,起伏的山嵐漸漸染上一片黃色。

    遠處山嵐染秋色,近處炊煙嫋嫋有人家,再添耕牛老農蓑衣,會帶給詩人吟詠的靈感,會讓畫家有作畫的衝動,可真正生活在這片土地的人才能體會,當農民可不是什麽附庸風雅的輕鬆事。

    許泰達被老張扶著,愣是緩了好半晌才迴神。

    你的愧疚,不值一錢。

    親孫女的冷漠讓許泰達有些痛心,又有些生氣。

    當年沒能及時找到敏之的下落,固然有他輕信他人五分錯,混亂的局勢也是另一罪魁禍首。縱然他的錯誤占多數,如今剛得知親兒子下落,不也馬不停蹄趕來蜀省?

    老張是個警衛員不能隨意插嘴,實則他是不讚同的,這哪裏是親孫女和爺爺說話的態度!

    許泰達也不能接受。

    當碼頭苦力時他被人唿來喝去,但凡哪個工頭和他說話客氣些,許泰達都要竊喜半天,認為自己受到了尊敬。

    等他舍命相救,成為陸家大小姐的救命恩人,碼頭上再也沒有任何人敢對他不敬。

    及至陸敏之和他私奔到北方參軍,當大頭兵的日子也極短,從小隊長一直升啊升,軍銜越高,聽他命令的人越多,許泰達從被人喝斥的苦力,漸漸養出了上位者的底氣。

    建國後,風來雨打,許泰達始終屹立不倒。

    地位越來越高,能對許泰達不恭敬的人,簡直是鳳毛麟角。

    在外麵,他是許首長。

    對內,他是陸銑要敬著捧著的妹夫,是陸枚軟語相求敬畏如天神的丈夫,是許晴小女兒嬌憨撒嬌的父親。

    無論哪個身份,許泰達都遊刃有餘,並且高高在上。

    可他抱著一腔誠意,一腔激動來尋親,親孫女的話,就差把他罵的狗血淋頭。

    寶鏡憋屈了兩輩子的怨氣,終於到了釋放的一刻,哪裏肯輕易放過許泰達?

    “你來蜀中找到我們,是準備怎麽處置我們一家人?不遠不近像親戚一樣相互走動麽!”

    許泰達皺眉,“哪裏的話,我自然是要和你父親相認,接你們一家迴京城,讓你們過上更好的生活。”

    首府京城,是全國最大最發達的城市,有最好的環境,最好的醫療,最好的教育,人人都想到京城立足,他的能力足以庇佑海東一家,如果海東願意,他會用最好的物質生活來彌補兒子吃過的苦!

    許泰達這樣一想,看著寶鏡的目光便多了底氣。

    那是多麽可笑的底氣啊,寶鏡忍不住冷笑出聲,“迴京城過上更好的生活?叫我爸去認奶奶曾經的丫鬟當繼母,認陸家曾經的小廝當舅舅麽,真是好生活呢!”

    寶鏡的尖銳刺得許泰達坐立難安。

    他想到陸枚的身份,叫海東認她當繼母,的確有所不妥。

    但許泰達絕不會在第一次見麵的親孫女麵前承認自己有欠考慮,那會有損他長輩的權威,也叫他無法降服心有怨氣的寶鏡。

    所以許泰達沉著臉喝斥道:“什麽丫鬟小廝,現在已經是新社會了,聽說你在學校還是尖子生,老師就教你滿腦子封建餘孽?!”

    許首長發飆,上位者的氣息全開,能叫人嚇得發抖。

    寶鏡卻瞧出了他生氣表象下的色厲內荏。

    她忍不住輕笑,“你續娶的夫人算不算陸家的丫鬟,我說了不算,我奶奶說了才算。”

    一提到“陸敏之”,盛怒的許泰達就恍若被針紮了下,紮的他怒氣全消,他聲音放緩,甚至帶著顫抖:“你奶奶……敏之她,在哪裏?”

    許泰達話問出口了,又怕得緊。

    怕寶鏡說陸敏之死了,又怕敏之在他沒做好心理準備時出現。

    許泰達心情有了破綻,便無法很好掩飾情緒,被寶鏡察覺,換來她的嗤笑:“你是不是希望她死了,還是想聽到其他消息?抱歉,她在濟南生下我爸並將他托付給徐家夫妻撫養後,三十多年了,一直再沒有出現過。我知道有人恨不得她死了,再也不必懼怕奶奶說出真相,再也不必想起她就愧疚,可我們全家都沒有放棄尋找……我會找到奶奶,我們一家人早晚有一天會團聚!”

    許泰達的心七上八下。

    想起她就愧疚,說的正是許泰達。自從在中央公園見到海東後,他都活在愧疚中。

    三十多年來,他曾經多怨敏之無情拋下自己,爾後就有多麽怨恨自己。

    如果能堅持再找找,再多相信一分自己和敏之的感情,他和妻子或許不會有三十於年內的分別。現如今,他也已白發叢生,他的敏之,又在哪裏?

    “你不要瞎想,我和你奶奶失散,都是戰亂作祟……”

    寶鏡眼中的譏諷毫不掩飾,使得許泰達自欺欺人的話再也說不下去。

    穿著校服,一臉青春逼人,神似少年敏之的親孫女,將手從褲兜裏拿出來,攤開在他麵前,一麵古樸銅鏽的銅鏡出現在他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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