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窯工們的驚唿錯愕聲中,祁震山親手砸碎了第一次開窯所燒製成功的三件瓷器。

    “寶鏡,你休息一天,我們再次開窯!”

    寶鏡點頭。

    第一次燒製,雖以失敗告終,她也並非沒有半點收獲。

    知易行難,雖然知道了燒製鈞窯的要點,盡量還原出了當年的燒製條件,這麽多年來,原本製時所取用的高嶺土,其微量元素不可能沒有絲毫變化。這些變化,最終能影響成器時鈞瓷那無可比擬豔若朝霞的釉色。

    3月25日,第二次開窯,胚器兩百一十八件,有成品兩件。

    寶鏡驗證後,不用祁震山吩咐,親自砸碎銷毀了出窯的成品。

    3月30日,第三次開窯,胚器兩百零四件,有成品三件,由寶鏡師徒共同砸碎。

    4月1日,第四次開窯,胚器一百五十件。

    4月3日,第五次開窯,胚器八十二件,有成品一件,寶鏡想要砸爛,祁震山在仔細檢查過,卻主張暫時留下它。此器雖不是盡善盡美,已經是寶鏡燒紙的最成功作品。

    4月5日,第六次開窯,胚器已經縮減至五十三件。

    窯火熄滅時,距離蘇富比拍賣行的春拍會,已經隻剩下兩天時間!

    祁震山麵對著瓷窯時心情很複雜,時不待人,如果開窯後仍無滿意作品,寶鏡顯然也沒有了繼續進步的機會。窯開,當從一堆碎瓷裏找到唯一一件成品時,不僅精神和體力都已消耗到極致的寶鏡露出笑容,連窯工們也紛紛驚歎。

    “這才是鈞窯!”

    沒錯,這才是鈞窯。

    “縱有家財萬貫,不如鈞窯一片”,宋代的達官貴人們所追捧的名窯瓷器,除了眼前的這尊,窯工們想象不出還有其他瓷器能享受如此頂級的盛名和待遇。

    “有生之年,何其有幸呀!”

    兩名老窯工,甚至情緒太過激動,匍匐在地上不斷衝著瓷窯磕頭。正是在這裏麵,他們親眼見證下,祖宗最精湛的燒瓷技藝得以重現。

    祁震山擰起錘子,將第五次開窯後留下的瓷器砸得稀巴爛。

    “稀世珍品,隻能萬中存一。”

    寶鏡臉色的笑容擴大,整個身軀卻遙遙欲墜。若非有馮堂所傳授的內功吐納功法做支撐,一個月來,依照寶鏡所付出的心血精力,她說不過早已在製瓷的過程中身體透支過度而氣血兩虛而亡。

    名瓷,為何難以複製,一尊尊美麗的瓷器中,蘊含了一代代瓷工的精魂。

    “師傅,我們可以返迴港城了。”

    雖然隻有兩天,祁易水一定能讓她的作品,順利被送到蘇富比鑒定師的手中。

    祁震山克製中心裏的激動,他都難以辦到的事,沒想到在徒弟手裏卻達成。

    祁震山覺得,就算不參加第三場比試,弟子寶鏡此時也具備了玲瓏珍寶閣傳入的資格——嶽父嶽母在上,大小姐在天之靈若能得見此幕,應該也能安心了!

    返迴港城的飛機上,寶鏡是一路睡過去的。

    若沒有霍爵士做保,師徒倆所攜帶的瓷器甚至很難經過安檢,國寶級的文物真品本就不能出境,不通過特殊渠道,攜帶的瓷器若被鑒定為真,估計師徒倆隻有做好終生不得返迴內地流浪境外的準備了。

    飛機落地,同樣熬得精疲力盡的祁震山,還得帶著瓷器前往祁易水事先約定的地點。

    睡了兩天,寶鏡依舊疲憊。

    她沒有跟著師傅前去,而是選擇留在霍家,替自己和祁震山分別開了一副藥方。她和師傅,都需要好好補一補氣血了。醫者不自醫,兩年多以來,這還是寶鏡第一次給自己開方。

    蘇富比拍賣行,祁震山見到了令人討厭的祁易水,同樣,穆清遠也缺席了。

    拍賣行的鑒定師早已等候在此,祁易水手裏提著一個包裹嚴實的木盒,瞥了瞥祁震山一眼。

    祁易水將木盒打開,蘇富比的幾名鑒定師圍了上來。

    易水先生在港城富商圈子中有幾分名氣,蘇富比拍賣行對其提供的古玩珍品肯定重視。

    木盒打開,一個胎質潔白如玉的瓷枕露出了真麵目。在初步檢測後,幾名鑒定師不由驚歎:“易水先生此次送來的精品瓷器,我們初步認為是宋代定窯出產,白釉孩兒枕。”

    如果真的是定窯珍品,那就算臨時加入拍賣宣傳,他們也得讓這白釉孩兒枕加入蘇富比的春拍會,一定能引得港城富豪們為之瘋狂。

    如此藝術珍寶,是值得所有收藏界人士為它瘋狂的。

    “瓷釉凝厚而泛黃,釉內氣泡大且多,釉層由上至下垂掛流淌,看淚痕流向,像是北宋早期作品。”

    “淚痕”是指瓷器表麵的流釉現象,定窯土胚上釉後,在燒製過程中會形成流釉現象,而定瓷流釉往往呈條狀,宛如垂淚,故稱淚痕,這是鑒定定窯的重要憑據之一。往前推的唐瓷,縱橫比對的其他宋代名窯,瓷器成品均無淚痕產生,這是定窯特有的特點。

    北宋早期,定窯燒製瓷器時是口在上,足在下,所以淚痕也由上而下。

    到了北宋中期以後,定窯采用了“覆燒”技法,流釉方向就由底向口。淚痕的方向,成了鑒定定窯瓷器燒製時期的依據。

    祁震山臉色微黑,因為祁易水取出的定窯白釉孩兒枕,真品同樣是屬於玲瓏珍寶閣的秘寶,是祁易水多年前盜走之物,祁震山見了這幾乎一模一樣的高仿,能高興才有鬼呢。

    不曾上手檢測,祁震山也說不好,祁易水到底是不要臉到把真品拿出來充當徒弟穆清遠所製呢,還是穆清遠同樣燒製除了能以假亂真的定窯瓷器。

    他希望,祁易水還能堅守下底線,要想搶奪玲瓏珍寶閣的正統傳承,總不能靠著齷齪無恥的手法取勝。

    拍賣行幾名鑒定師手持著放大鏡,對定窯白釉孩兒枕進行了細致的檢查。

    其中一名老鑒定師有些為難,“易水先生,按說以你的聲望,不至於拿高仿作品來糊弄蘇富比拍賣行,我行和易水先生也合作過不止一次……可這次的定窯孩兒枕,老夫卻心存疑慮,暫時不能給您一個肯定的答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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