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想兇一下的，但看著眼前個頭矮矮的小家夥，努力揚起腦袋，年紀雖小卻已初見秀美的臉頰上，眼睛迷迷瞪瞪地朝自己看過來，四師父心裏卻一軟。但仍是板著臉，“唐越你晚上沒睡覺嗎？訓練的時候偷懶，是不想通過考核進入內門嗎？”這話一出，四周的小孩都朝這邊望了過來。天方城每隔五年都會有這樣的選拔，不過外門學員裏，除了少數孤兒以外，大部分都是被家長耳提麵命要力爭上遊的，因此對唐越這樣簡直是自暴自棄的做法，大夥全都嗤之以鼻。才被四師父說的有些清醒，唐越就見一大幫小孩子對自己齊刷刷翻白眼的情形，先是一愣，隨即腦門上就被狠狠敲了一下。白瓷似的額頭上立刻出現一個紅印，四師父還真下了狠力，唐越疼得一個哆嗦，烏溜溜的眼睛上浮起一層煙一樣的薄霧。被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四師父都忍不住想檢討自己是不是打重了，不過在看到唐越下一刻又眯起眼，打了個嗬欠的模樣後，他額角馬上綻出青筋：“唐越出列！站著不許動，等其他學員吃完中飯。”“……”唐越前麵還能不當迴事，可是最後這句，就真是非常重的懲罰了，他可是才定了計劃要早點去食堂吃飽飯的！不過想著想著，眼皮就再一次變得越來越沉，越來越沉，他隻能努力瞪著眼，也不知該往哪看。“你說他真睡著啦？”“千真萬確！”“可他睜著眼睛啊！”“我以前就見過睜著眼睡覺的人！”“哼，那我現在也見到了，有什麽好得意的！”“一群白癡。”在肖騰裝酷驚走一群圍觀小孩的時候，唐越才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發現四周的學員們都三三兩兩的聚成一堆，估計都已經吃過了中飯。果然，接著帕菲就樂嗬嗬地過來告訴他可以動了。唐越一屁股坐到地上，精神倒是很好，腿肚子卻在發抖。他知道自己體力消耗不輕，而且現在天氣熱，舔了舔似乎有些幹枯脫皮的嘴唇，他隻想到了唯一的辦法，扭頭朝帕菲笑得露出酒窩，“帕菲，有水喝沒？”“有，渴了吧？”帕菲卻像是早有準備，從懷裏掏出一筒水就遞過來，“我說你昨晚沒幹什麽呀，睡的時間也不會比我們少，怎麽會一直打瞌睡？”“唔……沒睡好……”吱唔著迴答他，唐越邊打開蓋子把那筒水往嘴裏灌，清甜微涼的液體一接觸到身體就讓他整個人精神都是一振。灌到一半，卻被帕菲拉住了。紅頭發的男孩體貼地拍了拍他的背，“緩著點，沒人跟你搶，不用急，當心嗆到。”“嗯，謝謝。”唐越下意識地又朝他一笑。帕菲呆了呆，還沾著透明液體的嘴唇並不像女孩子那樣紅潤，顏色有些偏淡，可是粉粉嫩嫩的，讓人很想咬上一口。是因為太像過去母親買的水果糖嗎？帕菲撓了撓頭，眼珠轉了轉，忽的拉起唐越，邁開腿就往外跑，一會兒，兩個孩子就跑出了訓練場平台的範圍。“帕菲？”“別急，我帶你去個地方！好地方！”“哦。”唐越沒有多問，等到帕菲停下來的時候，他發現他們已經到了一處密林的邊緣。訓練營並不在天方城，而是修建在被稱為魔獸樂園的阿努比斯山脈的外圍一處山穀裏。相鄰隻有幾座小鎮，用來給來往的冒險者補給。最靠近訓練營的是菲利鎮，在兩地之間，生活著一些沒有等階的魔獸和普通的野獸。“餓了吧？”帕菲雖然說著問句，語氣卻很篤定，然後四下觀察了一會，第一次露出跟爽朗毫無關係，有些狡黠的笑，“我們來逮點東西做了吃。”“嗯。”唐越摸摸肚子，從上午到現在都沒吃，加上又在訓練，他也的確是餓壞了。所以在見到帕菲從草叢裏趕出一隻肥肥的野兔，他眼睛都綠了。那已經不是野兔，而是會跑動的兔肉！帕菲不愧是要往武者方向發展的孩子，幾個輕巧的跳躍就能看出他的基本功多紮實。他用的是一把揣在腰間的小刀，刀身被磨得鋥亮。而且……唐越眼睛一亮，他發現這個朋友的天賦大概在速度上。雖然沒有兔子左拐右彎的靈活性，可跑起來比大多數孩子都肯定要快的兔子，最終仍然被他一把逮住了長長的耳朵。拎起兔子耳朵朝唐越展示了一下，帕菲就見他眉眼一彎，朝自己點了點頭。這不是他第一迴捉到兔子，可是卻很神奇的有種前所未有的滿足。帕菲想了想卻找不到個所以然，便開始處理這隻夠肥的野兔。他的刀磨得很利，於是也非常利索地宰了兔子，又靈活地褪了毛，放了血，去除了內髒，接著找了樹枝串起來。不過接下來的動作，他就顯得比較笨拙了。其實也不奇怪，七八歲的小孩子，能知道做飯的步驟就不錯了。看著他清理出一小片空地，把枯枝堆在底下生起火，唐越走上前，接過樹枝。樹枝立刻往下一沉，他趕緊加了把力，就對上了帕菲關切的眼神，提醒他，“唐越，這兔子很重的！”唐越不禁老臉一紅，心想自己一個成年人居然需要小屁孩來告訴這告訴他，簡直太不應該了！於是接下來，他就集中精神開始烤兔子。邊翻滾，邊能見到兔子的外層開始滲出油來，滴到火堆裏，發出滋滋的聲響，除了焦臭味，還透出點兔肉的香味來。唐越接過帕菲拿出來的鹽，小心翼翼的灑在兔身上。隻是再沒有更多的佐料了，也隻好退而求其次。不過，才吃了第一口兔肉，帕菲卻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真好吃！”說完這句他就再也沒吭聲，隻顧著把新鮮肥嫩的兔肉往嘴裏塞。“……有這麽好吃？”唐越不相信地看了看兔肉，斯文的撕了一小塊遞進嘴裏，跟個小大人似的皺了皺眉。隻加過鹽的兔肉雖然火候不錯，但也談不上好吃到這種地步吧，更何況……“你中午不是吃過飯嗎？”“嗯，比食堂好吃。我餓得快。”抽空迴答了一句，帕菲就繼續他吃吃吃的大業了。最後一整隻野兔，有一多半都進了帕菲的肚裏，摸著鼓鼓脹脹的肚子，他看一眼吃完後將骨頭堆到一堆，又擦了擦嘴角的唐越，有點不好意思，“唐越，原來你這麽會烤肉，以前我怎麽沒看出來？”“以前你也帶我來過這裏？”“那倒沒有。”“所以你當然不知道。”“……”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不過帕菲也懶得多用腦子，隨意地在樹蔭裏躺下來，雙手墊在腦袋下麵，看著天空。瞥他一眼，唐越就知道這小孩看似在玩深沉，其實是在發呆，想了想他也坐下來，“對了帕菲，下午的訓練我們趕不上了吧？”“沒關係啦！”不料帕菲抽出手來擺了擺，滿不在乎的說，“下午是三師父的課，她人最好了，很好說話的。”“哦。”搞了半天他一早想好了才跑出來，倒不是真有那麽義氣，當然唐越也隻聳了聳肩，並不介意。帕菲得意的笑了幾聲，沒有再說話。天上的白雲一絲一絲，像水紋一樣流動著，下午的陽光從盛極漸漸的衰弱下來，給四周的樹葉草叢勾勒出華麗的金邊。唐越也沒吭聲，閉上眼睛開始冥想。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聽到帕菲說，“唐越，下迴我們繼續來這裏烤肉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