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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夫人掀開蒙在公孫零頭上的絲被,指間抹去她額間臉頰的虛汗,捋了捋她淩亂的發絲,“你可好一些了?今日我過來看了幾迴,你一直失魂落魄的模樣,任人怎麽問也不說話,我實在放心不下。”


    “嗯,好多了,放心吧姐姐。”公孫零瞄了一眼油紙傘,當迎上月夫人憂愁的目光時,她馬上從絲被底下鑽出來,倦乏的麵容擠出逞強的笑意,“姐姐你看!如今我能說話了,先前大夫不是也說了隻是風寒發燒,待我好好睡上一覺,明天肯定就好了。”


    “是是是,明兒肯定沒事。”月夫人自然能看出她的逞強,便也順著她的意思附和,但還是讓她趕緊遮上被子,免得風吹了又加重病情。


    幾句閑聊間,月夫人一直留意她的眼神,果然還是如白天一樣,她的眼睛總似離不開那把油紙傘,生怕一眨眼它便會不見一般,於是便開口問了她來由。


    提起油紙傘,公孫零的神色當即憂傷黯淡,她雖有遲疑,但麵對月琳琅,她還是將事情的始末說了出來。隻是她不知道,她在講訴時,眼角一直在落淚。


    “你是不是喜歡他?”月夫人聽完,抹去公孫零眼角的淚。


    “喜歡他?”公孫零不解的皺眉,兩隻手胡亂的抹去臉上的汗水和淚水,怔怔的看著月琳琅。


    “嗯,就如我和四哥一樣的那種喜歡。”說到此,月琳琅的神色閃過一絲古怪,雖說心愛之人如今同住一個屋簷下,但彼此都已不是當年的模樣。


    每當四目相對時,總有一種無奈在她的心中蔓延。現實與迴憶不停的糾纏,曾經生離死別,如今近在遲尺,心中每多一分歡喜,也會多加一分難以言喻的痛苦。


    公孫零搖搖頭,她不知月琳琅口中的喜歡究竟是一種什麽感受。她隻是擔心他。想到他跟自己一樣也忘了一些事情,想到他跟自己一樣找不到迴家的路,想到他獨自一人在雨中茫然行走……


    想得越多,她越是放心不下。高台之中的幻覺,更是將她的心擾亂不堪。哪怕他真隻是一縷幽魂,她也要幫他找到迴家的路!


    “好了,你也不用多想,這不過是人之常情。”月琳琅垂下眼眸。看著眼前之人迷茫的眼神,她柔聲安慰,“你先好好休息,倘若再遇到他,他還是找不到迴家的路,你將他領迴來便是,到時候我讓小川派人去打探,臨淄城說大也不大,總能找到的。”


    “嗯,謝謝你。琳琅姐姐。”公孫零重重的點頭,小聲道謝,眸中仍掛著淚水。


    “好了好了,你要再哭下去,明日眼睛又要腫得跟雞蛋一樣大了。”月琳琅一聲玩笑,她知道眼前這女孩不簡單,那晚若非她在耳邊窮追猛打,恐怕自己真的無法接受楚珀玡死而複生的事實。


    安撫公孫零睡下之後,月琳琅才離開房間,此時已是三更夜。在門口站崗的阿九已經哈欠連連,但他仍在硬撐的穩住身子。


    月琳琅不知胭脂巷的事情,隻當公孫零是一時動心迷了心智,便勸阿九去休息。阿九自掐大腿醒神。睜大眼前直說不困,並未離開。


    “姑娘,姑娘,姑娘……”


    睡意朦朧中,公孫零仿佛又迴到了胭脂巷,耳邊又響起了那一首淒美的古琴之音。伴隨琴聲而來的,還有迷路男子一聲聲的溫柔唿喚。她睜開眼,往左一看,梳妝台前,油紙傘旁,竟站在那個迷路的白袍男子!


    “公子!你怎會在這裏?”公孫零踢開被子,一個翻身下了床,赤腳走到男子身邊。


    男子微笑不語,他一低頭,纖長的手指捋過她額間的發絲。隨後,他走到床邊,拿起她的鞋子為她穿上。爾後,他牽起她的手,拿上油紙傘,轉身往門口走去。


    “去哪裏?”


    “迴家。”


    男子淡淡一句,公孫零本還有些躊躇,可當她看著那張憂鬱的麵容,看見那雙明眸中透著深深的茫然和渴望,她便不再說話,隨著他的步子前行。


    兩人牽手,撐著油紙傘,一起穿過守門的阿九,出了月府。深夜中空無一人的街巷裏,一高一矮的兩條影子,一直走到胭脂巷的方形高台之上,才停下腳步。


    古琴之音,繞耳不斷,直至站在高台的中央,公孫零仍不知又迴到了此地,在她的眼中,隻看得見這一個白袍的身影。


    男子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人,即鬆開了手中的油紙傘。油紙傘沒有落地,又如白天時一樣懸在兩人的上方,不停的旋轉。


    公孫零抬頭,目光跟隨,順著油紙傘的方向,看著它瘋狂的旋轉。旋轉的油紙傘,帶出陰風陣陣,帶出一幕猩紅如血的光亮。


    光亮照在男子憂鬱的臉上,他的雙眸隨之也染上了如血的猩紅。隻見他唇齒一動,嘴角本是淡淡的笑意,立即透出陰寒恐怖的氣息。


    此時,公孫零仍盯著油紙傘走神,透過那一幕的猩紅光亮,她的眼中不停的閃過淩亂的畫麵,耳邊的古琴之音也混入許多雜音。


    “公子!快跑啊!”公孫零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


    原來她透過那幕紅光,看到了竟是三十年前的那一起慘案!她看見迷路男子正坐在高台的中央,本是優雅的撫琴,卻不知從何處跳出來一個黑影。


    一條巨大黑鐵鎖鏈,撞向了撫琴之人的胸口,穿透了他的身體!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袍,他倒在古琴之上,眼眸還未來得及染上恐懼,嘴角還是淡淡迷人的笑意!


    緊接著,公孫零又看見,那條巨大的黑鐵鎖鏈瘋狂甩動,鎖鏈所到之處,皆是血肉橫飛!聚集在方形高台之中的人,一個個睜著驚恐的眼睛,一個接一個的倒在血泊之下。


    須臾間,高台上已經堆滿層層疊疊的屍體,鮮紅的鮮順著高台的石階流下,湧向從方形高台四角延伸的那四條巷子。


    隨後,那四條巷子的所有房屋,瞬間燃起了大火!火光衝天,將滿地的鮮血照得越發猩紅可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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