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三人組,有一個人落了單。”牧懌然依然保持著極低的聲調。  的確,剛才跑過來求救的隻有兩個女孩。  “也許她們不止違反了一條禁令。”柯尋重新躺了下來,感覺這次畫裏的參與者與以往的都不大相同,不過,很快這些人就會臣服於畫中的規則了——所謂的自以為是都會在死亡麵前得到平息。  因為對麵房間裏燭光的映照,令這間房也不再那麽漆黑,柯尋側躺過來,看了看牧懌然棱角分明的側臉線條:“牧懌然,你有沒有發現,住在這座公寓裏的人都管這裏叫春筍宿舍。”  “牧”字在柯尋的口中化作了輕聲,聽起來就跟“懌然”差不多。  牧懌然直接無視了被喚做“懌然”這件事,就著後麵的話題說下去:“宿舍這個稱唿,往往來自於某個單位或學校的集體。”  “按理說,宿舍是老式的叫法兒,過去都叫學生宿舍,現在的大學叫學生公寓。”柯尋枕著自己的手臂,“看來,春筍公寓的前身就是春筍宿舍,這麽說……春筍公寓以前是屬於某個單位集體的?”  這一點牧懌然也表示讚同:“樓下那些乘涼的老人似乎都很熟,遠不像普通小區或公寓的那種交流方式。”  “你是說,這些老人以前都是某個單位的職工?所以他們不僅是鄰居,以前還是工友?”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些單位宿舍的居住者們之間的關係可就不那麽簡單了。  這些人可以說自成一個集體,對於那些外來的租房者,天生就有些排外。  就像是某一個村子裏的人,對於外來戶的那種敵視一樣。  “這裏還是有不少外來戶的,樓下的底商大多是外地口音。”牧懌然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從枕畔傳來,雖然枕頭與枕頭之間隔得有點遠,但柯尋反倒覺得這種距離令人溫馨舒服。  “嗯,比如餐廳的五妹,還有溫州發廊的那個紅衣女郎,”柯尋的腦海中浮現出今日傍晚見過的那些人,大夏天裏居然打了個寒噤,“你有沒有發現,今天那些人的穿著上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牧懌然沒有立即迴答,過了一會兒才說:“這個話題,等白天再討論。”  柯尋自從總結了這些人的穿衣特點之後,就覺得充滿了兇兆,聽見牧懌然這樣說,也覺得大半夜說這個不大好,再說現在是在畫裏,夜裏才是最危險的時候——兩個人現在說的話,沒準兒就會被角落裏的其他什麽東西聽到。  可越是說到這份上,越覺得這座公寓的確充滿了詭異,柯尋還是忍不住湊近牧懌然的耳邊:“剛來的時候,你有沒有仔細觀察這座建築物?”  牧懌然的聲音低到似乎隻有他自己能聽到:“從外麵看像個炮樓。”  原來不隻是自己發覺了這件事兒,如果整座圓柱形建築物從外麵看像個炮樓,那就意味著柱身是不可能有太多窗戶的,可是現在的房間裏明明有對著馬路的窗戶!  為什麽從外麵看不到這些窗戶?這些窗戶究竟開在哪裏了?  柯尋迴憶起自己剛進入房間時,透過對外的那扇窗戶看到的黑如幕布的夜,似乎有了幾分明白。  有些話,卻不適合在夜裏說透。  於是柯尋打了個哈欠:“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去餐廳呢。”  “嗯。”  柯尋轉過身來躺好了:“晚安?”  “晚安。”  雖然用晚安拉開了睡覺的序幕,但柯尋一時半會兒睡不著,腦海裏迴映著今天看到的那些人:發廊門口穿著紅色短裙的女郎;小飯店裏穿著複古黑健美褲與白t恤的五妹,t恤的胸前印著一大片一大片紅色的楓葉,還配了一串文字:片片楓葉情……  還有,穿著紅色跨欄背心的門房大爺,以及居住在409的鄰居老太太,一樣穿著紅色碎花的老人汗衫……  這些人全都穿著或深或淺的紅衣,應該絕非偶然。  紅衣明明是喜慶的標誌,但這些人全都集體著紅衣,尤其出現在夜裏,出現在這樣一座詭異的公寓樓裏,反倒由喜慶變成了一種莫名的兇兆。  夜依然很靜,似乎並沒有發生預想的危險,又或許是這危險隱藏得太深,一時半會兒還沒能顯露出來。  已經犯了忌的住在對麵402的女生們,她們窗口的燭光還亮著……  柯尋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這一覺居然睡得很沉,第二天一早還是被牧懌然叫醒的:“外頭出事了。”  出事了,在畫裏就意味著死人了。  柯尋坐起身來,覺得屋子裏的光線還是很暗,明明門口方向是有光亮的,旁邊的小窗也是明亮的,但偏偏床的位置像是陷進了黑暗。  柯尋不由自主看向了對麵臨街的大窗,窗外居然一絲光線也沒有,牧懌然直接將窗簾拉開,窗外竟然矗立著一堵黑灰色的水泥牆,與窗口不過就隔了半臂的距離。  難怪昨天會覺得這棟樓像個炮樓,根本看不到窗戶!竟然是有人在樓的外圍建了一圈水泥牆!整座樓等於是被封在了水泥牆裏,人們看到的隻能是樓內的世界,對於外麵卻是看不到也聽不到的。  如此人為的詭異的與世隔絕,不知道是什麽人幹的,總不會是這座樓裏的人吧。  柯尋顧不得想太多,起身和牧懌然出了屋子,站在門外的走廊上,就已經看到天井院子裏圍觀了很多人,還有兩具被白布蓋住的——屍體。  沙柳和裘露也正站在欄杆邊向下看,沙柳應該也意識到了今天會發生死亡事件,鏡片後的眼睛裏是一片死寂的平靜,但身體卻還是忍不住發抖。  裘露整個人都木在了當場:“這是……出什麽事兒了?”  “下樓看看吧。”牧懌然率先走向了樓梯,幾個人均都麵色沉重地跟著。  等幾人來到樓下,圍觀的人們幾乎都四散去了,剩下大多是自己團隊裏的人,每個人的臉色或驚恐或悲憫或呆滯,總之都十分難看。  秦賜掀開了白布,發覺屍體已經燒得焦黑,另外一具屍體也同樣如此。  長腿妞三人組中的鑫淼此時臉如白紙,渾身瑟瑟發抖著:“我跟她們說了,整夜點蠟很危險,可她們不聽……”  秦賜皺著眉頭問:“昨晚房間裏發生了火災?”  “可……能是吧。”鑫淼的嘴唇哆嗦著,話不成句。  裘露忍不住問:“你們在一個房間住著,發沒發生火災你不知道嗎?”  鑫淼一個勁兒地搖頭:“我昨晚一直睡著,半夜裏覺得有些嗆,還咳了幾聲,我以為是tina在抽煙……完全沒有感覺到火……直到早晨,發覺她們倆已經……”  鑫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身體抖得不成樣子,似乎無法再去迴憶今天早上的情景——那睡在自己身邊的兩具焦黑的屍體。  門房大爺依然穿著那件褪了色的紅跨欄背心,指揮著幾個人將屍體抬走了,晃著手中的大鑰匙盤:“八點鍾去五妹餐廳吃早飯。”  大門隨即被打開,抬屍體的人從大門出去了。  鑫淼突然像瘋了一樣,瞪著眼睛也跟著向外衝:“放我出去!你們放我出去!這裏不是人待的地方!誰敢阻攔我!我要報警!我要告你們非法拘禁!”  最終幾個人合力將其攔了下來,沙柳銳利的目光透過鏡片射過來:“出去了隻會死得更快!”  鑫淼絕望得幾乎抽搐起來:“怎麽迴事兒啊?誰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麽迴事?!”  牧懌然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現在剛七點鍾,我們去死亡現場看看,”說著目光停留在鑫淼的臉上,“你最好冷靜下來,把能迴憶到的都講出來,這樣或許能避免下一次悲劇發生。”  鑫淼此時的眼睛卻空洞如屍,嘴裏還喃喃道:“昨天還活蹦亂跳的,今天早晨就變得焦黑……屋子裏到處是她們屍體的黑色粉末……到處都是……”  柯尋看了看沙柳:“你留下勸勸她吧,我們先上去。”  柯尋還是很相信沙柳的勸慰力與說服力的。  沙柳點了點頭,把鑫淼拉到一邊:“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她們犯規在先,昨晚熄燈之後敲了別人的房門,這本身就是一種串門的表示。”  鑫淼像瀕死的魚一樣大口唿吸著:“對,她們昨晚去敲410的門了……”鑫淼的聲音突然提高,死死瞪著沙柳,“你就住在410吧?當時為什麽不給她們開門?!”  沙柳的表情很冷:“如果我開了門,被燒死的可能就是我了。”  沙柳緊接著又問:“你呢?昨晚她們敲門的時候,你在幹什麽?”第49章 破土06┃402的故事。  402房間裏,有著奇怪的火災後的印記。  房間的天花板和四壁皆被煙熏黑,但其他家具擺設卻絲毫沒有受到波及。  房間光線很暗,麵向馬路的大窗戶外麵一樣也堵著水泥牆,對於這一點,大多數人都沒有露出奇怪的神情,除了衛東與朱浩文,兩人顯然對這詭異的水泥牆露出了驚恐與不解。  裏屋大床上,有三分之二的被褥被燒成灰燼,另外的三分之一卻完好無損。  衛東臉色發白著,站在柯尋身邊:“這……這究竟是怎麽燒起來的?難道是被褥自燃了?這也太邪門兒了。”  牧懌然看了看旁邊桌上完好無損的半根蠟燭,也覺得事情蹊蹺。  大家很快都發現了這個古怪的現象,稚苕將那蹲在小茶碗裏的半根蠟燭拿起來,茶碗裏已經積了不少的凝固蠟油:“這……蠟燭並不是火源?”  秦賜抬頭望著熏黑的天花板與四壁:“從牆壁來看,昨晚的火勢應該很大,甚至蔓延到了外間。”  ——“不是的,這些牆壁一直就是黑的。”說話的是剛剛出現在門口的鑫淼,沙柳就站在其身邊。  “一直就是黑的?”秦賜不解。  鑫淼卻一臉確定:“我們三個……我們三個昨天傍晚開門看房子,這屋子就是黑的,後來我們還去樓下找了門房大爺,他說房子不能換,愛住不住……讓他給我們開大門出去,他也不同意。”  “除了牆壁黑之外,其他還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牧懌然問。  鑫淼此刻是一種強忍的鎮定,經過了沙柳的勸說,本能的求生欲終於大過了恐懼,此刻隻想配合大家以尋得庇護:“我們當時也就大概看了看屋子,然後就到樓下的小飯店吃東西了……”鑫淼又看了看眼前的房間,眼睛看到那個燒黑了一大半的床,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們兩個的膽子比我大,一直認為昨晚是穿越了,而且她們適應能力也比我好。”  “我們熄燈之後才迴了屋,各自玩了會兒手機遊戲,後來……她們兩個要去廁所,迴來了就不好了……”鑫淼迴憶著昨天的情景。  沙柳在旁邊問道:“怎麽不好了?”  “她們迴來就說,公共廁所的窗戶外麵有一張鬼臉……因為tina特別愛惡作劇嚇唬人,平時也愛講鬼故事,我的膽子又小,我以為她們是故意嚇我,”鑫淼說著說著又抽泣起來,“她們說這地方不能住了,要出去找你們商量,然後大家一起去找那個門房老頭……”  “我對她們的話半信半疑,心裏也特別怕,外麵又黑,所以我根本就沒敢出去!我們三個誰也沒記住你們都住哪個屋,就模糊記得另外兩個女的好像住在410……”  所以昨晚她們就去敲了410的門,在沒有得到迴應的情況下,或許也是心生恐懼,便隻能先行離開,打算將就一夜,明早再離開公寓。  昨晚大家都聽到了她們的拍門聲,隻要房間的角度合適,一些人也看到了402那個發出燭光的窗口。  “她們迴屋之後呢?”柯尋想起那個將頭發染成灰藍色的tina,頗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總覺得這個人迴到房間也不可能安靜消停。  果然,鑫淼繼續說道:“我們誰也睡不著,大家都有些坐立難安,後來tina就開始收拾背包,打算連夜離開,事實上我們的確也再次離開了房間……”  鑫淼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眼睛不由自主看了看公共廁所的方向:“那個樓梯……熄燈前上樓時我們就是從那邊上來的,樓梯明明就在公廁旁邊……誰知道,當我們半夜想要離開時,那個樓梯不見了。”  “什麽?!”裘露第一個表示了驚訝,“樓梯不見了?!”  鑫淼的嘴唇嚇得發白:“現在又有了……昨晚真的不見了!公廁還在,但本該有樓梯的地方卻是一片平地!就好像那兒從來沒有建過樓梯……”  “然後你們過度恐慌,就又迴到了自己的房間?”柯尋問道。  “是,我們哪兒也不敢去了,把門插上了頂嚴了也覺得不安全,後來大家才緊緊擠在一起睡了……直到第二天一早……”  沙柳拍了拍鑫淼的後背安慰著對方,眼睛看向了牧懌然和柯尋:“我和裘露去女衛生間看看吧,不知道那個鬼臉是否還在。”  裘露卻有些怕了,遲疑著不敢向前走。  瘦竹在一旁說:“如果現在女衛生間沒有人,咱們就一塊兒進去看看。”  其他人都沒有異議,鑫淼也跟著大家去了,心裏覺得隻有人多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即使是在大白天。  牧懌然走在後麵,並沒有進去,而是將腳步邁向了樓梯的方向,柯尋站在其後:“我相信她的話,昨晚樓梯也許是真的消失了。”  如今樓梯就清清楚楚擺在眼前,油漆斑駁的扶手上還有小孩子貼的聖鬥士貼畫。  可是畫裏的事情誰能說得清呢?  牧懌然站在樓梯口,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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