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妘離去,元初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若真在這裏閉關,首先得搞清楚這裏是哪裏,以及這裏都有什麽?


    空茫茫的虛無空間,在神識所及的範圍內,什麽都沒有。


    氣息卻頗為舒適,充滿說不出的生機,估計是草木本身蘊含的生命力。


    人之性,就在於求生畏死,通俗的說就是貪生怕死。


    喜歡並追逐那些兒代表生的存在,逃避畏懼代表死的存在,都是天性。就好像人性趨光,卻不喜黑暗一樣。明明光與暗相克相生缺一不可,可是就有人無視黑暗,也不明白陰陽平衡才是長久之道。


    元初本性也是如此,喜歡柔和充滿生機的氣息,對承玄的喜愛有一部分原因就在於他的氣息。修行劍道之後,冰涼的劍尖鋒利的劍氣總會讓她感到冷靜,有種刻入骨髓的熟悉。可是喜愛,卻是沒有的。


    連她這個常年接觸殺氣的人都尚且如此,更何況旁人。


    如今融入生機之中,數不出的溫暖包容著神魂,蛻變一般的舒暢。


    元初緩緩閉上眼睛,也無需催動心法,隻用心感受周圍的氣息,那股與她的劍氣截然相反的氣息。


    她是一縷生氣,飄在灰色氣體中,茫茫不計歲月。


    某一日,一顆種子產生了吸引之力,將生氣納入體內。


    她變成一粒種子,絲絲縷縷的吸收著周圍的灰色氣息,她吸收的並不多,但從未停歇過。


    直到某一刻,她有一種飽脹的感覺,一種萌動,她使勁的往上頂,一縷嫩芽冒出頭。


    她發芽了,新芽嫩嫩的,充滿了柔軟和綠意,隨著外力招搖,卻又柔韌。


    她是灰色氣體內的一縷新意和彩色,她的歡快影響著周圍的一切,她的靈動帶走了空間內的沉寂,帶來了生機和變化。


    她在逐漸長大,吸收灰色氣息,將之轉換成自己體內的生氣。


    沒有日月輪轉、四季更替和十二時辰轉換的空間,沒有計算時間的單位,所以不知道時間流逝,她靜靜的成長著,不為任何目的,隻因為本能如此。


    她長出更多的新芽,長出枝幹,長成蔥蘢的綠樹。


    空間內的灰色氣體在她不注意的時候逐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氣體。


    她感到唿吸困難,失去了習慣的灰色氣體,她若想繼續生存,就隻能改變自己,吸收新出現的氣體。


    某一天,有一莫名生靈出現,看著她驚喜道:“造化木氣!”


    她猜測,自己體內衍生的生氣,就是那生靈所言的‘造化木氣’吧!


    那生靈經常來到她身邊,陪她一起修煉。


    同樣修造化木氣,她的木氣要精純無數倍,那生靈的木氣卻斑駁許多。


    她喜歡那生靈。


    她不懂寂寞,不明白孤單,卻喜歡生靈來訪時帶來的熱鬧和活力。


    她並非唯一的生靈,這個認知讓她感到愉悅。


    雖然她也不知道愉悅是什麽。


    她與那生靈簽約,彼此互相幫助,生靈擁有了她精純的木氣和無盡的壽命。


    她的枝丫被契約者看下來,贈予下屬,那些兒枝丫長成了新的綠樹。


    契約者說:“你看,你的子孫很昌隆!”


    她沒有說話,隻是搖曳枝葉,似乎在應和。


    她其實想說:那不是子孫,是分身!


    每一根枝丫都可以成為她,這是天賦神通。


    她預感到有劫難降臨,卻沒有想到劫難來自於契約者。


    她被砍伐,碎屍!


    她的枝條和主幹被做成各種各樣的生機法寶,輔助修煉。


    她的意識轉移到一個分身上,然後沉睡。


    她沒有情緒,不懂悲傷,卻不想再看到契約者的麵容,也不想聽他的聲音。


    再次醒來,是感覺到契約者的死亡。


    她看到曾經呆了無數歲月的地方被鮮血侵染,契約者和曾經見過的熟人都死了。


    她的根吸收那些兒鮮血和曾經殘軀內蘊含的生氣,愈發壯大。


    分身成就本體,造化木氣綿延不絕。


    她的周圍出現了無數新的木類同伴,他們的木氣互相交融。


    她的木氣中蘊含了更多的玄奧,水的淨化,火的焚滅,土的厚重,光的排斥,暗的侵蝕……


    她的生活比以前更快活,那麽多的同伴,好開心!


    她不知愉悅,卻知自身的滿足之感。


    日月開始更替,陽光的照耀,微風的吹拂,黑暗的溫柔……


    四季開始輪轉,春風,夏雨,秋霜,冬雪……


    世界越來越美好了。


    她的樂園卻被破壞,周圍的同伴有的化形之後逃走了,有的拚死反抗被誅殺,有的俯首稱臣主動領路……


    她的根被挖出來,她的樹身也因為離開大地變得幹枯。


    她再一次死去。


    她的意識再次轉移到分身上。


    生生死死,不斷生長,這就是她的道。


    她的木氣造化之功越發玄妙,有造物之功,她的身邊開始出現更多的木族,不是移植過來,而是自然造化所成。


    她需要伴生者保護自己,所以衍生出樹靈,樹靈是最好的園丁,也是最稱職的護衛。


    這裏成為新的樂園。


    她不懂時間的計算,隻知道在漫長歲月中,她的樂園幾次被摧毀,又數次重建。


    建立,繁榮,窺覬,倒塌……


    這就是樂園。


    不過這一次的意識轉移,和之前似乎有些兒不一樣,那記憶之初的灰色氣體,喚醒了她草已經沉睡的原始基因,她感覺到,自身在吞吐灰色氣體的同時,變得強大。或者叫返祖。


    同一個意思吧!


    無法計量的歲月,愈加醇厚的木氣,這裏雖然沒有木族和樹靈的縈繞陪伴,卻是她認可的樂園。這裏比曾經的樂園更好。


    等下一次睜開眼睛,她希望:世界,要有光!


    元初神魂沉浸在綠樹的記憶長河之中,冥冥不知歸處。


    剛剛融合了陸明明那一世的記憶,如今她再次沉淪在一段新的記憶之中。


    這段記憶,沒有恩怨情仇和悲歡離合,沒有七情六欲和人心悱惻;隻有時光流逝,歲月滄桑,鬥轉星移,四季輪迴,造化玄奧,生死枯榮……


    在這裏,一切愛恨都不過是過眼雲煙,轉瞬即逝,如水波蕩漾,漣漪無痕。


    在這裏,能感覺到的隻有世界衍化和法則玄奧,造化無盡……


    “陸明明那一世,是作為人的悲歡離合。”


    “水含笑那一世,是作為修行者的固執和堅守。”


    “樹的曾經,是作為神的孤高和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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