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含笑剛坐到劍陣的安全區開始恢複劍元,心神一震顫動,喚春有點兒急切的聲音傳來:“主人,遲管事傳來消息,希望主人能夠盡快返迴世俗界一趟,好像主人的父親生病了。”


    含笑心神一亂,劍元耗盡,體內空虛,僅剩下的幾縷劍元趁機在經絡內橫衝直撞,含笑悶哼一聲,重新控製著蠻橫的劍元在經絡內流轉,心中已經大亂:父親生病,這怎麽可能,她留下滋養身體的丹藥,父親大人不可能生病的…除非是…除非是生機消逝,器官萎縮……


    難道,是父親大人大限將至嗎?


    含笑頓時雙眼迷蒙。


    她在此閉關…十九年了吧!說起來,她今年已經一百零二歲,那麽父親大人今年就是將近一百五十歲,在修真界不算什麽,在世俗界卻算是長壽,更何況父親大人並未突破大宗師之境。


    ……


    向師傅雲海峰主白晨光告假的時候,白晨光的眼神似有遺憾,又似欣慰,終究什麽都沒說,準許含笑離去。


    白家一向是低調處世,白晨鸞的時候已經大出風頭,現如今含笑在劍陣一呆十九年,距離二十年的大關終究差了一步,那麽吸引的目光也就會少一些兒,含笑將是宗門重點培養重點關注的頂級人才,卻不是核心培養的超級人才。


    這樣,即符合白家低調內斂的行事作風,也有助於幫助弟子隱藏秘密。


    這個弟子的身上,隱藏的秘密可不少啊!


    也算是好事情吧!


    看來這個弟子,確實是個有福源的。


    這樣想著,白晨光釋然的吐出胸中的悶氣。


    冷秋風在世俗界並無牽掛,築基之後更加願意呆在宗門穩固修為,不過卻也想在世俗界留下神偷門的傳承;連鎮之有些兒放不下世俗界血脈相連的後輩;兩人都願意跟著迴去。


    遲宣奇所謂含笑的管家,是一定要跟著的;


    除了這三人。天鶴院的其他人都無需前往,畢竟是個缺乏靈氣的陌生地方,去了也是累贅,幫不上什麽忙。再說含笑迴去探親也無須他們幫忙。


    含笑留下的任務是:看守好洞府,照顧好酒鋪的生意,隨時注意宗門內發生的各種事情以及親近同門之前迎來送往的感情聯絡足矣;


    這種趕路的時候,除了瞬移,就隻有銀露輕舟的速度最快。


    胤龍行舟器靈雖然蘇醒,級別卻很低,下品法器級別,和頂級仙器的速度根本沒法比較;


    到了丹神府,帶著早已經得到消息準備妥當的水玥和綠蕉厲程風,以及尚未築基的水誡朝著越界傳送陣的方向疾駛。


    半個月後。到桃源山城,看到麵容蒼老躺在床上的父親,含笑的眼睛有點兒濕潤。父親大人,真的老了!


    她的藥材丹藥能夠保證父親健健康康的活到壽元耗盡的那一天,延壽丹能夠延長父親的生命。卻沒辦法讓父親器官恢複活力,整個人恢複生機,所以父親仍舊在不斷的蒼老衰弱;


    現在金丹期的她,沒有辦法延續父親的生命,相信即使到了元嬰期,她仍舊是無計可施。


    她沒有辦法改變凡人的壽元;


    父親大人,也許隻剩下不到十年的壽元了!


    含笑在桃源山城這個一手建立的家中住了下來。放棄了潛修,放棄了閉關領悟,每日練劍,喝酒,煮湯給父親,和綠蕉每日研究怎樣留住生機。想方設法的延長父親的生命。


    水長嘯躺在鬆針軒院子裏的躺椅上,看著頭頂蒼翠的綠葉,縫隙間隱約流動的雲朵,感受著拂麵而來的清風,聽著孫女阿玥讀書講故事的聲音。到了飯時,孫子阿瑄和孫媳婦諸陽會小心翼翼的喂他吃著女兒親手煮的湯,隻覺的生命是如此的鮮活美好,忍不住淡淡的微笑。


    抽了個沒有旁人的時候,水長嘯拉著女兒的手:“她,現在怎麽樣?”


    雖然沒有說名字,含笑看著父親的眼神,卻心領神會,父親詢問的,是母親——何明珠。


    “她,很好!”含笑毫不遲疑的迴答。


    確實很好,忘記了曾經的背叛和傷害,也忘記了曾經深愛的兒女;懵懵懂懂,幹幹淨淨,沒有絲毫負擔的享受著道侶的寵愛和嗬護,享受著親人們的關懷和照顧,享受著同門的友愛和羨慕,擁有一個女人所能夠擁有的一切美好和幸福……


    水長嘯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又問:“那,她的家人對她好嗎?”看著女兒不解的目光,又解釋了一句:“想當初,我之所以敢毫無顧忌的傷害她,就是因為知道她沒有家人,出了事也沒人給她出頭,所以才肆無忌憚。如果她的家人關愛她,那麽她以後如果再嫁人,日子也會過的好,不會輕易被人欺負。”


    含笑沉默片刻,點點頭:“外公和兩個舅舅對她都很好很好,很憐惜她。”


    為了維護她的幸福,舅舅甚至不允許自己這個做女兒的去見她;


    水長嘯看著含笑的眼神,遲疑了片刻,又問:“她是不是已經嫁人?”


    含笑一驚,麵對自己的父親,她從不會可以掩飾自己的想法,如今被父親輕而易舉的看出自己想要隱瞞的東西,不知道父親能不能承受的住?


    水長嘯閉上眼睛,感受到女兒長久的沉默,輕輕歎了口氣,似乎釋然,又帶著很多其它複雜的情緒,半響道:“這樣也好!這樣我也就徹底放心啦!”


    “爹爹,你不恨嗎?”含笑沉默良久才輕聲的詢問。


    “是我先遺棄了她不是嗎?我恐懼她的容顏不老,恐懼她的青春常在,恐懼自己的衰老配不上她額年輕美貌,所以就先一步的推開她,傷害她,遺棄她,不是嗎?既然如此,我有什麽好怨恨的呢?”


    “也許,我曾經是後悔的吧s悔自己沒有珍惜她。可是這個世上又沒有後悔疑以吃。隻能說,我們之間無緣!”


    也許真的是因為生命到了盡頭,水長嘯出人意料的寬容和釋然,情緒也出人意料的溫和和放鬆;


    含笑默默的坐在父親躺椅的一側。感受著清風拂麵的溫和,以及身邊之人溫和寬容的氣息,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比海洋更廣闊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廣闊的,是人的心靈;


    含笑徹底的領會了這句話。


    轉眼間,三年過去,水長嘯一百五十歲的壽誕。


    在這個世界,一百五十歲,也就是大宗師的壽元年限,並不歸於不可思議的行列。所以消息傳出去也並沒有引起很大的轟動。


    外界隻知道,最強大的帝國皇族蘇水一族的一個老祖宗要過一百五十歲大壽,整個世界,各個大大小小的勢力,包括臨海諸小國都紛紛的送上了賀禮。


    蘇水帝國現任的皇帝蘇水毓秀將此事全權交給太子蘇水寧宇負責。務必要隆重盛大,揚蘇水帝國的國威,如果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的降服臨海諸小國,豈不是妙事。


    這些兒政治上的考慮,距離桃源山城的諸人都很遙遠。


    水瑄、諸陽、水玥、蘇水載淳夫妻等現在考慮的就是怎樣才能夠讓外祖父盡可能開開心心的過這個生辰;


    熱熱鬧鬧的生辰過後,現任國主蘇水毓秀將蘇水一脈、水姓家臣一脈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陸陸續續送到了桃源山城,綠蕉夫妻一個一個的檢查進度。遇到有根骨的就留下來,交給連鎮之好好的磨練修理一番;另外還發現了兩個有靈根的,一個叫蘇水寧嵐的男子,是黎王蘇水毓敏的嫡子,三靈根,靈根質量也不好;另外還有水末樓銀羅的後輩中有一個叫水潤的少年四靈根的資質。資質也很勉強。


    其實水雲帆和水含煙水含露的後代之中有靈根的可能性估計會比較大一些兒,畢竟是何明珠的血脈,可是水雲帆後代的血脈中蘊含著被滅國的吳越國皇室最後的血統,一次造反給蘇水皇族造成了一些兒不必要的麻煩,所以蘇水毓秀就選擇性的忽略了這一脈;


    至於水家其它人。原本水長嘯就是水家的旁係,在水家的話語權不高,後來水瑄稱帝,水家嫡係很是張揚了一番,覺的嫡係比起水瑄一脈要尊貴的多,幾次三番的被吳越趙氏皇族利用給蘇水皇族帶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蘇水皇族現在對水家已經稱得上是厭惡之至,根本不願意給他們一點兒好處;


    還有元武國原本的蘇氏皇族,由於政權的平穩交替,受到的創傷並不是很大,對於蘇水新任皇族也算恭敬親近,蘇水毓秀自然也願意分給他們一些兒機會;


    至於水含煙水含露的後代,異姓往後排也是理所當然的。


    綠蕉夫妻都沒怎麽關注這些兒彎彎繞繞的,遲宣奇即使注意到也不會說什麽,畢竟含笑現在的心思都在水長嘯的身上,其它的小事情還是不要打擾的好。再說,相比較水家其他人的後代,當然是含笑的後代給他更多的親近感。


    又過去十一年,有一天早上,含笑忽然流淚。


    父親的大限,到了!


    水長嘯躺在床上,看著床前鮮活明朗的女兒,拉著她仍舊柔膩溫滑的小手,露出了一絲笑容。這個女兒,是他一生最大的驕傲,是他和明珠的孩子,繼承了明珠的力量和美貌,是如此的完美。


    他,一直以她為榮!


    “別傷心,孩子,我的生命比起那些兒曾經的朋友,甚至是我自己的孩子已經延長了那麽多,也看遍了這個世界,足跡踏遍這個世界的角角落落,這一生,我已經滿足啦!”


    “這些年,一直這樣躺在床上活著,我其實很煩悶的,我想早點投胎,然後繼續喝酒、打架,遊曆山河,和小姑娘們說笑……以前一心想著家族從來不知道日子可以過的這樣瀟灑自在,現在,經曆過那樣的肆意,再迴到院子裏,我覺的很難受…”


    “…現如今,我可以重新的開始自己喜歡的生活…孩子,你要為我高興!…”


    輕輕的閉上眼睛,水長嘯看到明珠溫婉微笑的模樣,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明珠,對不起!


    還有,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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