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因為英語表達有限,無法用鄙視的口氣說出“一個跑龍套的要什麽劇本”這樣高難度的話,隻能一邊擺手一邊說了一連串的“不不不不”。 歐西亞看安斯比利斯:“不看我,光看他的表情,還以為站在他麵前的我剛剛是要扒他衣服呢。”他明明站得很遠,雙手也很規矩,幹嘛一副貞潔烈女的樣子。 安斯比利斯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也許你做了什麽自己都不知道。” 歐西亞:“……” 歐西亞說:“他為什麽對我說不不不不。” “因為你隻需要露臉。”安斯比利斯想起歐西亞對演戲的執著,自省是否太過直接,正想岔開話題,就聽歐西亞認真地迴應道:“我迴去要做個麵膜,好好保養一下我的臉。” 安斯比利斯:“……”早該知道歐西亞的自我調節和複原能力已經登峰造極得傷害免疫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安斯比利斯就感到脖子邊被溫熱的氣息吹拂著,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黑色的豹頭。 黑豹見他醒了,立刻伸出舌頭舔了他一下,舌頭上的倒刺在他臉上拉了幾道血痕,又很快複原了。 安斯比利斯懶洋洋地拍拍他的腦袋:“這個叫醒的方法不錯。”臉湊過去,吻住豹嘴,還躍躍欲試地伸出了舌頭。 黑豹往後跳了一下,爪子扒拉了一下被子,沒扒拉下來,又用牙齒去咬。 被子嘩得一聲被拉到地上,露出床上一具精壯蒼白的身軀。 安斯比利斯絲毫不介意自己暴露在空氣中,還側身擺出一個誘惑的姿勢:“天還黑著,我們珍惜一下良辰美景?”身體已經有了反應。 黑豹用頭撞了一下臥室的窗戶,窗戶破了個洞,清晨的冷風唿唿地灌進來。 安斯比利斯看了看手表,淩晨四點。 “……我們平時不是六點出去散步的嗎?” 黑豹矯健地跳上床,不等安斯比利斯反應過來,就從窗戶跳了出去。 安斯比利斯皺了皺眉,身影一閃,已經穿戴整齊跟在了黑豹身後,往森林的方向走去。 森林裏霧氣重重,空氣裏好像浮著細小的水珠子,黑豹連打了幾個噴嚏。 安斯比利斯心疼地摸了摸它的鼻子:“今天到這裏,迴去吧。” 黑豹也有些意興闌珊,甩了甩尾巴,正要直起身子,耳朵突地動了動,眯起眼睛看著森林某處,一道身影一閃而逝,雖然快如閃電,卻沒有逃過黑豹的眼睛他。它瞬間彈了出去,三兩下追上了那道身影。 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利用地勢,左躲右閃,黑豹好幾次衝過了頭,又半路折返。 “嗷嗚!” 對方突然發出吼叫聲。 是一頭黑狼。 黑豹撲出來,一口咬在對方的後頸上。 黑狼喉嚨發出一聲痛叫,身體猛地往地上倒,掙紮著想要甩開身後的力量,但是黑豹一旦咬到獵物,又怎麽可能給對方機會逃脫?森白的牙齒簡直像訂書機一樣,牢牢地釘在目標上。 周圍悉悉索索聲越來越多,前後左右都有,呈包圍之勢。 一雙雙狼眼冒著綠光,如磷火一般。 黑豹悠然地退後半步,絲毫沒有被圍攻的緊張。它身後,一個穿著深灰色西裝的英俊男子正負手而立,哪怕雙手空空,那一身危險的氣息也讓敏感的眾狼望而卻步。 黑豹放開黑狼,但是爪子按在黑狼的肚皮上。 黑狼嗚咽一聲,好似像同伴們發送著什麽信號。 狼群慢慢地後退。 黑豹變迴人身。歐西亞道:“是他們偷窺我?” 安斯比利斯繃緊的麵容露出一絲揶揄:“你在告訴我,我的情敵已經發展到動物世界了嗎?” 歐西亞點頭道:“我是很搶手的。” 安斯比利斯一挑眉,狼群突然地衝了上來。 在漆黑的樹林裏,徒手空拳地麵對一群野狼,對大多數人來說,都不是一件輕鬆的事,畢竟,英國這麽多年來,也隻出了一個梅林,一個哈利波特。幸好,人類來說不輕鬆的事,對血族來說,尤其是兩個年紀早已過百的老血族來說,再簡單不過。 一眨眼,安斯比利斯已經做好了大開殺戒的準備。 但是,不知是否他的殺氣外溢,驚動了它們,已經跑到麵前的狼群突然頭也不迴地又退了迴去,並且很快消失在樹林裏,連個毛都沒有留下。 莫名其妙地歐西亞看了看安斯比利斯,確認他和自己一樣一頭霧水之後,忍不住感慨道:“沒想到,我竟然能夠帥退敵人。” 安斯比利斯:“……”太早出來遛豹果然不是好主意,豹子都還在做夢。 第71章 演戲(下) 從樹林裏出來,天光大亮,小鎮蘇醒,漸漸有了人聲。歐西亞和安斯比利斯迴洋房洗了個澡,黏黏糊糊地分享完兩個血袋,才相攜外出吃早餐。 高階血族以血為生,卻不禁食物。歐西亞貪嘴,有條件的情況下,一頓不落。就是在英國住久了,對食物味道的要求並不苛刻。又是照例地去了教堂附近的那家餐廳。 老板一根腳趾已經扒住了演藝圈的門檻,卻沒有放下自己的本職工作——作為殺入前三強的試鏡者,他雖然沒有拿到有台詞的角色,卻也和歐西亞一樣有了露臉的機會。 麵包依然很蓬鬆很香甜,牛奶依舊很純很新鮮。 歐西亞一邊喝咖啡,一邊和餐廳老板交流演技。兩人都沒有什麽經驗,卻講得比的從業數十年的老演員還好。一個說演戲的最高境界是麵部不動,用眼神就能詮釋出喜怒哀樂。一個說氣場是製勝法寶。一句台詞沒有,光一出場就令對手不戰而屈,才是真影帝。 兩人越說越起勁,很有相見恨晚的意思,若非正式開拍,餐廳老板可能已經被臉色越來越黑的安斯比利斯淹死在牛奶裏。 這部電影叫《險象幻生》。 男女主角是一對失散的戀人,時隔三年在英國小鎮重遇,重燃愛火,決定在小鎮裏度假。但是,這座寧靜典雅的小鎮有個禁忌,絕對不能在夜裏去小鎮邊上的樹林。女主角是探險家,執意去冒險。 第一夜,他們在樹林裏迷路,女主角掉進了陷阱,男主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她拉了出來,兩人在天亮前慌裏慌張地迴到了小鎮,佯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但是,從那天起,小鎮裏居民對他們的態度變得非常奇怪。有的避之唯恐不及,有的用仇恨的眼神看著他們,也有的幸災樂禍地取笑他們。他們想要離開小鎮,卻發現路不見了,電話、網絡全部沒有信號。女主角變得非常不安。 到第二夜,女主半夜起來,一個人拎著把斧頭去了樹林。男主角跟在她的後麵,親眼看到她在昨天掉下去的地方,將自己的腦袋砍了下來。男主角嚇得魂飛魄散,他迴到小鎮,一家家地敲擊房門,卻沒有人應聲。好不容易到第二天,居民們出來了,小鎮恢複了原樣。嘲笑的,鄙視的,憎惡的,目光都消失了,所有人像第一次見他那樣,熱情溫和。 男主角走到小鎮口,發現路又出現了。他報了警,小鎮外麵很快來了一個警察,他們迴到女主角自殺的地方,卻什麽都沒有發現。警察詢問了小鎮居民,都表示從來沒有見過他的女友,連鎮上旅店登記的名字都隻有他一個人。女主角好像突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除了男主角的記憶,哪裏都找不到。 到了第三個夜晚,男主角提起斧頭,決定親自去女主自殺的地方查探。到了女主角自殺的地方,男主角遭槍襲,殺手竟然是白天的那個警察,關鍵時刻女主角出來救他,兩人一起逃跑,卻怎麽也逃不出樹林,眼見著警察越來越近,男主角依稀聽到一個聲音對他說:隻要他死了,女主角就能活下去。女主角突然摔了一跤,兩人從山坡上滾了下去。在他們身後,警察跳了出來,一步步靠近。 天亮了,小鎮居民都從家裏出來,用眼神無聲地交流,然後一起去了樹林。隻見一個陷阱裏,一男一女以相依相偎的姿勢,摔死在了坑裏。 今天要拍的是男女主角重逢的戲,歐西亞演的是他小鎮的一個居民,曾與女主角一起坐在餐廳裏吃早餐,並在晨曦中相視而笑。 導演在講戲,作為露臉的龍套,歐西亞有幸旁聽。 一個小個子翻譯蹲在他身邊,小聲地翻譯著。 歐西亞更細致地了解了這個故事,忍不住驚歎:“一對戀人居然會在火車站失散,他們拍的果然是懸疑劇啊。” 翻譯小聲解釋道:“是春運的時候。” 歐西亞道:“難道春運的時候,電話信號都很擁擠嗎?” 翻譯說:“因為女主角的手機被人偷了。” 歐西亞道:“難道不能用公用電話嗎?” 翻譯說:“女主角的錢包也被人偷了,手機、錢包、車票、證件都沒有了。” 歐西亞道:“火車站難道沒有廣播嗎?” 翻譯:“……”咦? 歐西亞道:“就算女主角沒有記住男主角的電話號碼,難道他們就沒有互相加臉書和推特嗎?” 翻譯:“……”呃。 “就算他們不用網絡,難道連家在哪裏都沒有打聽過嗎?” “就算家在哪裏沒有打聽過,難道連個共同的朋友都沒有嗎?” “就算沒有共同的朋友,難道不能在擁有共同記憶的地方留下言嗎?” “就算不能在擁有共同記憶的地方留言,難道還不會登尋人啟事嗎?” “就算不能登尋人啟事,難道就不會找私家偵探嗎?” 翻譯已經暈了。 歐西亞抹了把濕潤的嘴角,發表總結陳詞:“總之,他們失散的不是對方,是智商。” 導演說完戲,一轉頭就看到歐西亞若有所思地望著男女主,問道:“你有什麽想法嗎?” 歐西亞說:“他們真相配啊。” 導演有點得意:“他們是中國最紅的演員之一。” 歐西亞道:“非常適合詮釋這個故事。” 導演走了,翻譯覺得他話裏有話,忍不住問道:“他們哪裏相配?” 歐西亞道:“隻要有一個有智商,就不會失散三年這麽久了。” “……”翻譯垂死掙紮,“至少上天還給了他們重逢的機會。” 歐西亞道:“連上天都看不下去了。” 翻譯:“……” 試戲。 女主角穿著奶白色的毛線大衣,灰色格子小短裙,從樓上走下來,在歐西亞對麵的那一桌坐下。 陽光灑在女主角甜美的麵容上,歐西亞看得如癡如醉。 “卡。” 導演特別執導筒的手顫抖得特別離開,眼睛瞪著歐西亞,仿佛下一秒就要暈過去。 副導演看不下去,直接吼道:“你演的是什麽鬼?” 歐西亞疑惑道:“如癡如醉啊。” 副導演道:“你一會兒兩眼無神呆得像白癡,一會兒兩隻眼珠子亂轉轉得像個酒鬼,這叫如……”他突然領悟了什麽,對翻譯嘰裏呱啦地大吼了一通。 翻譯無辜地對歐西亞說:“你隻要好好地看著女主角就好了,好好地。good good!” 歐西亞比了個ok。 試戲第二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