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你肚子疼?”和趙叔在院子裏溜達了一大圈的王阿姨一進客廳看見胭脂半跪著趴在沙發上,奇怪的問。


    “額,我,是有點吧。“胭脂從客廳沙發爬起來,是一張蒼白的哭的稀裏嘩啦的小臉,眼睛是腫的。手背還使勁兒的擦著臉上的淚痕。


    “哎呦,妹妹,這是怎麽了?”王阿姨急忙跑到胭脂身邊摸摸她額頭,再捏捏她的手。


    王阿姨和趙阿姨相好,所以和胭脂的關係就不太像主仆,更親近些。並且妹妹是江南一帶稱唿親密關係的晚輩女孩的俗語。


    胭脂搖搖頭,大眼睛裏忽地又儲滿淚水,有點失神。


    王阿姨急的抓耳撓腮。她沒有女兒,一直很羨慕人家有女兒的,自從和胭脂相處也是掏心窩子的當自己閨女一樣帶的。


    看見胭脂這樣,她想了一會兒:“我去找我家那個送你上醫院。”說著急忙起來準備去找她老公商量。


    胭脂拉下她:“王阿姨——”


    眼睛卻是空洞的無限惶惑悲戚的樣子。


    “妹妹你到底怎麽了?”


    “沒——”胭脂搖頭。


    ”你婆婆和你說什麽了是不是?“王阿姨忽然迴過神來,有點氣憤:”在你老公不在的時候和你說什麽不著四六的話了?妹妹,咱們不在意啊。“


    老公?嗬嗬,剛才之前,她也以為是,現在,他還是嗎?


    世界上每個女人的心底都希望自己是被中意的男人特殊對待的那一個。


    不是為了財,不是為了貌,不是為了能生兒子,不是為了任何除了她自己這個個體之外的任何原因。


    他愛她,隻是因為,她就是她。


    但是現在,她被告知,自己,隻是個附屬品,借著殷斐骨血的原因被施舍的對待。


    想一次,心就被打擊一次。


    她不想說話不想見人。每當這時,她就是一隻縮在殼裏的蝸牛。


    “王阿姨,你去和趙叔吃飯吧,中午了你們出來的早。“


    胭脂緩了一會兒,紅著眼睛上樓。


    “太太,馬上吃午飯了。”徐嫂本是想給胭脂端咖啡,一看她人上去了,衝著樓梯上紙片兒一樣單薄的人喊道。


    “你給我送上來吧,我想靜一會兒。”


    “哦,好,好。”


    胭脂上樓,進到臥室一下子就趴在*鋪把臉埋起來。她的心太亂。


    亂的沒有一絲縫隙。


    殷斐和金婉柔的視頻以及殷母的話霹靂一樣折磨著她。


    此時她就像修煉了五百年被天雷滾滾劈的妖精一樣經受著這場難以忍受的浩劫。


    青梅竹馬不是那麽容易斷的,殷斐二十七年的時光有二十一年是和婉柔在一起相伴的,我們雙方家長早就同意否則也不會讓他們成年男女住在一起,大斐不過是怕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你做個外室有意思嗎——


    這些話,一字字一句句都是天雷滾滾而來,劈的胭脂焦頭爛額。


    “殷斐的過去我才不在乎!!!”胭脂猛的抬頭拿起枕頭向牆壁砸去。


    可是,那個視頻啊——


    眼淚又漫出了眼眶,那個視頻,我在乎,我很在乎,我真的在乎了——嗚嗚嗚嗚。


    “太太,你,咋了?”


    徐嫂端著一大托盤的飯菜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桌子邊上。


    胭脂嚇了一跳,有點慍怒,坐起來無神的盯著徐嫂:“太太,我敲門了,敲了幾聲,你沒應,我怕飯菜涼掉,所以——”


    “徐嫂,你以前就認識殷斐嗎?”


    胭脂垂下頭,雙手抵額,淒楚的問。


    “恩呢。”徐嫂點點頭:“這房子,一直是我照料的。”


    “徐嫂,和我說句實話,殷斐是因為兒子,才把我安置在這吧。”


    徐嫂一下子被胭脂問愣了:“太太,你這話,是不是老太太那邊說什麽了?”


    “沒。”胭脂搖頭,她不是搬弄是非的人,不想這些事傳來傳去傳的變了樣:“我就是想知道,殷斐是不是隻因為兒子才——算了,你出去吧。“


    胭脂頹廢的看著手,抬起來咬指甲。


    咬指甲是她少女時的癖好,每當在何翠榮和胭濟那受了委屈,她就會要指甲發泄。


    早就不咬了,此時又不知不覺的咬上。


    徐嫂把托盤裏的飯菜一一擺好,忽然醒悟了胭脂的意思:“哦,太太,原來你是糾結這個?糾結殷總對你好是不是母憑子貴?”


    胭脂愣了一會兒,沒迴答,右手食指的指甲尖已經掉了。


    “嗨,就為這啊,太太,你讓我出去我也得說完出去,殷總對太太那,怎麽說呢,這房子是殷老爺子給殷總留下的,一直是空著的,殷總偶爾來住住,但是都是一個人啊,這些年報紙上從來都沒有他的緋聞啥的,你得相信自己的男人啊。還有,小饅頭,你想啊,殷總要是為了兒子,不是真心對你,能冒著生命危險去匪徒那救你嘛,那不早就在你被歹徒劫走之後高高興興的去領了兒子迴帝都,你說是不是?你們深陷情網的人啊,就是愛較個真兒。有一句話不是說嗎,愛的越深,傷的越深。“


    是呀!


    徐嫂的話真是猶如醍醐灌頂,胭脂就像迷途在黑夜的人忽然看見了天邊的一點亮兒。


    是呀,殷斐要是單純為了小饅頭,何必拚死救自己呢,直接把小饅頭占為己有不就可以了嗎。


    可是,第一個疑點解決了,那第二個疑點呢?


    金婉柔,視頻,視頻,金婉柔!


    殷斐和他的青梅竹馬在巴黎度假,自己在金絲籠裏哭?


    好狗血的畫麵。


    她不喜歡。


    徐嫂,看見自己一番擲地有聲的話說出來,胭脂的眉頭開了,又鎖上了,勾勾主角,走了。


    畢竟自己是個伺候人的,說多了也不好。


    一下午胭脂都糾結著,殷斐金婉柔,視頻,巴黎度假。


    她把手機擺在*頭等著殷斐的電話。


    希望在他的話裏找出蛛絲馬跡。


    但是電話竟然一下午也沒響。


    為什麽我打電話不接,也不給我迴電話?


    眼淚又模糊出來,是在和金婉柔舊地重遊,重拾愛火?


    胭脂的心一霎時又被醋意熏的迷迷瞪瞪的。


    抱著枕頭坐在飄窗台上,仔細迴想早上和昨晚他和她通話的內容,一點點線索。


    竟然都是你想我我想你這些甜膩歪歪的她現在已經不敢相信的話。


    正在深閨望穿秋水的琢磨,小饅頭噠噠噠衝進來:“媽咪媽咪媽咪,我得了小紅花,你看就看。”


    “喔,那媽咪看看。”


    胭脂機械的順著小饅頭的眼光看,胖小子的腦門上兩眉心之間是點著一顆圓圓的紅點。


    像個紅孩兒。


    “哦,好看。”胭脂本是沒心情,可還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付孩子。


    “媽咪,你看沒看呀。”小饅頭晃著手。


    胭脂這才注意小饅頭手裏拿著一張紙。


    確切說是一幅畫。


    “好,媽咪來看。”胭脂抽出紙巾,擤了哭得不通氣的鼻子。


    慢慢展開小饅頭的畫。


    上麵是一大團奶花花的東西,中間有個長方形,長方形裏有個椅子,上麵恍惚的是兩個人的樣子。


    “小饅頭真乖這是你和小朋友坐在椅子上看雪景是吧。”


    小饅頭一把從胭脂手裏把畫拿過來,責備的小眼神:“媽咪,你真是不懂我,這是我和你坐飛機在白雲裏啊。”


    一團奶色的圓圈,這也是白雲?


    好吧。


    孩子的世界她不懂,現在她更沒心情懂。


    “哦,白雲,媽咪知道了,你下樓找王好婆玩去。”


    小饅頭原本責備的眼神變成了不滿意:”媽咪,你應該問我為什麽畫這幅畫。“


    “那你為什麽要這樣畫呢?”胭脂耐著性子。


    “哈,媽咪猜。”


    艾瑪呀,磨人精你能不能出去玩啊,能不能讓我靜靜!!!


    胭脂難受的心終於忍到冰點,把畫往桌子上一拍:“小饅頭你放學迴來第一件事不是學習嗎。還給我寫一二三去。”


    “哇——哇哇哇——”


    帶著一肚子興奮喜氣洋洋迴來嘚瑟的小饅頭實在是對他媽咪太失望了,坐地上就開始嚎。


    天生一副好嗓子啊,那大嗓門,樓上樓下都停頓清清楚楚,沒一會兒,徐嫂,王阿姨,就嗖嗖跑上來:“怎麽了怎麽了小祖宗,你哭啥?”


    王阿姨一把抱起小饅頭照例是摸額頭捏手的試探體溫。


    小饅頭劈裏啪啦的拍手踢腿不讓王阿姨抱,不讓王阿姨摸,就在那抽抽搭搭的看著他媽。


    這孩子天生就倔,誰惹哭的就必須誰哄。


    胭脂眼圈也紅了。


    暗暗責備自己,幹嘛呀和孩子慪氣。


    伸出雙臂:“來,到媽咪這來吧。”


    小饅頭胖爪子一下就盤住胭脂的脖子,腦袋擱在胭脂肩膀抽搭。


    “好了,是媽咪不好,媽咪現在猜啊——”胭脂費勁的咽迴自己也想哭的湧動:“媽咪猜是你帶媽咪上天摘星星,對嗎?”


    小饅頭抽抽搭搭的迴過頭來:“笨,笨媽咪,不對。是我,要帶著,媽咪坐飛機,去,看那個人。”


    徐嫂和王阿姨大批笑了,互相使個眼神下樓,胭脂卻哭了,摟著小饅頭哭的委委屈屈。


    在孩子心裏,已經認可了殷斐,在自己心裏,又何嚐不是呢。


    黃昏,殷斐摘下安全帽從巴黎衛星市的一處建築工地上車往巴黎趕,摸口袋想給家裏的老婆打個電話,這才發現手機中午出來時忘記帶。


    點上一根煙,想到這個工程出了點問題,一周之內是迴不去了,殷斐有點鬱悶。


    現在,他才知道自己是多嗎戀家的男人。


    馬上就要進入老婆孩子熱炕頭之列了。


    小吳開車,東拐西繞的一小時後迴到了香格裏拉大酒店。


    殷斐急忙進房洗漱然後把自己往沙發上一扔,開始給胭脂打電話。


    “老公老公我愛你,阿彌陀佛保佑你,願你有一個好身體,健康有力氣——”


    他的專屬鈴音響著,但無人接聽。


    轉而給文鬆打電話,叫他把晚餐端進來。


    這幾天在法國的工程合約出了點問題,天天跑進展,殷斐和文鬆聊了一會放鬆的話題,便打開電腦,準備處理國內的文件。


    心裏卻惦記著老婆孩子,點開文件之前,又撥了胭脂的電話,依舊是無人接聽。


    粗眉擰起,殷斐靠在椅背上,有點無心工作,忽然響起敲門聲。


    “誰?”殷斐揉著額角,已經晚上八點了,能是誰?


    門外的人並不答話依舊當當當的敲。


    殷斐沒搭理,打開文件。


    敲門上卻大起來。


    殷斐惱怒,很久沒住酒店,難道現在巴黎的豪華酒店也增加了‘某種服務’?有心想給保安打電話質問,想想算了他們來了更浪費時間。


    殷斐氤氳的騰就站起來,砰打開門——


    驀地一股熟悉的香味卷進鼻息。


    殷斐眉目瞬間舒展,眼角略微發紅,眼前正是那個千唿萬喚不接電話的傻女人。


    殷斐狂喜的伸手擁抱,胭脂卻倏的往後退三步躲開他的手臂。


    純白的棉麻長裙,顯得清冷的單薄,帶著風塵仆仆的信息。長發挽起在頭頂,更襯得脖頸的柔美,肌膚如瓷,巴掌大的小臉,眼神卻虎視眈眈的瞅著他。


    那眼光裏是什麽?


    怎麽像他欠她八百吊子錢似的。


    但此時,狂喜依舊占據了殷斐的胸腔,殷斐綻唇微笑再次伸手去樓胭脂:“老婆你這個驚喜我很喜歡。”


    胭脂再次退了幾步,躲開殷斐的手臂,退到了走廊對麵的牆壁。


    冷冷的看他,整個身子骨都生硬的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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