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不知道我媽咪和爸比願意不。”小饅頭做了個噤聲手勢,眼角往展廳門口瞄。


    “小饅頭,不可以搶人家東西。”


    溫溫柔柔的一聲,說著嚴厲的話,語氣卻是那麽溫柔*溺的。


    殷斐瞬間窒息。


    眼前就像有無數小蟲子在飛,氣血上湧,那種血幹崩裂般的腦溢血的感覺襲來,身子定格。


    說話的女人此時已經來到小饅頭身邊,拿下他手裏的車模還給對麵的人。


    “先生不——”


    胭脂突然僵在當場,唿吸困難,意識模糊,大腦一時供血不足般的耳鳴,暈厥。


    她下意識的扶住貨架不至於跌倒,腦海裏天雷滾滾的震撼還在。


    不可能,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吧。應該是看花眼了。


    可是,眼前分明是令她窒息的煙草味,分明是記憶裏仿佛從來沒有分開過的肌肉和胸膛。


    胸口憋悶的厲害,隻想逃離。對,這裏她一分鍾也不能呆。


    胭脂扔下車模,彎腰抱起小饅頭就走。


    小饅頭的手還和殷斐一起勾著那輛車,此時被生生拉開。


    “媽咪,媽咪,我不走,車模,我的車模啊,我的車模啊,我的車模啊,我的車模啊——”


    小饅頭傷心傷肝的哭,在胭脂懷裏扭屁股踢腿推胳膊的反抗。


    胭脂一米六八,生小饅頭前不到一百斤,生完小饅頭才滿一百斤多點,根本抱不住圓滾滾鬧騰的他,索性放下來拖著走。


    小饅頭何時受過這種待遇,手被胭脂使勁拉著,腿腳卻往後使勁兒蹬地不走,人已經要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能掀房揭瓦。


    現代科學已經檢驗出來,人的各種情緒*和遺傳因子是有一定因素的,小饅頭的占有欲特強,什麽東西要是看上了得不到,那就像天塌下來,地陷進去一般。


    一股熟悉的好聞的曾經那麽迷戀的煙草味飄進胭脂鼻端。


    胳膊隨即被一雙堅實的手拉住,胭脂心跳漏拍,如臨大敵一般,不敢迴頭,身子瑟縮發抖。


    小饅頭卻奇跡般的不哭不鬧了,抽抽搭搭的還發出嘎嘎的笑聲:“叔叔,還是你懂我,媽咪小氣,我爸比會給我買的。”


    車模已經塞進了小饅頭的手裏,小饅頭啵啵親幾口車模,發出甜糯米一樣嗲嗲的感激聲。


    此時胡大拿著發票走過來:“少爺,已經結賬了,服務台讓把車拿去包裝起來。”


    邊說邊循著殷斐的目光往這邊掃,頓時神態一滯。


    少爺對麵一個小男孩兒手裏拿著那輛三十多萬的剛結賬的蘭博基尼車模。


    這孩子和少爺小時候不能說是一模一樣,但是太聯相了有沒有。而拉著那小男孩的女人——那個女人——胭脂!!!


    “少爺?這——”胡大一向理智此時也驚訝的問了句廢話。


    殷斐眼眸刺痛,唇角有點抽動,閉上眼,點點頭,唿吸困難的對胡大說道:“把車模包好,送給這位小朋友。”


    他神情淒迷,專注地看著眼前背影的她,靜寂裏他的眼神糾結又孤獨,迷離著多少深沉難懂的情愫,愛而不得的相思。


    她的頭發已經很長很長黑亮亮的挽起來在頭頂,露出高雅白希的脖頸,隔著小饅頭的距離還能聞到屬於她獨有的芬芳香氣。


    兩年多,二十八個月,他的夢裏都是這個靈魂都散發著香氣的女子,都是她。


    男人的大手,不自禁的滑上她的頭發,耳鬢,滑到她後頸白希肌膚,然後覆在她柔嫩的雪白的頸上,溫存的的指腹來迴的摩挲。


    她比兩年前豐潤了,臀部胸部都大了一碼,更有女人的風韻。可是肌膚還是夢裏的白希柔軟。


    胭脂的肌膚在接觸到他的指尖那一刻渾身震顫,瞬間下意識的閉眼,眼淚不爭氣的滑出來。


    她不想掙紮叫喊嚇到小饅頭,她隻想跑,可是胳膊被他一隻手鐵鉗般的按著。


    她的心已經慌亂的需要從胸腔裏摘出來安撫一番捧住才能不震碎了。


    殷斐慢慢的扳過她的身子,薄唇貼近了她的臉,性感的人中線和唇瓣在胭脂低垂的眼眸下溫柔地唿吸。


    他沒有吻她,沒有親她,卻是那麽近距離的貼近她,感受她。鞋尖對著她的鞋尖。體溫感受著體溫。


    那麽的溫柔。連唿吸都是柔軟的輕輕拂著她的唇瓣。


    殷斐,他可以冷酷,可以無情,可以耍她,可以涮她,可是他不能這樣溫柔的貼近她。


    這是胭脂最不能忍受的溫柔,是人世間她一直最渴望卻最傷人的溫柔。


    他抬起她的下頜,強迫她看他的眼眸。


    那種攝魂的,令人神魂覆滅的眼神,漆黑,明亮,濕潤,盛滿了幾百年的溫柔思念,也釋放著無形的電壓。


    “你的孩子,和我是不是很像。”他沒有問句,用的是肯定句。


    黑長的睫毛看著胭脂的眼睛輕輕眨了眨,胭脂情不自控地周身劃過數道電流。一瞬間沒了思考的能力。


    她蒙楞的看著他,眼裏是濕涼涼的霧氣,千言萬語......


    “爸比,你看這個車模,我就要這樣嬸兒的。”小饅頭本來稀罕的玩弄著車模,偶爾看看叔叔和媽媽練對眼兒。


    這種拉拉扯扯練對眼兒的活動,他並不陌生,林爸比和媽媽見麵也是這樣拉拉扯扯的互相看,最後都是媽媽發飆,林爸比落荒而逃。


    所以小饅頭玩著車模,自娛自樂忽然看見上完衛生間走過來的林可思,蹦跳著撲過去,嘚瑟他手裏的蘭博基尼:”爸比爸比邁克思家的就這個——”


    林可思一直是小饅頭的應聲蟲,但是這一次他沒有理會撲過來的小饅頭,他的視線都被殷斐和胭脂的麵對麵驚詫住了,憤怒住了。


    他此刻熱血上湧就要高血壓腦溢血的程度不比他們二人差。**的我就上個廁所的功夫——


    林可思基本是小跑著奔上前去拉胭脂,胳膊在半空卻被殷斐死死架住:”嗬嗬,怎麽哪哪兒都有你。“


    ”說對了,我的女人和孩子。“


    四目相對,烈焰相焚。殷斐的臉幾乎扭曲。是的,小饅頭喊這個男人爸比。


    意識複蘇,那一句一句童聲的爸比,一句一句的我爸比給我買,就像緊箍咒一樣刺激的他心神俱廢。


    胭脂離開殷斐幾步,此時才像幻術消失一般,迴過神來,譴責自己剛剛的迷失。


    她抱起小饅頭從他手裏扣下他緊緊攥著的車模。


    ”不要啊——我的車模我的車模我的車模我的車模我的車模我的車模——“再次得到又再次失去更痛苦,小饅頭難受的聲嘶力竭幾乎胭哭暈過去。


    胭脂還是狠心扔下,頭也不迴的,索性脫掉高跟鞋用手拿著迅速跑進電梯。


    ”壞媽媽壞媽媽你是個壞媽媽——啊——“小饅頭的傷心沒有除了那個朝思暮想到手又飛了的車模,,沒有什麽可以治愈。


    胭脂此時已經全然顧不上寶貝兒子的哭喊,她逃難似的衝出商場,跑出商業街,打車迴到唐人街的公寓。


    一路上沒有停步,因為一停就要思考,她不能思考不能迴憶剛才的片段。


    她以為此生便可在此平平靜靜帶著小饅頭廝守終老,誰知今天竟然遇見,感情的世界平靜太久,空寂太久,她不知所措。


    小饅頭一路上都沒斷了哭聲,這孩子真是屬於乖巧起來能把你迷死,作人起來能把你作死的熊孩子。


    一進家門就開始在地板上打滾。


    拿出平時各種好吃好喝都不管用,胭脂本來心慌意亂,看見小饅頭這麽不聽話,心火上湧,按住喜愛饅頭的屁股啪啪啪啪啪啪就是六下。小孩兒的皮膚嫩,瞬間就留下幾道紅印兒。胭脂又心疼的像什麽似的,抱起寶貝兒子哄。


    一邊哄一邊哭。身子發抖。


    她不知道為什麽哭,她哭的啥,怕的啥,擔心個啥。


    反正這是她自己買的房子,殷斐再厲害也不可能知道自己住哪,在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行蹤。


    這樣想著,稍稍穩下心神兒。


    小饅頭哭了許久也累了,趴在她肩頭抽搭抽搭的睡著了。


    胭脂用手帕細細擦著兒子額上哭出的細汗,那隆起的眉骨,大蟲子一樣的粗眉,真的是像——那個人。


    心神停滯,又想起剛才的一幕,怎麽辦,她害怕他那句,你的孩子,和我是不是很像。


    不,這不是他的孩子,是我自己的孩子。是我一個人孕檢,胎教,孤獨中期待,難產時幾乎要死掉才生下的寶貝貝。


    胭脂從來不想因為這個孩子再和他扯上什麽關係。過去都已經過去,往事不要再提。


    撕心裂肺,反反複複的愛太痛苦,她好不容易才有這樣的平靜。


    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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