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某軍醫院高幹病房,


    主治醫生早已候著。


    殷斐從靜寂的走廊拐進房間,五官在日光燈管的的光線下冷然沉寂難辨表情,深邃眸底是複雜和隱隱的糾結。


    “劉叔,我家老爺子具體什麽情況?最近反複住院是不是情況很糟糕?”


    “殷先生先進去看看老人家,等會出來詳細情況,我慢慢和你說。”劉醫生說完又和殷斐身後的輪椅上的金婉柔點點頭便去了辦公室。


    b市軍區醫院的的醫療條件和醫學精英在全國來講算頂級高端。


    尤其這位劉醫生是兩年多前才從美國尖端醫院迴國,是老年性心髒患者方麵的華裔權威專家。


    殷斐搬了把椅子,王姨推著金婉柔在*邊坐下就識趣的出去。


    病榻上的老爺子插著氧氣罩,半夢半醒的狀態。


    殷斐抬起老爺子的手臂握住了蒼老幹枯的手。


    這雙手曾經堅硬有力,打過鬼子,參加過抗美援朝。手臂上有幾道傷痕都是戰爭年代留下的疤痕。


    幹癟的手被殷斐這一握,病榻上的老人閉著眼睛緩緩睜開,皮膚因為近幾年常在室內,缺少陽光紫外線照射而顯得蒼白。


    老人睜開眼睛的看著殷斐,再看看金婉柔目光溫暖深邃。


    殷斐的視線有點模糊,不論多少年,爺爺眼睛裏對他的溫暖關愛都沒有變。


    但殷斐卻清楚知道,這幾年爺爺在衰老,他身體裏有不少殘留的彈片。


    當他這個當年扯著爺爺的衣襟不愛去軍營訓練的小男孩都長成一棵大樹般經曆風霜的男人,爺爺已經太老了。


    “爺爺,您老真是的,就這麽喜歡醫院這鬼地方,這半年都來幾次了。”


    殷斐拍著老爺子的手,故作不在意的打趣。


    他真心不接受爺爺變老了,不接受那個拿皮帶揮他屁股的老人變老了。


    無論他多成熟,在內心的情感裏,他還是一個需要被愛被*被數落的男孩。需要有個地方讓他撒嬌賣萌賣萌耍賴。


    老爺子氣息很虛弱,艱難的扯了下嘴角:“沒個正經,你爺爺我能喜歡這裏嗎。”


    老爺子眼光又緩緩落到殷斐身邊的金婉柔身上:“孩子,你得去做康複,不能總坐在輪椅上過老年生活。”


    “恩,謝謝爺爺,婉柔知道了。”金婉柔也伸出手按在殷斐握著老人手的手背上。


    殷斐隨即下意識的抽出手,給老爺子掩好被:“爺爺,我去趟劉醫生那裏。”


    老爺子的眼裏忽閃一下,眉間有道氤氳。


    殷斐從滿月就是他從國外接迴來一手帶大帶到二十六歲,殷斐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他要拉什麽粑粑蛋兒。


    劉醫生開著門等殷斐,見殷斐進來關上病房門,說道:“殷先生,殷首長的情況不容樂觀。上次來住院時我就說過,他不能受刺激,老首長的心髒在戰爭年代受過軀體長久昏迷的傷害。加上年紀大了,一定不能再有什麽不愉快的情況刺激了。樂觀的話還能挺個年八的,否則——“


    殷斐靠在劉醫生給他移過來的椅子背上並沒有坐,麵色沉重的點點頭。


    劉醫生笑笑:“不過也不用過於緊張,人體有很多奇跡。就像很多患癌症被判了死刑的人還能痊愈一樣。我立刻安排再給首長做一次腦部和心髒及其全身檢查。我個人主張還是迴家將養比較好。殷先生沒事抽時間盡可能每天都陪陪老人家,同時我這邊會每周過去跟蹤病情,或許奇跡就發生在老首長身上呢。”


    “好,明白了。謝謝你劉叔叔。”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殷斐再次迴到老爺子的病房,卻看見病房裏隻有特護和病榻上已經半靠著枕頭而坐的老爺子。


    婉柔和王姨都不在。


    “爺爺,您好多了,看這靠的多精神,來,孫子給您拍個照。”


    殷斐拿出手機啪啪啪給殷老爺子拍了幾張大特寫。


    這幾張他以後就準備存在手機裏,想了就看看。


    殷老爺子還是一如健時喜怒不形於色表情,枯瘦的手拍拍*邊的椅子示意殷斐坐下。


    “爺爺當兵時才十五歲。”


    老爺子清清嗓子緩慢的說道。


    “恩。知道,是偵察兵,你比別人機靈,總是最先發現敵情,所以你的連隊活的人數比其他連隊都多。”


    殷斐習慣性的摸煙,又停住。心髒不好的人不能聞煙味。


    爺爺這輩子最愛講的就是他當年的英勇事跡。


    “恩,小子,記性不錯。所以憑你爺爺一輩子的偵查經驗看你和小九九,還是一來一來的。”


    殷老爺子終於嘴角得意的噙點笑意。


    昏花的老眼鷹隼似的,盯著殷斐。


    殷斐笑了,心裏有點突,這老頭知道什麽了?


    話裏有話。


    咳了一聲,手指蜷在鼻下嘴邊:“咳,爺爺說話像猜謎似的,孫子不知道什麽意思啊。”


    “你心裏有別人。”


    咚!心跳暫停!


    這老爺子不是隨便說話的人。


    到底怎麽了?還是婉柔和他說了什麽?


    “我?怎麽會呢,爺爺,孫子一直是謹慎做人,低調行事。”殷斐從桌子上端給老爺子一杯水:“喝杯水爺爺,別胡思亂想。”


    “戚,你小子!”殷老爺子也不再和他扯這種啞謎,接過殷斐遞來的水咕咚咕咚喝。


    “爺爺,喝慢點,醫生說您心髒不好,喝水也要一次少喝。”


    “沒事,我死不了。你沒娶媳婦兒呢,我哪能就那麽容易死了。”


    這是逼婚的前奏啊。


    殷斐迅速活學活用從老爺子那學的戰術,打不過就跑,不能硬碰硬。


    “嘿嘿。那當然。”下一步,沒等老爺子再要逼婚前,又要找理由出去一趟。


    “慢著。”


    老爺子早就洞穿了殷斐的心思,非常沉穩的喊住殷斐。


    “爺爺再說一句話,男人要能擔當。”


    老爺子閉上眼揮揮手:“去吧去吧,我也累了。睡一會兒。”


    殷斐瞬間愣住,仰頭深唿吸,日光燈的光線刺激了他的眼睛。


    他囑咐了特護幾句走出病房,眉間有深深的疲憊。仰頭閉眼,靠在牆上,披上風衣順手摸出一根煙,點上。


    爺爺在暗示他什麽?


    關於金婉柔的事情,他已經不敢再和爺爺討論一點點。上次婉柔自殺的消息傳到他耳朵裏,老爺子立刻就住院。


    自己也成了父母和金婉柔大姐指責的一方。他並不在乎父母和那個婉柔那個八婆大姐的指責,他隻是不能把婉柔逼到死的份上,這是一道良心債。


    爺爺這是什麽意思?變相的逼婚嗎?


    他煩躁的吐出一口煙圈。


    隻是現在他越來越清楚,確信,自己的心在哪裏。


    a市,林可思鬱悶的開車從奧美婚紗影樓出來,副駕上坐著胭脂,後麵坐著趙阿姨。


    “太後,這一趟宮出的不妙。”等紅燈時,他食指敲著方向盤,側臉看著胭脂,很沒麵子的說。


    作為男人試婚紗遇見這種事太**的栽麵兒。老吳,這個死東西,我不就是麻將桌上多贏了你那麽點錢嘛,**的。


    胭脂似乎並沒放在心上,正在看公司的對賬表。


    聽了林可思的話,依然垂眸看著幾張紙,扯起嘴角笑笑:“這有什麽,做生意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等他們送好了。”


    林可思看向胭脂的眼光多出一份敬重:“多謝老太後,老吳這麽個老太監我看他是錢多了。想往外賠。”


    胭脂噗的笑了:“小林子,你還演上癮了,這麽想當太監。”


    “哪有,我這樣的花美男,做那種偏行豈不暴殄天物,哎,未來的老婆大人,你發現沒,今天我穿那套西裝很酷,絕對可以入選年度最帥新郎。”


    胭脂本來是淡淡的邊看報表邊答腔,猛聽見林可思那一句未來的老婆大人,手一抖幾張紙掉在下麵的腳邊,她解開安全帶彎腰去撿,此時林可思望著前方的紅燈正好啟動,猛的一個油門,車子躥出去,胭脂撞在車座前麵,身子卡在那,一隻手撐地,一隻手扒著椅子麵想站起來。瞬間臉色蒼白,額上冷汗直冒。


    先是趙阿姨驚訝的一聲大叫,同時林可思急踩油門。


    “哎呀,胭脂啊胭脂啊,你行不行了?”趙阿姨臉都嚇綠了。


    林可思迅速按下座椅的躺式按鈕,將胭脂在座椅上放平。


    “胭脂,怎麽樣了?”


    胭脂蹙眉緊緊咬著嘴唇顧不上說話。臉上失血般蒼白。


    五分鍾後120救護車將胭脂拉到最近的婦兒醫院。


    推進搶救室,等待,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林可思拳頭砸自己的腦袋,真是粗心。


    不一會兒,一個護士出來,臉上笑吟吟的對林可思說道:“恭喜啊,孩子總算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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