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正常的男人,他也有qing不自禁的時候。靠近她,他就會心猿意馬,甚至是不想控製的放任。這是他的妻啊,沒有成親,也早就是他的妻了!他把手放在她肩上,“暖,你有沒有想起什麽來?上年你喝醉了,是我把你抱下車的,還記得麽?”


    她頰上紅紅的,把那胭脂映得愈發艷麗。垂下眼,長的睫毛直要蓋到臉上。也不說話,隻背過身去想脫離他的桎梏。他探手去拉她,屈身把她摟在懷裏。


    這下子她真要嚇死了,不是若有若無的碰觸,是結結實實的抱滿懷啊!她掙紮起來,“舅舅,要叫人看見的。”


    他示意她噤聲,“這裏沒人會來,你別動,讓我抱一會兒。暖,我這樣想你……”


    他的低低的嗓音沒來由的讓她難過,這是靈魂深處掩藏的傷,牽痛了無數年,重又發作起來。她靜下來,靜靜的……發現自己對這個懷抱出奇的熟悉,她曾棲息過的地方麽?她垂著的手抬起來,攀上他的背,“舅舅,我們以前……”


    他使勁收緊臂膀,這麽大的力氣箍得她生疼,仿佛要把她鑲進他身體裏去。可是轉瞬又鬆開,像風過無痕。他安之若素的踅身,坐在圈椅裏伸展手腳,咕噥道,“感月的父親真能喝酒,要不是汀洲藉口來了同僚,我真不知道怎麽脫身才好。”


    布暖愣住了,這算什麽?轉換得也太快了點,她是他想摟就摟,想抱就抱的人麽?她越想越氣憤,又不知道怎麽和他理論,磕磕巴巴指著他道,“你……你這是……”


    他眼裏含著笑,“我怎麽了?”沖旁邊的席墊努努嘴,“坐下說話。”


    她嘀嘀咕咕的顯然想反抗,“我不坐了,感月一個人走了,我不放心,要到伶人園子裏找她去。”


    他麵孔一板,“坐下!感月那裏我早派人跟著了,就算有事,憑你又能怎麽樣?”


    他天生是發號施令的,沉下臉來很瘮人。她不qing不願的落坐,心道真是屈死人。他這麽對她,她連大氣都不敢喘,更別提質問他了。可是他卻緘默,這段空白的時間最是難熬。她以為他會發話,等了很久,他卻似乎陷入沉思裏,沒有要說話的打算。


    她偷著覷他,他歪在圍子上隻顧出神。她試探著叫他,半晌他才抬起眼來,蹙眉道,“今日奇怪的,我從北衙出來遇著個人,追著我喊獨孤刺史。什麽獨孤刺史,我在京畿這麽些年,倒沒見過誰會認錯我的。”


    布暖也覺奇怪,“大約那位刺史和你長得很像吧!你見過麽?”


    他搖搖頭,“沒見過,據說是雲中新任的刺史,獨孤郎的元孫。”


    “獨孤郎?獨孤如願麽?就是那個側帽風流的獨孤郎?”她嘖嘖的嘆,“那可是有名的美男子啊,想來後輩也是了得的。”


    “美男子?”容與一哂,“有多美?和我比呢?”


    布暖露出個果然不出所料的眼神來,沒想到他這麽會賣弄姿色,可不是對自己的臉篤信透了麽!她gān笑著,“那定是沒法比的,舅舅是天人之姿,那獨孤郎,頂多就是個有三分顏色的第一老丈人。”


    他被她的話逗樂了,半仰在椅背上笑了一陣方正色道,“我倒是挺好奇的,那位雲中刺史受朝廷封賞,昨日來京納歲貢。進出宮門幾趟,我竟一趟都沒遇見過。什麽樣的長相,居然有人把我和他搞錯。”


    她聽了躍躍yu試,“我也好奇呢!若是真像,會不會是失散的親兄弟?說不定外祖母當年生的是雙胞胎,丟了一個養大一個。”


    他失笑,“混說!又不是苦難人家,哪裏有留一個扔一個的道理!這天下稀奇事多得很,長得相像大概是最平常的了。”不過比起這個來,他更關心的是布暖和藍笙的婚事,因道,“你決意嫁了?”


    她立刻蔫下來,“沒有我置喙的餘地,他們說嫁我就得嫁。”


    “你這樣聽話?”他定睛看她,“你嫁了,我怎麽辦?”


    “你?”布暖有點驚愕,躑躅了會兒反問他,“什麽怎麽辦?舅舅是瞧我這外甥女都趕在你前頭了,心裏不自在麽?我也沒辦法,婚期是改不了了。”


    她心裏知道,他狀似幽怨的表qing隻是為了再一次拿她打趣罷了。她若是著了他的道,就說明她是真傻。


    他隨手撈起她的畫帛,在指間兜兜轉轉的jiāo纏,一麵嘆息著,“我等了那麽久,可不是為了聽你成婚的消息。暖,我要去邊疆戍守,你願意跟我一道去麽?”


    她腦子裏轟然一聲,“你要離開長安?”


    他不應,隻道,“這是遲早的事,京畿有司馬大將軍鎮守,邊關關防總不能撂下不管。”


    她悶聲道,“可是你還要統領北衙呢!你是北衙大都督,是帝王親兵。你若走了,誰來接管禁軍?”


    他撐著頭不時瞥她一眼,“我執掌北衙不假,但要緊的還是屯營裏的幾十萬大軍。邊關有戰事我就得首當其衝,至於禁軍那頭,下麵可以提拔人上來。”他察言觀色著,“我不打誑語,我就問你,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跟他走?以什麽名義呢?


    第十八章梅萼分明


    “可是我要嫁人了。”她微微側過臉,頭上的珠翠在窗口的太陽光下璨然閃耀。她低聲道,“婚期這麽近了,我半道上跟你到邊關去?這世上也沒有外甥女四處追隨舅舅的,傳出去,壞名聲。”


    他又是沉默,隔會兒站起來道,“咱們外頭走走吧!”


    她有些猶豫,因為知道父親母親都防著他。明目張膽外麵走,萬一被撞見了怎麽辦?她磨蹭著,不怎麽願意起身。他踱過來向她伸出手,“要我拉你麽?”


    她看著那隻手,臉上熱辣辣一片。就像個巨大的誘惑,可以吸引得她飛蛾撲火。幾乎什麽都沒去想,她把自己放在他掌心。淡淡的溫度,就像他不甚熱qing的為人。她知道他對待別人是什麽樣的,溫文爾雅的翩翩佳公子。永遠保持著距離,不可攀摘。對她來說大約是極特別的了,橫豎她也沒料想到,他會有那麽滑笏的一麵。


    “我母親看見了……”她怯怯的說,“隻怕要不高興。”


    事到如今他反而無所顧忌了,就是要她父母親了解,他對她勢在必得,藍家這門親事是結不成的。其實對待qing敵有很多種方式,但他總歸是個念舊qing的人。這個大權旁落的年代人心浮躁,尤其是李武兩家的爭鬥更是狠戾。站在權利頂峰的人糙木皆兵,當友誼和皇權對決時,孰輕孰重,根本無需考慮。他若是惡毒一些,北衙禁軍原本就是直接受命於二聖,護衛皇權,剷除逆旅的。要利用這點扳倒一個郡主易如反掌,隻是罪名太大,xing命攸關。藍笙是二十年的老友,他不能這樣害他。


    但布暖,他斷斷放不開。他緊了緊五指,前半生為母親而活,後麵的日子要為她和自己。是該攤牌了,時日無多。計劃總趕不上變化,要順勢而為。至少讓這傻丫頭知道,他不再是她的舅舅,他愛著她,是她最可以依靠的人。


    穿過長長的迴廊,走到盡頭處,告別了白牆灰瓦,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桃樹林。


    她站在欹枝下,成簇的桃花映紅了她的臉。他來了好興致,折了一枝梅往她螺髻上cha,“我與娘子戴花。”


    她輕輕的笑,欠著身讓他戴。他的手指滑過她的髮際,順帶給她抿了抿頭。她倒像隻溫馴的貓,眯著眼,接受愛撫。他低低的吟誦,“你是天上的鴻雁,你翱翔萬裏來到我的身邊。感謝崑崙神將你賜予我,奔流不息的huáng河見證我的愛qing。美麗的姑娘,請你停下娉婷的腳步,看一看這個癡心仰慕你的男子。他有多少話想對你傾訴,他為你神魂顛倒,然而你卻不屑一顧……”


    她明明知道那是皮影戲裏的台詞,還是忍不住偷偷竊喜。他這麽jing明的人,有很多話不會輕易說出口。如今借著戲文,算是在表達什麽嗎?她捏著帕子,心裏隻管砰砰的跳。然後聽見他在她耳邊說,“暖兒,如果你是王嬙,會愛上唿韓邪麽?”


    她認真想了想,“單於是個好人,也許王嬙初到大漠不習慣,但日子久了就好。一個女人背井離鄉,唯一能夠倚靠的就是丈夫,所以為什麽不愛呢!”


    他似乎很滿意,“愛他,相信他,兩者同樣重要,知道麽?”


    她點頭,“我知道。”


    “你以前做的不夠,以後要改正。”


    她摸不著頭腦,卻仍舊點頭,“我改正。”


    他把手放在她後脖梗上,捋了捋道,“這才對,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其實倒想問問他,以前到底是哪裏做得不好,惹他說出這番話來。後來想想還是作罷了,仿佛是有點懼怕。就像感月說的那樣,也許有過不愉快的記憶,再翻找出來無異於雪上加霜。還不如往前看,他也說過要從新開始,那麽就不要追究吧!


    她晃晃手裏的梅,“我也要與郎君戴花。”


    他看著那一蓬花,有些為難的樣子,“男人家戴花,有失體統。”她就那樣看著他,眼睛裏有閃爍的芒。他突然覺得拒絕她是種罪過,便把多餘的花蕾去了,單剩頂上的一朵。那麽一修整,看上去就像支髮簪。他jiāo給她,自己抬手拔了髻上的玉笄,蹲下身道,“cha吧!”


    她心裏是不太滿意的,她原先想給他來個山花cha滿頭,誰知道他這麽工於心計,把好好的一枝花摘成了禿子。她賭著氣,搡他一下,“你轉過去。”


    他無奈的換個角度,布暖眼疾手快重又換了一枝。得意的咧著嘴想,這梅林裏要別的沒有,要梅花一擼一大把。三下兩下騰出了枝椏,往他發間一cha,撫著下巴兀自欣賞——果然好花配美人!他的發黑到了極致,瑩瑩泛出藍光來。人長得齊整了,每一處都工細得無可挑剔。她憋著笑說好了,他轉過身來,她越發開懷。上將軍頭頂上開花,不知道底下人看見是個什麽反應。


    他翻來覆去打量手裏玉笄,“我有了簪子,這個豈不是多餘了?或者扔了吧,留著也礙手腳。”


    他作勢要拋,她喊起來,“做什麽要扔?好好的,扔了就是敗家!”忙奪過來托在手心裏,那簪子是上好的翡翠雕成蓮花狀,綠得如一汪水,映透了她半邊手掌。她嘖地咂嘴,“頭麵鋪子裏買迴來不知花多少貫呢,平白扔了多可惜,你不要便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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