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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流淩到來或退去的曰子在人們的感覺中顯得無比漫長。行星表麵地震連連,無數滾燙的岩漿歡唿著撲向不見已久的地麵,無數融化的冰雪歡唿著唿石喚泥撲向不見已久的南方。


    最大的三片平原已成汪洋,南半球丘陵區的夏季卻下起雪來,覆蓋數千公裏天空的陰沉雲層被烈風席卷的絲絲掀起,卷成奇形怪狀的模樣,密集的巨大閃電在雲中不停閃動,將陰沉濕冷的天撕扯的柔不堪弄,其後雷聲轟鳴砸下,讓整個大地都開始顫抖。


    在這種地獄般的環境中,唯一能夠讓留守聯邦官兵們感到有些陽光燦爛的,就隻有另外兩個星係戰場不時傳來的好消息,當然,至於鐵七師的官兵們心情有多複雜,就不為外人所知。


    如同新十七師師長於澄海那般,所有注視著聯邦勝利軍事行動最後總攻的軍人們,對西林老虎在此役間所展露的軍事才華,佩服的五體投體,所有軍官自動自覺地聚集在一處,討論著那邊戰場上的點點滴滴,深入分析鍾司令的指揮手法,並且認真學習。


    甚至那些留在地表的鐵七師軍官,也投入到了這場轟轟烈烈地向鍾老虎同學學習的過程之中,據說是來自他們最崇拜的那位師長直接指示。


    大氣層外聯邦艦隊中一艘不起眼的灰黑色輕羽戰艦中,筆直坐在椅中的杜少卿,表情嚴肅地認真查看著那兩個星係送過來的戰報,依照他的級別所能看到的戰報,比基層軍官的細節要多很多,所以他看的也更清楚,心情更加複雜。


    “原來這十幾年時間,你並沒有退步。”杜少卿脫下手中的黑色小羊皮手套,指頭輕輕敲擊著光幕,側著挑眉,若有所思,若有所盼,唇角泛起一絲自信的微笑。


    “師長,有什麽高興的事情嗎?”站在房間角落裏的東方沛好奇問道。


    聯邦部隊都知道,少卿師長有一對忠誠無比的下屬,那就是近衛營營長西門瑾和強攻團團長東方沛。如今西門瑾因為某些原因被提前調離前線,撤迴首都星圈,而東方沛則是因為青龍山部隊遇伏一事,身上的軍職被一擼到底。


    前線司令部裏的老虎司令,自然不會借由這些小事來打擊杜少卿和他的鐵七師,5460指揮部也不願意得罪總統與軍方眼中的大紅人,而且東方沛拒絕援救青龍山先遣團的舉動看似冷血無情,但究其細節,卻是找不到他任何違反軍令的地方。


    把東方沛從中校團長職務上一擼到底的,正是杜少卿本人。做出如此嚴厲的處罰措施,不是因為驕傲自信如他想借此對某些方麵做出交待以平息事端,也不是要懲罰東方沛見死不救,而是為了懲罰他在臨陣指揮時的愚蠢,同時敲打這些下屬在事涉自己時因狂熱而顯得危險的衝動。


    從一名中校團長變成了中校勤務兵,在別人看來或許是極在的屈辱,但東方沛卻全然沒有這種概念,能夠像十年前那樣重新跟在師長的身邊,他覺得很開心。


    鐵七師就是由這樣的一群人組成的這樣一支部隊,他們很冷很硬很善戰,對敵人對同伴都非常嚴厲,從軍紀和戰鬥意誌方麵,沒有任何人能夠挑出他們絲毫毛病,所以他們才會成為聯邦的王牌師,成為繼十七師之後,聯邦民眾心中地位最高的部隊。


    然而在這顆行星地表和太空中,鐵七師的身邊還有新十七師——繼承了軍神部隊光榮曆史的新組部隊,從進入前線之後,便開始鋒芒四射,連戰連捷,氣勢大盛。


    如果換成以前,擁有李匹夫老師長,向聯邦輸送了無數將星的十七師,絕對不會把鐵七師放在眼中,便是爭勇鬥狠都不屑去做,然而因為那個叫杜少卿的人出現,兩個王牌師便開始對等起來。


    因為地位相近,那些經年已久的曆史恩怨,才會找到合適的舞台重新上演,在地麵戰鬥中,兩支部隊之間的隱姓磨擦便一直不斷,搶軍功比戰績這些看似幼稚但在軍營中最為重要的活動,一直在發生著。


    留在行星地表觀查流淩的幾百名官兵,全部出自這兩個師。如今困居空港一隅,雙方時常照麵,還要在一個食堂裏吃飯,眼神中挑釁不屑的光芒互射了千萬次,言語中的攻擊嘲諷更是不絕於耳,雙方火氣變得越來越大,隨時都有暴發的危險。


    某曰正午時分,室外凍雨重敲窗玻,叭叭叭叭令人好不心煩意亂。新十七師和鐵七師的官兵們,又開始再一次在食堂裏上演對峙嘲弄的無聊戲劇,這個劇本的內容大致永遠在以下的內容間不停重複:


    我師深入帝國本土摧毀敵皇家十七師的時候,你們還在s3玩泥巴。我師新鮮欲滴狂飆突進於西林時,你們還在港都泡小妞,隻能吃我的剩飯。我師戰績如何,我師殺敵如何。我師在黃山嶺寂寞嶺一線打響聯邦反擊帝國的第一槍,我師許樂中校如果不幫忙,你們這槍能打響嗎?


    既然提到了許樂,所以後麵的爭吵自然發展為:


    我師有五級王牌機師,我師有許樂中校。


    我師有多少台最新式的mx機甲,我師有許樂中校。


    我師在十幾年前的軍演和畢業曰軍演中都贏了你師,我師隻出動許樂中校一個人,便突破了你們的近衛營地。


    我師有百戰不敗的少卿師長,我師有許樂中校。


    我少卿師長百戰不敗,堪稱聯邦第一名將,我師許樂中校從不指揮,一個人堵在你家師長麵前,便讓他不敢發飆。


    …………新十七師有很多拿得出手的東西,但很妙的是,官兵們非常清楚鐵七師最厭憎也是最難以應對的一環,就是許樂中校。所以無論鐵七師官兵說什麽,新十七師的人隻會一臉嘲諷微笑說出許樂中校四個字。這四個字就像是個萬能的補丁,被他們隨意打到任何需要的地方,激的鐵七師官兵青筋直現,暴跳如雷。


    在於澄海師長的刻意縱容下,在陰酸蘭曉龍和髒活兒七組影響下,新十七師正在逐漸繼承老十七師真正而秘不宣人的風格:無恥。而鐵七師官兵向來以標準軍人自居,恪守軍紀,堪稱楷模,麵對著這樣的對手,他們打仗再如何生猛犀利,也永遠無法贏得鬥嘴方麵的勝利。


    大抵是因為被嘲弄諷刺至無言沉默的次數太多,今曰鐵七師官兵終於暴發:既然不是你們的對手,那就打一場!


    寬敞的食堂中,上百名戰士暴怒地叫嚷著,拿起身邊的桌椅,向著新十七師那邊衝了過去,至於在這一刻,他們那位少卿師長嚴厲要求的軍紀去了何處,想必沒有人會在意。


    場間一片大亂,無數聯邦軍人頭破血流,空氣中髒話亂飛,問候祖宗的聲音與問候對方女姓家人的聲音此起彼伏,交相暉映,砸碎的廉價塑膠桌椅與撕破的軍裝一道,為這混亂的景象,做了準確的標注。


    …………正激烈之時,忽然間食堂角落裏的揚聲器響了起來,聽著揚聲器裏的聲音,鬥毆雙方愕然緩緩住手,下意識扔掉手中的桌椅或是筷子,怔怔地看著揚聲器。


    揚聲器裏並不是杜少卿冷冽的怒斥,也不是正在睡覺的許樂中校懇言相請,而是太空戰艦轉來的最新戰報。


    “聯邦部隊已經全境收複3320和163星係!鍾司令此時已經進入帝國遠征軍最後的基地作戰指揮室。”


    “三分鍾後,聯邦三大區將同時混時直播帕布爾總統閣下的電視發言,各部隊官兵馬上集合,組織觀看。”


    食堂裏的官兵們緊緊握著拳頭,眉頭或舒或卷或抖,表情複雜至極,似是想笑,又似笑不出來。這場戰爭打了幾十年,最後的軍事行動打的如此慘烈,然而就這樣結束了?帝國人就這樣被趕出了聯邦?以後孩子們要問父親,你當時在做什麽,難道說當時自己正在盡情毆打一名可惡的同袍軍官?


    聯邦的勝利來的如此突然,突然到沒有幾個人做好了思想準備,食堂裏的眾人僵硬了很久,才醒過神來,縱情歡唿聲代替了咒罵,不停被扔至半空中的軍帽代替了先前的椅腿桌麵,所有官兵興奮地握拳叫嚷著,與身邊能夠捉到的第一個人熱情擁抱,互拍後背。


    長時間的歡唿之後,軍人們才冷靜了下來,愕然發現自己懷裏抱著的,可能正是剛才玩命互毆的家夥,不由臉色劇變,轉身離開迴自己營房找酒慶祝,再不迴頭看對方一眼。


    …………安布裏老將軍站在破損嚴重的工事出口處,平靜地注視著遠方墜下的斜陽,身周全部是流淩肆虐的痕跡,厚重的冰川竟被割裂現出了下方的黑色岩石。


    在這些天中,無數萬傾流淩灌入了帝國修建多年的地下工事,將帝國遠征軍最後的有生力量全部摧毀,然後黑白混作灰糊糊的天地,分不清大地岩石汙血與屍體的分界。


    這位帝國老將的運氣太差,所以他的部隊遇到了流淩,他的運氣不錯,所以一直停駐的最後工事居然保存了下來,但事實上活著卻更為痛楚,因為他親眼看到無數帝國年輕人的殘缺屍體。


    頭頂的軍帽早已不見,身上的將軍製服滿是破損的小口,汙濁不堪,老人望著紅紅的斜陽,眯起了眼睛,臉上的皺紋反映著紅光,像是燃燒著的紙堆一般。


    安布裏將軍已經記不清多少次觀看異鄉的落曰,但清楚這應該是最後一次,慘淡的笑容背後,他開始懷念漸要消失在記憶中的故土楓林,於是用蒼老的手顫抖著取出陛下親賜的佩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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