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步兵係統裏響起白玉蘭冷漠幽靜的聲音,唿吸並不急促,也沒有什麽亢感的情思,就像他剛並沒有開過槍,於艱險時分,隔著上百米的距離兩槍精準如斯夫斃人於刹那。


    七組老隊員的耳機裏同時響起了這個聲音,這代表著聯邦空中支援抵達此地還有多長時間。


    時間不可能真的被凍結,零點零幾秒的沉默隻是心理上的幻覺,隨著這個聲音,一應沉默震驚被擊碎,彈唿嘯再起,慘唿再起,泥潭還是那個泥潭,草甸還是那道草甸,這裏依然是時刻可能有人死去的戰場。


    裝甲車上的帝**官看著光幕上的監控畫麵,臉色鐵青,在指揮係統裏語氣強硬而憤怒地嗚嚕布命令,那五名死去的帝國士兵是他的親兵,原本計劃中是摸過去搞掉那個端著達林旋轉機炮的聯邦大漢,結果誰也沒有料到,就這樣死了。


    帝**官憤怒的聲音,直接傳出了裝甲車,進入草甸上方七組隊員們的耳中口隻是包括許樂在冉的很多人聽不懂帝國語,隻能感受到帝國人的憤怒,而且他們也能看到……


    三輛帝國裝甲車在密集的彈雨與反步兵雷硝煙之中,強行轉向草甸西側,似乎帝國人瘋狂之下,準備用三分之一的強大火力,去掀翻隻有熊臨泉許樂兩個人的單薄西側防線。


    聽著沉重的金屬構件聲和履帶撕地聲,剛剛生裏逃生的許樂臉色頓時變得加蒼白。


    “頭兒,跑!”


    身後草甸上傳來熊臨泉惶急的暴喝聲,這名大漢手裏的達林旋轉機炮已經打完了所有的彈,而他撤退的決心,毫不比先前的壯烈要弱上三分,看著下方正在轉向射擊的帝國裝甲車,無比堅毅無恥地化身嗤溜一道灰線,全然不顧陣地前的許樂,驚天動地,迅若奔雷地向著遠方狂奔。


    一陣寒意從腰後湧進許樂的腦海,像萬千根針般刺得他頭皮崩緊生痛,他一驚之後,撒開腿丫便往草甸上衝刺。


    轟的數聲爆炸在身前身後響起,滾燙的泥土翻起落下,許樂大口喘息著,純粹是下意識裏做著戰術趨避動作,憑著天意躲避後方帝國人瘋狂的火力掃射,看著熊臨泉像野豬般肥壯的免逃跑身影,完全笑不出來,隻是想著丫居然敢比小爺先跑……


    高彈在身後唿嘯而過,身上的軟陶防彈背心不知有幾處創傷,許樂感覺身體上的骨頭似乎斷了,卻不得不感謝老天爺給了自己甲殼類動物般強悍的生命力及運氣,那麽多彈,居然沒有一顆射中了自己的腦袋。


    翻上草甸,縱情狂奔,隻是刹那,他便追上已經無比狼狽難堪的熊臨泉。


    熊臨泉手持達林旋轉機炮,壓製帝國火力幾十秒時間,整個人的體力早已經消耗怠盡,然而不知道為什麽,麵對著帝國火力的兇惡追擊,逃亡中的他,依然舍不得扔下手中這把沉重無比的槍。


    許樂隱約能夠明白大熊心裏在想什麽,用力抹掉臉上的浮土,咳嗽著大聲喊道:“給我!”


    熊臨泉沒有反應過來。


    許樂一把奪過了沉重的達林機炮,繼續往硝煙外麵狂奔,隻是落下的足印比先前顯得加深刻了些。


    “十九秒。”耳機裏再次響起白玉蘭的聲音。


    漫天戰地炮火之中,許樂的左手提著沉重的機槍,右手已經抓住了脫力的熊臨泉脖頸,身體的每一對肌肉纖維都磨擦擠弄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身旁不時有泥土掀起,彈沒入地麵,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卻聽不到帝國人的咆哮聲與槍火聲,隻能聽到自己越來越沉重的唿吸聲和腳步聲。


    “十,九……”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奔跑也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情,尤其是當你每一步都可能邁入死亡的時候,這種折磨,實在是令人感到無窮的恐慌與絕望。


    “七,六……”


    空中的支援究竟還有多久到?自己和七組的這些家夥還能撐到那一刻嗎?為什麽幾十秒,十幾秒數起來是這樣的緩慢?為什麽白玉蘭這個家夥此時還能冷靜的如此混蛋,輕聲細語地將倒數數出了年的質感?


    一枚帝國製式狼舌彈,從十米後的地麵射了進去,然後在十米之前轟然炸開,地麵一陣劇烈的震動,強大的力量將許樂的身體崩向了天空。


    天空裏也不清靜,有彈雨,有煙雲,許樂眯著眼睛望去,終於看到了十幾駕聯邦戰機正在高駛來。


    麵對擁有絕對空中力量優勢的聯邦援軍,帝國輕型裝甲編隊沒有任何抵抗之力,也沒有辦法能夠熬到自家的援兵到來。悍不懼死的帝國遠征軍士乓們,在十餘輛裝甲車倉部化為火中豔菇後,動了後絕望的衝鋒,然後變成了草甸上下一具具屍體。


    七組負責殿後的戰鬥隊員,與先期撤退的隊員在草甸後六公裏處匯合,在頭頂聯邦戰機耀武揚威的保護下,登上了輕型戰艦,整支隊伍沒有進入太空基地休整,而是轉入了地麵基地。


    …………


    …………


    傍晚時分,天邊的淡淡紅色斜著打了過來,平添幾絲溫暖,隻是被暮色中的那些鋼鐵機甲一衝,溫暖中瞬間有了血腥的意味。


    菱形基地位於163行星東南深6地帶,巨大的基地內部由高強度塑料搭建了很多臨時營房,靠近北緯方向的營房被劃分為生活醫療區域。


    此時整個場地間充斥著刺鼻的藥水味道,負壓治療艙的低沉嗡鳴與幔布後方傳來的慘叫聲混在一起,讓四周的人們臉色有些沉凝或者說難看,那些皺著的五官就像是被醫療膠水粘住了似的,難以舒展。


    一名佩著上尉肩章的醫療官走出臨時手術室,他揉了揉紅深陷的眼眶,準備點根香煙來犒勞一下自己疲憊的身體,他所率領的醫療隊,連續不停地做了二十幾台手術,有大有小,著實非常辛苦。


    一根香煙遞了過來,醫療官有些愕然地抬頭,看到了麵前站著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渾身上下透著股柔順寧靜,卻又蘊著絲絲陰寒的味道,令他有些想不明白的是,這個人居然沒有穿軍裝。


    “謝謝。“醫療官湊到對方打燃的火機上點燃香煙,美美地深吸了一口。


    白玉蘭微微一笑,說道:“應該是我謝謝你。”


    他本是個沉默寧秀狠辣的兵中利器,無論麵對著以前的部隊長官還是後來的公司主管,都不曾如此和顏悅色過。然而作為一名老兵,他非常清楚在戰場之上,醫療官意味著什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每個軍人的生死,都掌握在這些同袍的手中。


    七組有自己的醫療師猴,包括白玉蘭在內的很多老隊員也精通戰場急救,然而真要處理嚴重的傷勢,他們非常需要這些醫療官。


    何況看這名醫療官的疲憊神情,便知道他們有多麽的辛苦,白玉蘭這聲謝謝,說的非常誠懇。


    “今天在草甸上的那支部隊是你的?“醫療官叼著煙卷,頗感興趣望著白玉蘭說道:“你們也真夠倒黴,話說軍區在,臼上撒了三十幾個小隊執行憲章局的任務,你們這個小隊人多,但卻偏偏運氣差到極點,會碰上帝國人的輕型裝甲編隊。”


    “不是我的部隊,是我們頭兒的,就是你剛治的那個家夥。”白玉蘭先輕聲解釋了一下,芋微澀苦笑說道:“這是我們第一次出任務,結果運氣就差成這樣,我也無法解釋。”


    醫療官將煙卷取了下來,隨意地拍了拍白玉蘭的肩膀,薄手套上的血水也自然沾了上去,說道:“不用擔心這些家夥,你們的壞運氣在戰場上就結束了。這麽一場爛仗胡打,居然一個人沒死,不過要截肢的可能有好幾個。”


    無論是肩上的血水,還是這個好或者差的消息,都沒有令白玉蘭皺眉動容,隻是點了點頭。


    醫療官有些欣賞他的反應,沉默片刻後感慨說道:“就憑你們這些裝備,能夠頂住帝國人這麽久,也真不容易,聽說基地主官都嚇了一大跳,罵了好久的娘”…說起來,你們是哪支部隊鉚”


    “白水,七組。”白玉蘭簡潔明了地迴答道。


    “白水的人居然隻抽藍盒三七?我一直以為你們都是大富翁。”醫療官看了一眼香煙的過濤嘴,笑著說道。


    忽然間他神情微變,怔怔望著白玉蘭,“白水七組?你們不是被解散了嗎?想起來了,你們又重組了,原來你們是傳說中的七組牲口………難怪這麽生猛!”


    醫療官猛地一拍腦袋,震驚無比說道:“那這麽說,躺手術台上那個小眼睛家起……,…就是那位?”


    白玉蘭點點頭。


    醫療官雙眼放光,把煙頭扔掉,迴頭就往幔布後走去。


    “怎麽了?“白玉蘭心頭一震。


    醫療官有些不好意思迴答道:“藍草麻藥太貴,而且也少,所以先前沒怎麽舍得用,估計他很疼,我這時候去給他補一針,讓他好好睡一下。”


    “順便求他給我簽個名。”醫療官興奮說道:“一說我救了簡水兒的男朋友,這該是多長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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