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平平靜靜,沒有料想中的驚魂之變,也沒有意料之中的重重阻礙,很容易的,便進入了黑夜。

    夜的來臨給這片天地又帶來了許多神秘感,黑暗將整個世界籠罩,說不清是讓身處其中的生物多出來的,到底是安全感還是危機感,淡淡的月光落在火車的身上,有時那輪明月躲進雲層中,有時鑽出雲層展現它的明亮光輝,那麽平靜,那麽美,一切似乎還像是迴到從前。

    隻是很多事情,過去了,便是過去了,再沒有迴轉的餘地,對於改變了的一切,要如何才能迴到從前呢?

    一路平靜,可是人心終究不能平靜,即便他們可以出於各種原因對沿途的一切加以點評,即便他們可以裝著毫不在意似乎因為自己活著便是最好的理由來搪塞自己,可是沒有一個人會忘記,自己那些親朋好友死在自己麵前時的情景,或者死在自己手中。

    當一切入夜,環境不再嘈雜,每個人都獲得了暫時的寧靜,他們的心便會開始活絡起來,開始想起那一幕幕、一段段的遭遇,他們失去了太多,最重要的是,他們不知道,自己活下來,所得到的到底是什麽,他們還能擁有什麽?

    每個人心中都深藏著這樣的一段迷茫,他們無法理解,無法釋懷,便隻能繼續將其隱藏在夜色之中,也隻有在人群之中他們才能裝成毫不在意,以自己還活著作為自豪驕傲的依據,戴上不屬於自己的麵具表示自己依然還開心富裕,可是說到底了這隻是一種將自己注意力轉移的辦法,卻是治標不治本的。

    火車開進了隧道之中,車輪滾動的聲音似乎因此顯得更加低沉,帶來了更多久違的安靜,車上的乘客都是覺得自己的心無來由的一緊,而後在不斷地顫抖著,他們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心傷,可是事實上他們的心從來沒有痊愈。

    周小倩顯得有些失落,她似乎想要落淚,可是依然緊緊地忍著,可是這隧道顯得有些長了,到現在還沒有走到終點,她感覺到一陣由心中深處升起的脆弱,這脆弱本身具有一種力量,似乎能夠讓她的心在這顫抖之中,被粉碎。

    楊萬裏輕輕地睜開眼睛,這樣的場麵他很熟悉,曾經的自己也曾經曆過,隻要是在安靜的地方,或者是在隻有自己一個人的地方,當察覺到自己的存在的時候,所有隱藏起來的脆弱便都會被一一挖出,他本來並不堅強,或者應該說,每個人本來都不堅強,隻是習慣了在人前逞強。

    一世的經曆,將楊萬裏的心錘煉得如同鐵石,可是他的心中依然有著脆

    弱的部分,那部分被他深深地藏起,輕易不會露出。

    終於,火車開出了隧道,每個人都感覺心上一鬆,那種壓抑的感覺終於減輕了許多,在窗外月光的冷輝之下,他們隻是感覺到些許寒意。

    在脆弱與各種複雜的心事上,車上的乘客紛紛陷入了沉睡中,楊萬裏今天經過天音的衝擊,本來就有些疲累,此時亦是睡去,隻是他睡得並不沉,多年以來他早已養成了隨時戒備的習慣,隻要稍微有些不一般的動靜,他會立刻從沉睡中醒來。

    隻是這一夜,依然平靜,沒有什麽事情發生,讓所有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也是難免有些失望,此時他們睜眼之時,相互打著招唿。

    “啊……真是的,一大清早的不停打著嗬欠,眼淚都被擠出來了。”

    “昨晚有點熱啊,這身汗,連臉上都是濕的。”

    “唉呀我去洗了把淚,這會兒還沒幹呢,嗬嗬。”

    誰也不願意讓他人見到自己的軟弱,那一滴小小的眼淚給他們帶來的影響不可謂不大,此時紛紛開口解釋,給出的理由或者牽強或者根本就不合理,可是在這一刻,在這些人之中,沒有人會去揭穿。

    周小倩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看了楊萬裏一眼,然後就去洗了把臉。

    “你昨晚……睡得好嗎?”也許是楊萬裏的鎮靜讓周小倩在意,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聲,盡管這個問題在她看來實在是有些多餘。

    楊萬裏確實是有些特殊的,至少在周小倩看來是如此,他沒有其他同年齡青年看見她時的那種驚豔的表現,也沒有如同車上那些劫後餘生的乘客一般將那一段不堪迴首的經曆當成談資,且將大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窗外的血腥之地上,這是一個很普通,但卻顯然並不普通的人,這樣的一個人,總能夠輕而易舉地走進其他人的心間。

    “還行。”楊萬裏的迴答,永遠都是那麽的簡潔。

    “你……我……我昨晚……哭了麽?”周小倩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麽,也許是想要從楊萬裏身上知道一些什麽事,也許是想要為自己辯解一些什麽,或者想要從楊萬裏嘴裏聽到什麽答案,她隻是滿懷著期待地看著楊萬裏的眼睛,等待著楊萬裏的迴答。

    “你哭了。”依然是簡潔的迴答,可是卻是真實不帶絲毫掩飾的迴答,說起來更像是在揭穿一般。

    周小倩顯然沒有意料到楊萬裏會如此誠實地說出這個事實,她愣了愣,然後沉默。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楊萬裏算算路程,應該也快到了。

    “喏!”卻是在這個時候,周小倩將手機遞到了他的麵前。

    “嗯?”楊萬裏一怔,不過看見周小倩的手機屏幕上正亮著屏幕,上麵似乎正打開著一篇文章,他不由得接了過來,略微看了看後眼前一亮,竟是認認真真地看了下去。

    這篇文章說的是關於圖騰的神秘與力量的來源,楊萬裏一眼看去便知道這是由周況他們搗鼓出來的,文章雖然是匿名的,可是各方麵說法卻是有理有據,詳細地介紹了關於圖騰的種種妙用,筆鋒犀利,且道出了圖騰出現的原因,與那段天音的關係,還有獲得圖騰的辦法,方方麵麵的信息,都與楊萬裏曾經對周況他們所講述的,一模一樣。

    這樣的文章很難讓人不去在意,也許在一開始有人還半信半疑,可是隨著有人在好奇之下有意去尋覓,而後試驗出了真實,便使得這篇文章更加火熱,這樣的一篇文章竟然是在短短的一天時間,便傳遍了網絡。

    這個一方麵在於如今世界劇變,人們都格外留意各種信息所以在網絡上多有留意,另一方麵自然便是因為死去的人太多,這樣的文章在網絡上再也沒有如過去那般短時間內被埋沒,試想現在又有多少人有時間有精力去搗鼓這樣的文章。

    文章中提及的圖騰產生之地,那些生物與圖騰的關係,各種方麵有理有據,給了他人去嚐試的機會,沒想到真的有人成功,得到了力量,這使得這樣的文章更加為人所熟知,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去實踐,這樣的一篇文章不再是猜測而已,而是成為了蘊含著真理的科學導文。

    楊萬裏將手機給迴了周小倩,道:“你信嗎?”

    “我信。”出乎楊萬裏預料的,周小倩想都沒有想,竟然就這樣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周小倩道:“這世界很多地方都已經改變,在我看來如果真的有圖騰的力量,這個世界不可能再糟,或許因為人們得到這樣的力量,世界會變得更美好。”

    楊萬裏沉默,不得不說周小倩心中對這個世界的看法還是樂觀的,她並不知道當人們有了難以想像的力量後,隨之而來的可怕野心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怎樣的災難,突然間他有些懷疑自己的做法,不知道到底是對是錯,僅僅是為了對付那未來或者說是不久之後的敵人,而對幾乎所有的人類都造成了這樣的影響,到底是不是應該的?

    突然間,楊萬裏也感覺到了迷茫,這是他重生以來第一次,對

    自己的所作所為產生了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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