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 新春。


    一早, 這宋嫻就讓紅芍打開窗子, 她倚在窗邊, 伸手接了幾片白茫茫, 冰涼涼的雪花, 甚至玩心大起,朝手心中唿了一口熱氣。


    頓時, 那雪花就化成了幾滴晶瑩剔透的水珠,被她用雙手顛來顛去。


    “姑娘, 沈媽媽來了。”紅芍邊看著沈媽媽拿著食盒, 朝她們這走來, 邊小聲提醒宋嫻。


    宋嫻立馬甩掉了那些水珠, 快步走到銀盆前淨了淨手,擦幹,轉身對走進屋子的沈媽媽,甜甜道:“沈媽媽, 祖母和娘親,還有哥哥他們用好飯了嗎?”


    “姑娘,都用好了。”沈媽媽迴答了一句, 卻又撇過頭, 看了一眼正在關窗的紅芍,疑惑道:“這麽冷的天, 誰讓你把東西打開的?”


    紅芍還沒答話, 宋嫻忙說道:“是我, 是我讓紅芍開窗,看外麵的雪下得有多大?”


    沈媽媽無奈地搖搖頭,勸道:“姑娘,你別光顧著貪玩,小心傷風。到時,你又該吵著不喝藥,直喊苦了。”


    宋嫻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她就是好幾年沒見過這麽大的雪了,去年不是還到處幹旱,有難民湧入,她就和她祖母商量,接濟了那些難民。


    不過是匿名之舉,沒敢張揚。


    他們家的名聲夠好了,若是再得一個大善人的名號,那他們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所以她有時候思慮也會漏掉很多東西,不如宋老夫人周全。


    而那慈善堂也不好辦,宋老夫人暫時否決掉了她這個提議。


    畢竟慈善堂的初衷,是收養一些被父母丟掉的棄兒,可是一旦辦起來,名聲大了,那有些貧窮的百姓,為了一時減掉身上的壓力,肯定會把孩子扔在慈善堂門前,到時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而且古代提倡多生多子,一是為了勞動力考慮,二是為了戰爭。


    他們承擔不了這個大任,隻能說理想是好的,現實骨感,不如人意。


    剛好,這場雪來得及時,能緩解那些大旱。


    不是有一句話說得好,叫“瑞雪兆豐年”。


    今年初就有這麽好的彩頭,那她哥哥宋平肯定也能輕鬆通過縣試。


    隻是縣試,哥哥要跟著族裏的其他小夥伴一起迴鄉考,幸好路程不太遠,乘坐馬車,一個時辰就能到。


    “姑娘,先別急著去。”沈媽媽見宋嫻用完飯,就迫不及待地像平常那樣去她哥哥那裏玩一會兒,讀一會兒書。


    忙喚住她,給她披上披風,也好防住那些不斷飄落的雪花,省得弄濕了她身上穿的襖子。


    宋嫻卻等沈媽媽給她弄好一切後,重重捏了自己手臂一把,發現她穿得太多了,多到她都笨重地跑不起來,隻能邁著小步子,花了十幾分鍾,才艱難地到了她哥哥的書房。


    中途,她差點摔了幾跤,還好紅芍和綠瑤一人牽著她的手,才沒有讓她臉朝下,朝雪地上栽去,不然哥哥見了,肯定要嘲笑她。


    即使如此,宋平見到宋嫻的刹那,就忍不住嘴角含著笑意,走到宋嫻跟前,試著將她抱起來,結果卻是很吃力,但也沒表現出來,裝作一副很輕鬆的樣子,將宋嫻放到了離炭盆有些近的軟榻上。


    宋嫻瞧哥哥那麽不給她麵子,笑得那麽開心,毫不猶豫地拿起右手拍了拍宋平的左肩,佯裝心疼的樣子,看著宋平,話裏有話道:“哥哥,你抱不到我就別抱了,我自己能走。”


    宋平知她取笑自己力氣小,他也沒有狡辯,直接從榻上擺放著的小桌子那裏拿了兩個橘子,塞在宋嫻手裏。


    “這是我今兒一早從咱們院子摘得新鮮果子,吃吧!不酸,甜得很。”


    話落,宋嫻狐疑地瞧了他一眼。


    她哥哥該不會是故意整她吧!她最怕酸了,尤其是見到那些比較青澀,還沒成熟的果子,她嘴裏就會自動分泌口水。


    也別怪她不相信自己的親哥哥宋平,實在是他變了,變得狡猾無比,捉摸不透。


    宋平見她一臉不相信的表情,便沒繼續說什麽讓她嚐一嚐的言辭,而是自個兒拿了一個橘子,慢慢剝開,緊接著掰開幾瓣放到嘴裏,表情十分淡然和平靜,看不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宋嫻觀察了他一會兒,才敢剝了一個橘子,先放到鼻子前聞了聞,然後她沒忍住對果子的渴望,嚐了一瓣,酸得她立即皺起眉頭,指責道:“哥哥,你騙人,你太壞了。”


    “嫻嫻,你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沒忍住。”宋平說著,又吃完了一個橘子。


    宋嫻卻忙打了一個冷顫,眼睜睜地看他吃了兩個橘子,不像她,嚐了一瓣,就像電腦死機了似的,生無可戀。


    她哥哥宋平是真的成長了,居然都騙到她的頭上來。


    隻是他吃了這麽多,待會兒有他好受的。


    想到這裏,宋嫻趕緊端起桌上的白瓷盅,遞到宋平眼前:“哥哥,你吃這麽多,會上火的,來,喝口茶,敗敗火。”


    巧了,她手裏捧著的就是她最愛喝的杏仁茶。


    宋平挑挑眉,知道他妹妹就不會放過他,隻好接過杏仁茶,喝了一口。


    隨後他立馬放下杏仁茶,有些受不了地抖了抖肩。


    嗯,恭喜他妹妹報複成功。


    宋嫻知道作弄一個人的分寸,連忙向她哥哥賠罪道:“對不起,哥哥。”


    宋平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誰讓他妹妹今天被裹得從頭到腳都像一個蠶寶寶似的,密不透風。


    再加上她圓滾滾的身子,怎麽努力都始終邁不開腿,自然是見了就想輕笑幾聲。


    可若是宋白在這裏,一定會狠狠地敲幾下宋平的腦門,罵他“臭小子”,讓他不準欺負自己的親妹妹。


    宋嫻不知是不是想到了這個,有些觸景生情地詢問道:“哥哥,爹爹到底什麽時候才迴來,和我們一起過元旦?”


    她在新年沒到之前,就飛鴿傳書一封給宋白,結果到現在,宋白還沒迴信。


    她哪能不擔心?


    宋平望了一眼門外飄著的鵝毛大雪,有些不確定道:“應該……快了。”


    沒想到這話才脫口,前院就傳來一陣驚喜的歡唿。


    “大公子迴來了,大公子迴來了……”


    聞言,宋嫻吃力地從榻上爬下來,緩緩走到書房門前,歎了一口氣。


    她這樣子,想飛奔都飛奔不起來。


    “嫻嫻,要不要我抱著你,一塊兒去找爹爹?”宋平起身,走到宋嫻旁邊,彎下腰問道。


    宋嫻搖搖頭,說:“不用,哥哥,我相信爹爹會來找我們的。”


    這話不假,宋白一迴來,先快速給宋老夫人請了一個安,接著和梁凡霜聊了一會兒,換了身幹淨的衣服,隨即大步邁向書房,帶著他專門買給宋嫻和宋平的禮物,走到他們跟前。


    宋嫻高興得眉開眼笑,甚至還沒等她主動張開手臂要抱抱,宋白就輕輕鬆鬆地將她放到懷裏晃了晃,詫異道:“嫻嫻,這幾個月沒見,你竟然瘦了這麽多。”


    宋平聽了,甚是無語。


    父親這是在說笑,還是認真的?


    宋嫻卻將嘴巴的弧度又放大了一倍,她爹爹是真會哄人。


    開口第一句就說她瘦了,沒有比這個更能讓她感到欣喜的。


    女孩子嘛!最在意的就是胖瘦問題。


    要是她爹爹說一句她胖了,那她肯定轉過頭去,不理她爹爹。


    當然她爹爹肯定是發自內心的說這句話,沒有在逗她玩。


    但這和諧的畫麵,還沒多上演一會兒,宋白就口頭說了幾道題目給宋平,得意洋洋道:“你爹我在國子監待了幾個月,我不信就難不倒你。”


    宋嫻卻是捂著臉,暗暗感歎道:她的傻爹爹啊!他的水平和她哥哥的水平差遠了,不要自取其辱,活著不好嗎?


    宋平鎮靜從容地看了一眼宋白,正想張嘴答題時,宋平突然甩了甩袖子,疑問道:“你這麽快就想出答案了?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這可是國子監教授給他出的題目,他差點沒答對,被國子監給除去監生名額。


    現在他把這幾道題,講給宋平聽。


    他真的都能答完全嗎?


    這有些都超出了宋平的知識範圍。


    “父親,我不需要考慮,我現在就可以答題……”宋平拒絕了宋白給他思慮的機會,口若懸河地將那幾道題目的答案,說得十分詳細,有理有據。


    宋白聽著聽著就入了迷,恍然大悟道:“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


    但是他一迴神,驚詫地看向宋平:“平兒,我記得魏夫子沒教你那些東西,他也不準你亂讀外麵的雜文,你是從哪裏學來的?”


    宋嫻不禁再次掩麵,都不用宋平迴答,她就替宋平指了指書房擺著的那堆典籍孤本。


    “爹爹,這些都是哥哥花銀子買來的雜文遊記,你若有空,可以跟我們一起讀讀。”這科考除了從那些固定的書本上挑選一出內容,有時候也要看主考官的個人興趣。


    有些主考官說不定就喜歡從雜文遊記上引經據典,考那些學子們。


    這不,宋白就在國子監碰到一個,他差一點點就被除名,萬幸,他畫技不錯,臨行之前,徐先生到底還是給他寫了一封推薦信,交給國子監的那些大人們。


    有徐先生作保,他們自是不會輕易把他從國子監踢出去。


    宋白隨著宋嫻的目光,瞧了一眼那堆擺放著的書本,嚇得他立刻捂著自己胸口,呢喃道:“吃不消……吃不消……”


    他最怕看書,誰讓他記性不太好,死讀書這麽多年,也隻有一個秀才功名傍身。


    現在又要他看這麽多書,簡直就是要他的命。


    宋嫻和宋平都知道宋白是個什麽德行,為了不讓他偷懶或忘記,趕忙讓人收拾了數十本放在宋白的行囊裏。


    那些雜文遊記裏都有宋平詳細的注釋,等於宋白不用帶著腦子去看,隻要全部背下來就行。


    “薑媽媽,薑媽媽,這是炸小魚兒嗎?好香啊!”宋嫻趁宋白和宋平兩人一個畫門神,一個新春對聯的時候,跑來廚房。


    看看他們都做了什麽好吃的,有沒有落下什麽,最關鍵的是她想偷師,尤其這薑媽媽的廚藝好得很,她想多學幾道拿手菜。


    日後薑媽媽年紀大了,迴鄉養老,那她也能得空就做幾道給大家嚐嚐。


    薑媽媽習慣宋嫻在廚房溜達或者搗亂,其實宋嫻的天分很好,賣相那麽差的菜,都能入口,沒有難吃到讓人吃了一口就不敢再吃第二口的地步。


    其實正經來說,宋嫻是不該和他們混到一塊兒。


    怎麽著她都是主子,隻要等著他們做好飯菜,拿起筷子食用就行。


    偏偏宋老夫人並不拘束宋嫻,由著她去。


    她爹還在世的時候,府中隻有兩個小人,一個就是和她一起長大的林媽媽,另一個是看門的老婆婆。


    這忙不過來的時候,就是她自己動手洗衣做飯。


    沒什麽可矯情的。


    “姑娘,你說的沒錯,我這是在炸小魚兒。”薑媽媽說著,夾了一筷子小魚幹兒放在帕子裏,然後又塞到宋嫻的掌心中,還對她囑咐道:“姑娘,這東西不可多食,還有小心魚刺。”


    這江南水鄉,隨處可撈到許多魚,保管每頓都有。


    恰恰這宋老夫人和梁凡霜都愛用油炸過的小魚幹兒,吃著香。


    宋嫻也愛,但是她年紀小,直到她三歲時,她祖母和娘親才肯讓她吃這玩意兒。


    她瞧著自己手裏還算熱乎的小魚幹兒,急忙對薑媽媽道了一聲謝。隨即從廚房離開,來到祖母的屋子門前。


    可她還沒踏進去一隻腳,房裏就傳來一陣壓抑的哭聲,她聽著,怪驚詫和難過。


    她知道,這是一向不喜歡流淚的祖母,沒克製住自己的真情流露,哭得讓她心都快碎了。


    想進去,又怕祖母看見,覺得很沒麵子或者難為情。


    於是,她等了一會兒,等祖母哭得動靜小了,她才重新換上笑顏,捧著小魚幹兒,湊到宋老夫人的眼前。


    宋老夫人瞧她來了,才迅速用帕子擦幹了眼角殘留的淚光,瞪了一眼垂著頭,都不知道提醒她一聲的宋白。


    “祖母,這是您最愛吃的炸小魚兒,你快嚐一個。”宋嫻故意忽視了宋老夫人對她爹爹的白眼,笑眯眯地說道。


    宋老夫人摸摸宋嫻有些泛紅以及冰冷的小臉,嗔怪道:“這天這麽不好,你跑出去作甚,聽祖母的話,留在屋子裏,取取暖。”


    話畢,宋嫻連忙用帕子包裹著一條炸小魚兒,放到宋老夫人唇邊。


    宋老夫人沒任何猶疑,就將炸小魚兒含在了嘴裏。


    果然,吃了炸小魚兒的宋老夫人,忽然心情平靜了許多。


    大概是吃到了她最愛吃的食物,因此,這傷心的情緒,緩和了大半。


    “爹爹,你也嚐嚐。”


    宋嫻才開口,宋白就倒退幾步,擺擺手道:“不用……不用,我不吃。”


    宋嫻見狀,向她祖母眨了眨眼。


    表示自己已經替祖母出氣了。


    誰讓她爹爹小時候嘴饞又調皮,自己悄悄跑到廚房,又因為心虛,咽得太急,導致魚刺卡在他喉嚨裏好一陣兒,嚇得他哭爹叫娘,至此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


    特別是他親眼看著別人吃炸小魚兒,他就感覺自己喉嚨像是卡住了什麽東西,唿吸不暢。


    那時他還小,什麽事都不記得,偏偏這件事情,他記到了現在,才會反應那麽大。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你弟弟的消息,那你就早點讓人去證實。”宋老夫人之所以會忽然放聲哭出來。


    是真的想她二兒子宋淩,宋淩不像宋白那麽灑脫俊秀,他從小就是一個老實孩子,資質比宋白還普通,不適合從文,就一門心思地鑽研在了武學上麵。


    哪想到他聽宋老太爺的吩咐去參軍,十年時間過去,都沒給他們捎封信迴來,宋老夫人當然天天記掛。


    她本來就偏疼二兒子宋淩,覺得他太實誠,容易被老大宋白欺負,便一直護著他。


    相反,宋老太爺更喜歡大兒子宋白,也許是他在宋白身上,花費了太多的心力,忽略了二兒子宋淩。


    宋淩又是一個不多話的,隻知道要孝順父母,尊重哥嫂。


    宋老太爺自是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可惜他臨死之前都沒見到宋淩一麵,隻囑托宋白一定要找到他親弟弟宋淩。


    宋白也就四處托人打聽,打聽了五六年,沒料到他在國子監那裏聽到了他弟弟宋淩的消息。


    聽說,宋淩在邊疆立了大功,聖上都準備封他為振武大將軍。


    他出息了,是真出息了。


    不過為了防止他們認錯人,他們還得好好打聽一下。


    他們不圖宋淩什麽,隻讓他迴來看看,畢竟宋老夫人盼了他那麽多年。


    “娘,我已經找人幫我們去證實,若真是他,我肯定會給他送信,讓他迴來跟您團聚。”宋白不知宋淩這麽多年,為何不跟他們聯係,但他們相信,宋淩肯定有什麽難言之隱。


    宋老夫人見他安排妥當,也就不再繼續說有關宋淩的話題。


    況且宋淩一天沒迴來,她就不能踏踏實實地放下那顆心。


    因而說得多了,她怕控製不住自己,今天是元旦,需得喜氣洋洋才是,哪能哭哭啼啼,讓原本歡快的氣憤,變得無端怪異起來。


    宋嫻猜想,她二叔宋淩會不會像她上輩子看得小說那樣,因為失憶,就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哪裏?


    搞不好,還會帶一個如花似玉的媳婦迴來,一起見她祖母。


    這麽一來,她不就成了女配嗎?


    不對……不對,不應該這麽想,這是現實生活,每個人都應該是主角。


    宋嫻這麽一邊安慰自己,一邊細細嚼著小魚幹兒。


    “老夫人,孫府那邊又派人來迴禮。”倏然,林媽媽的這句話,中斷了宋嫻看似有些可笑實則很有道理的思緒。


    宋老夫人擰緊雙眉,沉思了片刻,說道:“那你多讓人準備一些點心,還有新鮮果子,以及莊子送過來的野物,讓他們帶迴去。”


    自從孫家的每個人都送了他們不少禮物,宋老夫人和宋嫻就想盡辦法,給他們迴禮。


    否則就顯得有些不知禮數,讓外人以為他們真是上門去打秋風的。


    說到這個,宋老夫人就氣得很,那些曾離得他們遠遠的農戶商販,又厚著臉皮找上門,讓宋家幫他們庇佑生計和減輕賦稅。


    不就是見他們和孫氏望族有所往來,認為他們有依靠的勢力嗎?


    可那都是表麵功夫,實際上,他們不想和孫氏望族扯上半點關係。


    宋老夫人肯定就不能答應他們,全把他們打發了出去。


    宋嫻卻是在宋老夫人讓林媽媽安排完畢後,讓她哥哥宋平替她寫了幾封信,交給她在孫府認識的好朋友們。


    雖然她隻是隨便忽悠了一下,但人家是真把她當成了閨蜜,時不時地就讓下人給她送信,她焉能置之不理。


    ……


    孫府,本來正在歇息的孫老太太,一聽孫府下人送來宋嫻的書信,趕快讓芸兒把她的小輩們都叫到一塊兒。


    實在是宋嫻說話很有意思,有意思到讓人讀一封信,都能親自感受到那股躍然在紙上的趣味。


    宋嫻知道自己讓哥哥寫得那些信,都讓她們給孫老太太看過,就毫不在意。


    反正大家閱讀都是為了打發時間,並且她們寫給自己的信,她祖母還有娘親都讀過,有時候還幫著她迴信。


    而內容大多都是一些她自己聽到,見到的傳聞,以及瞎編的寓言小故事,不至於無聊到寫她吃了什麽,一天幹了什麽,那樣太乏味了。


    “唉喲……不行,笑得我肚子都疼了。”孫老太太才讓芸兒讀完一封信,她就笑得快速擺手,表示自己快招架不住。


    “祖母,您可別,這後麵還有更好笑的呢!”孫如茉是孫家二房的嫡出孩子,排行老四,今年七歲,比孫秋雅小兩個月。


    她早趁著芸兒給孫老太太和其他人讀信,快速地把其他幾封信拆開,倉猝看了一遍。


    誰知她看完了,仍覺得好笑。


    一向端莊又得體的孫元姝,聽了這些信上所言,都會不自覺地揚起唇角,眸含三分笑意。


    隻有精神恍惚地孫秋雅笑不出來,她越聽,越覺得憤恨和驚懼,她如今一想起宋嫻,腦子裏全是她用針刺破自己手指,害她被她親大哥孫明曄削耳朵的畫麵。


    縱然她耳朵還好好的,沒被削落,她也害怕的不行。


    更嚴重到她一見孫明曄,就會嚇得邊跑邊大叫。


    她哥哥孫明曄就是一個惡鬼,冷血無情,猶如陰森無邊的羅刹,讓她憎恨的同時,不敢生起一分一毫的針對之意。


    她想不明白的是,孫明曄為什麽不幫她對付宋嫻,為什麽他要來害自己,她做錯什麽了,要這麽對她?


    孫老太太瞧靠在鄭氏懷裏的孫秋雅,還有些許濃重的怨氣,以及憎恨,她就忽而像被潑了冷水一般,笑不出來。


    鄭氏見婆母盯著她女兒孫秋雅,一副愁雲慘淡的模樣,她就有些過意不去,解釋道:“母親,秋雅現在離不開我,所以……”


    “我不怪你,你也不用向我多言,你還是把秋雅送到鄉下莊子裏,讓她在那裏住上十天半個月,說不定她這病就能好起來。”孫老太太確實是心疼孫秋雅,可在她心裏,孫秋雅的分量,仍比不過孫氏嫡長子孫明曄的一半,就算是孫元姝都要排在孫秋雅前頭。


    再說了,長此以往下去,這孫秋雅可真就像別人傳言的那樣,成了一個瘋子。


    她哪能允許,她是絕不會讓孫秋雅一個人而影響到孫氏望族的整個顏麵。


    鄭氏沒想到婆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說得好聽,讓孫秋雅在那裏住上十天半個月。


    事實上,去了就別想迴來。


    她婆母這是有意放棄秋雅,這……這該讓她如何是好?


    “母親,秋雅她還小,將她一個人放在那莊子裏,怕是不行,我們要不再想想其他辦法?”歸根究底,這件事兒還是她兒子孫明曄和宋嫻的原因,她想怪罪他們,卻又狠不下心。


    是她的錯,慣壞了秋雅,但秋雅也不該遭這樣的罪。


    孫老太太決定的事情,從來就不允許別人反駁,便懶得多言,而且她隻是斜睨了一眼鄭氏,鄭氏就沒法再開口。


    吳氏和孫秀琳見此,在心裏笑得可歡了。


    讓鄭氏總是和老太太聯合起來,給他們難堪。


    如今,該輪到她被老太太撂臉子,讓她嚐嚐有口難言的滋味。


    隻不過她們才高興一會兒就笑不出來,這孫如茉看完了信,見孫老太太臉色不太好,也不敢多話,隻能轉頭給自己找樂子,沒想到,她旁邊正好坐著的就是孫秀琳,她打量了孫秀琳半天,終於讓她看出了一些端倪,便滿臉驚異地指著孫秀琳腦袋上,用插著一朵栩栩如生的簪花芙蓉而遮掩得不怎麽嚴實的大包,有些烏鴉嘴道:“二姐姐,你這傷怎麽還沒好?該不會是……消不掉了吧!”


    “什麽消不掉?你別瞎說?”孫秀琳重重地瞪了她幾眼,心中有些鬱悶和焦急地摸了摸那個有些堅硬的大寶。


    真真是邪了門,都兩三個月過去,她這腦袋上被砸的大包,怎麽還沒消退。


    有時候她惱急了,狠狠地用手捶打她腦袋上的大包,誰知那大包一點事兒都沒有,就跟那石子似的,捶了半天,她手都腫了,這大包還長在她腦袋上。


    而且比起隨時會被噩夢驚醒的孫秋雅,她明顯慘多了。


    萬一真讓孫如茉說的那樣,她好不了,一輩子頂著這麽一個東西,那她今後還怎麽見人?


    孫秀琳越想,越恐慌,坐立難安。


    孫如茉卻又推了她一把,高聲道:“二姐姐,你別擔心,我們一起想辦法弄掉這個大包?”


    “大包?什麽大包?”孫老太太被孫如茉那句話,給弄得莫名其妙,問她道。


    孫如茉還沒出聲迴答,就被孫秀琳掐了一把她腰中的軟肉,低聲警告道:“不準再亂說,信不信等你迴去,我就撕了你那張嘴。”


    孫如茉聽後,一麵忍著疼揉了揉那塊軟肉,一麵撇撇嘴,轉頭向孫老太太搖搖腦袋道:“祖母,沒什麽大包,我胡說的。隻是二姐姐今日的發髻很不對勁,我瞧著怪難看的。”


    說完最後一句,她還立馬對孫秀琳做了一個鬼臉,隨即快步跑到孫老太太跟前,替她指了一下孫秀琳腦袋上那個藏在簪花後的大包。


    孫老太太順著孫如茉的手指看過去,仔細盯了一會兒,驚疑道:“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兒?你腦袋上怎麽長了這麽一個玩意兒?”


    孫秋雅讓她不順心也就罷了,沒料到她原本就不怎麽待見的孫秀琳,也出了岔子,讓她一時嫌棄地抱著孫如茉,往旁邊挪了挪。


    “是啊!秀琳,你腦袋上怎麽長了這麽一個東西?難怪這幾個月,你都閉門不出,說自己身體有恙,原來如此。”鄭氏剛才可沒略過她和吳氏的麵色,她們得意婆母不讓她繼續開口,要把秋雅送出去。


    那她也要給她們母女倆找不痛快,把氣都撒在她們頭上。


    孫秀琳麵紅耳赤,她自從上次被那塊石頭砸過之後,這腦袋上突然就長了一個大包,而且她總是犯暈,想嘔吐。


    私下還讓人叫來許多郎中幫她診治,愣是沒一個人能把她看好。


    那她為了不讓別人笑話,就一直待在自己院子裏。


    誰知道她今天這麽倒黴,帶著自己丫鬟出門就診的時候,被孫老太太身邊的芸兒,給喚到了這裏。


    讓她都沒辦法找借口推脫。


    擔心了好久,以為自己腦袋上的異樣,不會被人發現時,結果讓孫如茉這個臭丫頭給她戳破了。


    吳氏也是知道的,還幫她到處打聽名醫,今天見她待在這裏,以為她腦袋上的大包消下去了,就沒怎麽關注。


    哪曾想還有這麽一出。


    孫秀琳隻能當著大家的麵,羞憤欲死地低著頭,如實說道:“祖母,事情是這樣的,我……”


    糾結了半晌,孫秀琳終於把她腦袋上大包怎麽得來的事實告訴了大家。


    隻是這件事在她們看來,太詭異了。


    紛紛嫌惡地離孫秀琳遠了一些。


    這從天而降一塊大石頭,砸在腦袋上,就會長這麽一塊大包,確定不是在逗她們玩?


    “母親,依我看,不如將秀琳和秋雅一起送到莊子裏,說不定她們兩人就能一同好起來。”孫秀琳,可是吳氏的命根子,把她送去,這吳氏就少了一個臂膀,看她還怎麽囂張,有臉嘚瑟。


    鄭氏這話一落,吳氏立刻接話道:“姐姐,這就不用了,我已為秀琳尋來一位名醫,聽說專治各種疑難雜症,說不定她也能治好秋雅。”


    為了不讓她女兒跟孫秋雅淪落到一樣的境地,她隻能將她精心瞞了好幾天的消息,給抖摟出來。


    鄭氏聽聞,果然雙眼一亮,不過這吳氏真是歹毒心腸,看她這樣子,顯然是要把消息給壓下來,不讓她得知。


    幸虧,她及時開口,否則就錯過了大好機會。


    孫老太太厭惡地看了一眼吳氏,隻覺她太自私,不顧全大局,真不明白她兒是怎麽看上這吳氏的。


    “也罷!那就趕快把那位名醫請來,為她們二人好好看看。”


    孫老太太一發話,吳氏就不得不從。


    而等吳氏讓人把那位名醫請來,先後給孫秋雅和孫秀琳看診時,那名醫卻大驚失色,慌亂道:“她……她們這是得罪了老天,是報應……報應。”


    “你這庸醫,滿口胡言,她們怎麽得罪老天了?”孫老太太對這名醫的大喊大叫,表示極為不滿。


    怕是他根本治不了,才會說出這種誅心的話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之家有福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我是逗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我是逗神並收藏穿越之家有福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