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呀……白盼肯是不喜歡他現在這張臉。  小鹽巴扭了扭身子,哼哼唧唧,還想嫌棄他哩。  再說潘十二,當時在千樂絲表現得勇猛無比,迴家細想還真有點害怕,忐忑不安幾日,見那日本軍官沒找來算賬,便沾沾自喜起來,心想果然雷聲大雨點小,聽上去發怵,估計也沒什麽本事,也就把心放下了。  他偷偷摸摸去了趟千樂絲,發現溫沐沐不僅沒有被開除,藤山長官還買了禮物專門過來賠禮道歉。  得知這一消息,難免有些吃驚。  怪事,那日本軍官的心胸真有這麽寬廣?  潘十二性格單純,本身不愛想得太多,迴到家裏,更是精神抖擻,本來就跟白盼關係近些,現在隔三差五地就往院子裏跑。  白盼嫌他鬧騰:“既然藤山長官不來鬧事,你怎麽不多去舞廳,尋你的溫小姐,總到我院子來做什麽?”  潘十二剛還眉飛色舞的,聽他這番話出口,整個人萎靡了般,無精打采的。  小鹽巴道:“你是不是騙人了呀?”  “什麽騙人?我怎麽騙人?你個小仆人不要亂說,我從來不騙人的!”潘十二像被踩了痛腳,從椅子上彈起來,一雙黑眸瞪得跟銅鈴似的。  小鹽巴被他一連串如同炮仗般的話抨擊地一愣,唾沫星子差點濺到臉上:“……那你怎麽支支吾吾的。”  潘十二頹然。  那天他確實看到了溫沐沐,笑語嫣然,對他溫柔許多,實際上,還是隱隱保持著距離,她身上還保留著大家閨秀的傲氣和尊嚴,一朝淪落成舞女,被從前的同學看見,心裏是自卑,是窘迫,各種複雜的情緒席卷全身,使得她壓根不想和潘十二近距離接觸。  溫沐沐和他客套兩句,便找了個借口去後台了。  獨留潘十二一個托著下巴無精打采地四處張望,可惜舞池中其他的幾個都入不了他的眼,本身對這種地方就不太感冒,要不是為了暗戀多年的女孩,一步都懶得踏進千樂絲。  坐了一會覺得無趣,正想迴家,卻被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攔了下來。  要知道在這種年代,能穿上西裝的人必定是有頭有臉的,潘十二心下一沉,麵露警惕之色,扶著沙發後退兩步。  男人畢恭畢敬道:“顧大人賞臉,請您過去喝上兩杯。”  “顧大人?”  起先,潘十二還沒反應過來,隨著伸手的方向望去,左後方的沙發上,仰著一個英俊的男人,薄唇緊抿,孤高而淡漠,見潘十二看過來,便大剌剌的、用同樣的目光與他對視。  早聞滬州總督顧太安有位養子,名叫顧清嵐,狡黠如狐城府極深,顧太安將其養大,本不存在私心,但養子十歲時,肚子一直沒有動靜的總督夫人竟然懷上了,一出生,竟是兒子,這下,顧太安不得不為親生兒子考慮了。  顧清嵐年紀越大,心思縝密,陰冷狡猾的性格越是明顯,有時候睡在同一屋簷下,顧太安自己都覺得害怕,除去他以絕後患的心思,也逐日遞增。  不管情況如何,反正養子沒死成,顧大安自己在出門時遭遇了搶殺,子彈穿進大腦裏,被及時取出,撿是撿迴一條性命,但變成了植物人,永遠沒法睜開眼睛了。  顧清嵐年紀輕輕,便坐上滬州總督的位置,上位不滿半年,已清理了父親不少的心腹,可見手段狠辣,常人所不及。  潘十二從一臉茫然到大徹大悟,心裏給顧清嵐打上了恩將仇報的標簽,他癟了癟嘴,本想繞開男人就走的,沒想到男人向左跨上一步,直接擋在了他麵前。  “你——!”  “先生,請。”男人語氣恭敬,言語上絲毫挑不出錯來,最重要的是,潘十二看見他腰間上的配槍和充實的肌肉,又對比了一下自己軟綿綿的肚子和手臂,頓時慫了。  潘十二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猜測道,難道自己先前得罪的藤山長官和顧清嵐關係親近,現在找他來,搓搓他的銳氣?這樣一想,雖然心裏發怵,麵子上還不肯下人一等,便假裝氣定神閑地說:“正好我也想過過酒癮,請吧。”  “潘先生。”顧清嵐絲毫不加掩飾,赤裸帶有情欲的目光像是要將他的長褂一層一層地剝去:“請坐。”  幸好潘十二是個雛,隻覺得不自在和難受,以為他故意挑釁自己,便硬著頭皮,惡狠狠地和他對視,或許視線太灼熱的緣故,瞪迴去時,潘十二明顯被燙了一下,一躲閃,氣焰立即消了下去,像被剝了皮的白斬雞,茫然無助。  潘十二腦袋打渾,思維轉得慢上許多,一杯紅酒下了肚,才想起來道:“你怎麽知道我姓潘?”  顧清嵐笑了笑:“滬州的鹽商我都同他們打過交道,令尊常常和我說起你,飽讀詩書,才華橫溢,又留過學,沒想到今天一見,不僅讀書讀得好,相貌也是玉樹臨風,儀表堂堂。”  沒有人不愛聽好話的。潘十二被誇得飄飄欲仙,看他也順眼許多:“哪裏哪裏。”  顧清嵐揉揉眉心,裝作煩惱。  “哪像我令弟,頑劣調皮,讀個初中還常常逃課逃學……”  看來這廝對他那個沒有血緣的弟弟還挺關心……  潘十二摸著下巴,心想謠傳果然是謠傳,不可信啊,這顧清嵐看上去,為人還算不錯,哪裏城府深厚,狡黠如狐了?  “我倒有意幫令弟找個家庭教師……”顧清嵐故意將話說了一半,引潘十二上鉤。  按理說,稍微起點巴結心思的都會自己應了,偏偏潘十二沒往那處想,還熱情地推薦了好幾個年輕時上學的老師名字,寫下來供他參考,顧清嵐將紙隨意放在桌台上,嘴上笑著,眸光微涼,隻是道:“我們先喝酒。”  潘十二被灌了幾杯,雙頰通紅,腦袋暈暈沉沉,還衝著顧清嵐傻乎乎地笑。  顧清嵐跟著笑,不過是那種侵略性的笑,他一把將潘十二扯進自己懷裏,圓潤緊致的臀壓在自己大腿上,讓他心生愉悅,捏起近在眼前的下巴,牢牢堵上他的嘴唇,撬開牙關,長驅直入。第127章   潘十二頭暈腦脹,還沒到神誌不清的地步,唇畔被肆意吸吮,嘴微微張開,津液順著嘴角流淌而下,他腳軟腿麻,想要站起來,皮鞋摩擦著地麵,身體還不住打滑。  男人的手便正大光明的沿著縫隙在臀部處收緊,陌生的酥麻感自上而下席卷全身,潘十二被這種侵略性的強吻親出了眼淚,悶哼著掙紮。  他口腔摻雜著一股淡淡的酒氣,湧進了鼻腔,像是要灌進身體裏。  “嗚嗚嗚——”  潘十二整個人都清醒了,用濕漉漉地眼睛怒視著他。  可憐巴巴的模樣,不像瞪人,倒是像在嗔怪撒嬌。  “你這裏很甜。”等裏裏外外地吻夠了,顧清嵐才離開紅潤的唇畔,垂下眼簾,啞著嗓子將下巴滑落的津液一並吞入。  敏感的那塊皮膚被觸碰到,潘十二渾身顫栗,氣得顧不及眼前男人滬州總督的身份,照著他的臉就是一拳。  顧清嵐自然不會讓他打著,手掌包裹住揮來的拳頭向脊背壓去,導致潘十二整張臉都貼在了他的胸膛上,還不忘奮力掙紮:“你放開——你放開——”  他本就身子骨小,無助地蹬著雙腿,仿佛一條企圖上岸的魚,他破口大罵,平時讀的那些書都用來以各種各樣的方式抨擊謾罵,顧清嵐也不生氣,隻是捏著細瘦的手腕道:“你是自己閉上嘴,還是我幫你閉上。”  潘十二瞪圓了眼睛,心裏害怕又無助,眼眶已經紅了一圈,水霧濛濛,叫人心生憐憫。  顧清嵐居高臨下地打量他,低低笑道:“不知道到了床上,是不是還這副水靈靈的模樣……”  潘十二麵紅耳赤,不知道最後是怎麽跑出舞廳大門的,好歹顧清嵐鬆了手,放任他連滾帶爬地遠離他,連臉頰上濕漉漉的淚水都沒來得及擦幹淨。  這迴可受到不小的驚嚇,他努力想要淡忘,每次快忘記時,閉上眼睛,男人灼熱的氣息仿佛近在咫尺,緊貼而來,把潘十二嚇得從夢中驚醒。  小鹽巴聽他簡略的訴說,了然道:“所以,新上任的滬州總督不僅請你喝酒,還邀請你去他家給弟弟做家庭教師嗎?”  潘十二臉色灰敗地點了點頭,他沒把後來顧清嵐怎麽輕薄,怎麽調戲的內容說出來,事實上,一個男人,被另一個男人強行抱在懷裏,不僅被摸了屁股,還舔了脖子,任誰都無法開口的。  “那是好事呀。”小鹽巴道:“藤山長官再想找麻煩,你和那滬州總督親近,豈不是無形中多了一把保護傘?”  潘十二聽到“親近”二字,渾身上下的肌肉都繃緊了,虛張聲勢道:“為什麽我要跟他親近——他跟那小日本就是一路的——這種虎狼之勢的惡徒——”  他聲音放得太大,讓小鹽巴和白盼都愣了愣。  “……沒什麽。”潘十二有苦不能言,憋屈得難受,扭頭就走。  顧大人沒想輕易放過他,隔三差五地寄邀請函讓他來家裏坐坐,潘十二看到邀請函,連門都不敢出,別說去舞廳了,整天鬱鬱寡歡,膽戰心驚,大夫人見了,倒是勸說要跟這位新任總督多多來往,不能總駁了人家麵子,多一個朋友比多一個敵人要好。  潘十二苦不堪言,姓顧得大庭廣眾下都敢對他肆無忌憚地動手動腳,如果去他家豈不是羊入虎口,到時候晚節不保,別說敵人,殺了他的心都有!  想到這裏,他更是抗拒。  後來,連信都不敢下樓接了。  兩日之後,大院外傳來消息,潘老爺被海關扣押了,說是海口港灣進來的鹽包裏,藏了大麻,這艘船是“潘”字號的,巧就巧在,潘老爺也在這艘船上,當場被抓了迴去。  窩藏大麻可是重罪,現今人贓俱獲,怕是要吃苦頭了。  丈夫雖是生意人,但也不是黑心人,怎麽可能踩著國人的屍體賺那種黑錢?  大夫人四處奔走求人,才得知他們得罪了海軍司令部參謀長,人家二話不說檢查潘老板船隻,發現大麻直接扣押,前後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像是早已有所準備,要不是和他們有仇,又怎麽會親自帶隊搜查呢?  可憐大夫人還未明白自己何時得罪了藤山長官,她正急得頭發花白,不到兩日,巡捕房的人衝進潘家大院,不顧丫鬟老仆尖叫恐懼,照著通緝令,將一幹十四五歲的小仆人抓了起來。  “還有一個。”  “去西邊的院子裏搜!”  “你們幹什麽?”潘十二瞪著眼前的巡捕,父親才剛剛出事,這群吃皇糧的就落井下石?  巡捕向來對他笑臉相迎,不過這次不會了,他冷冷持起通緝令,道:“半個月前,新德棉織廠發生一起惡性殺人事件,受害人四肢扭曲,腿骨盡斷,連左眼眼珠都被挖去一隻,顯然是被蓄意報複,一個月前,你就和工廠裏的監工發生過衝突,帶走裏麵的數名童工,我懷疑你和童工,有殺害新德棉織廠的嫌疑,跟我走一趟吧,潘少爺。”  “開什麽玩笑……”潘十二不敢置信,迴過神,他激動得語無倫次:“我怎麽可能殺人?你看我像是會草菅人命的人嗎?”  “知人知麵不知心啊。”巡捕攤手。  南邊的院子裏,小鹽巴也被一起搜了出來,帶上了手銬,巡捕朝著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佯裝想起來什麽似的,道:“我記得這個人,案發前一晚還和受害者發生過語言、肢體上的衝突,嗯……有重大嫌疑。”  小鹽巴生氣道:“綿織廠死了那麽多童工你們不排查,死了個監工抓得比誰都快。”  “嗯?哪來的小雜種,敢跟你爺爺——”  巡捕本想教訓教訓他,卻被聞訊而來的大夫人揚聲阻止:“等等——”  大夫人還有些薄麵,巡捕收斂了囂張的氣勢,對堅韌的女人露出一抹恭敬的笑容。  “想要抓我兒子,你拿出證據來,否則,你就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何必呢……馬夫人……”巡捕長歎一聲:“我還是敬重你的,我在這裏,就給你露個口風吧,你們院子裏的人,該帶走的,一人不能少,您啊,就算在我麵前自殺,那也沒用。”  大夫人錮緊了拳頭。  “您啊……還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誰吧?”  潘十二本身和母親同仇敵愾,聞言愣怔。  “海軍司令部參謀長藤山長官,半個月年,您兒子在歌舞廳給了他沒臉,唉,您說您惹誰不好,偏要招惹他,這下,不是把整個潘家大院都給搭進去了?”第128章   大夫人如遭重擊,眼眶慢慢猩紅,直直看向潘十二:“什麽時候去得舞廳——你又去找那個不要臉的舞女的對不對——?”  “你這個孽子,你想害死我們嗎?”  大夫人向來端莊穩重,此時跌倒在地上,失聲痛哭。  往日潘十二定會反駁兩句,如今像啞了似的,囁嚅著唇,喉嚨裏說不出半個字。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潘十二無措地被戴上手銬,推搡著帶離潘家大院,此時風光無限的牌匾看上去積了層灰,顯得敗落,才想起半個月過去了,也沒人擦洗過,院裏的仆役陸陸續續遣散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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