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企圖開導常年沉迷遊戲的夏傑,卻被怒喝著推出門外。 “都怪你!這把我差點就贏了!”夏傑怒吼道。 他抹了把臉上的唾沫星子,茫然了一刹那,去敲小兒子的房門。 夏長輝置之不理,沉浸在創作的海洋中。 夏平嶽抽動著麵部肌肉,坐在椅子上自唉自歎,然後把一切怒火轉加到不願出手相助的夏梨蘋身上:“賠錢貨……真是賠錢貨啊……” 看到這裏,又激起了夏平嶽長久以來對女兒積攢的怒氣。 他捂住胸口,狠狠咒罵著,深喘兩下,才退了出來。 “啪——”第二扇門順勢關上。 夏平嶽朝著第三扇走去,他幾次想要放棄,似乎打心底排斥繼續往前,但又控製不住自己的腳步。 第三扇門跟前兩道不同,漆著一層深紅色血一般的顏料,讓人心驚肉跳。 他摸了一下門把,染上滿手的淤血。 第三扇門打開,夏長輝成為小有名氣的網絡作家,他西裝筆挺,對不務正業的哥哥和落魄無依的父親嗤之以鼻。 算下來,已經搬出去居住半個月了。 這天,正好是他搬出去後,頭一次迴家。 “爸!隻要殺了王阿婆王阿爺,我們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夏平嶽收拾著飯桌,聞言不禁皺眉:“說什麽胡話呢?又在想恐怖小說劇情?” “爸,我說的是真的。” 夏平嶽緩緩抬起頭來,和小兒子對視,見他眼裏的神色,陰鬱摻雜著一股子狠勁,不像在開玩笑,便放下了手中的抹布:“兒啊……你小的時候,胳膊王阿婆還抱過你呢,他們跟我們無冤無仇,你殺人家幹嘛啊?” 夏長輝不屑的笑了笑,伸出一隻手,晃了晃:“一個人頭,兩百萬,你幹不幹?” 聞言,夏平嶽變了臉色:“不會有人想要雇兇殺人吧?” “五十萬啊!”夏長輝道:“你天天撿垃圾,能有多少錢?我媽當初怎麽死的?窮死的!難道你也想過上那種連醫藥費都付不起的日子?” 夏平嶽眼皮子一抽,還真有點被說動了,支支吾吾道:“這可是違法亂紀的,被抓到了怎麽辦?而且你那個付錢的靠不靠譜啊……萬一事情敗露,把我們供出來了怎麽辦?” 夏長輝冷笑:“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你做不做?” 夏平嶽真是窮怕了,一咬牙一跺腳,便同意了:“好吧,你說該怎麽辦?” “我們不能硬來,隔壁那兩個老家夥以前不是愛喝酒嗎?叫上阿光和胖子,尋個由頭一起喝兩杯,你呢,偷偷把高血壓的藥掉包,換成頭孢,喝完酒再吃抗生素會導致休克,到時候,誰知道是我們動的手?” “不過這事啊……還需要阿光和胖子幫忙。” 夏平嶽不敢相信:“這……你讓他倆幫我們一起殺人?怎麽可能嘛……” “我們可以把酬勞挪出一部分,分給他們。” “那怎麽可以?”夏平嶽明顯不太樂意。 他也有自己的思量,這錢還是一個人賺的好,阿光和胖子到底不是自己人,難保關鍵時刻不會倒戈。 夏長輝卻表現得胸有成足:“爸,你太小看金錢的吸引力了。” 緊接著,場景又迴到了那天喝酒小聚的晚上。 夏平嶽看得滿頭大汗,幾乎奪門而逃。 第三扇也在他邁腿跨出的那一霎那重重關上。 走廊出現了崩塌,大理石如碎紙般一節一節地往下落,隱隱綽綽的紅燭光照了進去,裏麵是一道黑色的暗河,咕嚕嚕冒著氣泡。 突然,一隻腐爛的手從寒河裏伸了出來,掙紮著攀爬而上。 夏平嶽大驚失色,扶著牆向後撤,身後的場景變了,不再是一望無際的長廊,而是一條蜿蜒曲折的階梯,一圈連著一圈,最頂端,還是一道門。 門是開著的,閃爍著亮光,旁邊站著兩個老人,一個五官已經看不清,滿臉青紫,另一個還算正常,正掛起一絲詭異的笑,靜靜看著前方。 他們雙雙注意到了夏平嶽,朝著他揮手,嘴巴張開又合上。 “來呀……來呀……” 夏平嶽全身發著抖,不敢前進,更不敢後退。 暗河裏的手已經爬上了大理石,它動作飛快地朝夏平嶽的方向扭動。 夏平嶽慌不擇路跑上樓梯,老人們微笑著把他帶進門裏。 裏麵是天堂,還是地獄? …… 月光下,林瑾磊扛著昏迷的夏平嶽已經走了一段路了。 走到天橋邊時,夏平嶽瘋魔了般對著他拳打腳踢,林瑾磊挨了兩下,最後忍無可忍,一拳將他揍倒在地,想不到這老頭看上去身強體壯,實際還挺嬌弱,摔在地上就爬不起來了。 林瑾雷沒有辦法,隻得扛著他往垃圾場走。 他聽老頭說起過自己住哪,卻沒得到詳細地址,拍了拍他的臉,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隻好一家一家地往窗戶裏看。 垃圾場一共四戶人家,除了前幾天死去的兩位老人,其他三戶皆是門窗打開,燈還亮著,能清晰地看到裏麵的場景。 林瑾磊隻是稍微瞄了眼,便渾身戰栗。 是死人,如果普通的死人倒還好,他這兩天出外勤稀奇古怪的死法見多了,但眼前的胖子背後全是洞眼,一個,兩個,三個,完全數不清,他能從這些血洞出感受到兇手的恨之入骨。 緊接著,林瑾磊看到了第二具,一個瘦得如同猴子一般的男人,喉嚨泊泊淌血,眼球向上翻,已經沒了氣。 林瑾磊拿起配槍,一步一步地往室內挪。 這個時候,屍體動了一下。 起先,還以為自己看走了眼,下一秒,屍體歪歪扭扭地立了起來,張牙舞爪衝著他抓去。 林瑾磊好歹警校畢業的,反應還算快,用手槍抵住對方的雙手,一隻腳頂在胖子的肚子上。 可惜那胖子力氣大得驚人,瞪著翻白的眼珠幾乎要把配槍捏碎,另一個骨瘦如柴的不顧脖子噴湧而出的血,歡快地揮舞著刀向他毫無保留的後背砍去—— “叮。” 清脆的鈴聲飄蕩在空中,穿透進耳膜。 周圍的景色極速變幻,扭曲著迴歸原狀。 月亮還是那個月亮,一胖一瘦兩具屍體直挺挺倒在房間裏,沒有詐屍的現象。 一時間,陷入短暫的寧靜之中。 鈴聲呢?哪來的鈴聲?林瑾磊環顧四周,發現是從隔壁傳來的,剛跑過去便看到兩張熟悉的麵孔。 “又是你們?!” 小鹽巴從白盼身後探出個小腦袋,朝他揮了揮手:“晚上好呀。” 很快,他發現屋內還有第三人,夏傑失魂落魄地倚在牆角邊,不知道嘀嘀咕咕說著什麽。 林瑾磊警惕道:“人都是你們殺的?” “怎麽可能?”白盼嗤笑。 小鹽巴手裏還拿著鈴鐺哩,得意地晃了黃。 這會兒,他總算能學著白盼有模有樣地說話了:“你中邪了。” “他——”小鹽巴指著昏迷的夏平嶽:“已經跌入無盡的幻境,再也醒不過來了。” “對吧?”說完,還不確定地轉過腦袋征求意見。第83章 白盼勾起一抹淺笑,溫柔地應道:“恩。” “中邪?”林瑾磊未免覺得好笑,他從高度驚嚇中緩過神,額頭還冒著汗珠,急躁地在狹窄的房間內來迴踱步:“你知道嗎?就是你們這種神棍,導致一些年邁的老人不相信醫療儀器,寧願喝什麽神仙水,活活病死在床上,還有那些好不容易拿到的退休工資的,原本可以安度晚年,結果全給騙走了,受不了打擊心髒病去世的不在少數,你們現在是不是還想我掏錢……” 江湖騙子不少,不懂裝懂的人很多,導致真正懂行的被懷疑。 小鹽巴搖了搖頭,拿出一麵鏡子,遞到他麵前:“不信的話,你可以自己看。” 林瑾磊一楞。 鏡子裏,的確是他的臉,五官端正。 但原本正氣凜然,義薄雲天的氣質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隻看到了陰鬱,暴躁,麵色灰青,散發著幽幽綠光一般的年輕人,正透過鏡子狠狠瞪著他。 明明長相如出一轍,卻像他的另一個黑暗麵。 小鹽巴給他看了會就收迴去了,小心翼翼放進布包裏,說道:“你要是還不信,出去走三步,陰氣入體,必定又要中邪,到時候我們用鈴鐺再救你一次好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林瑾磊卻被自己嚇得魂不守舍,過了好一會,才迴過神來,指著暈厥的夏平嶽問道:“你們要是真厲害,先把他救起來再說。” 白盼淡淡道:“夏平嶽惡人有惡報,活不了了。” “你不救怎麽知道?” 白盼突然抬首,衝林瑾磊笑了一下,又看了眼昏迷的夏平嶽,略帶諷意。 他的表情像是在看一隻待宰的羔羊,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 林瑾磊突然意識到,眼前的男人不是不能救,而是不想救,他打算平淡地看著夏平嶽一步步踏進死亡的墓穴,半點不願伸出援手。 再怎麽說,也是條人命啊,竟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一股無能為力的怒氣積攢在心中,無處宣泄,林瑾磊衝他吼道:“就算夏平嶽做錯了事,也應該由人處置,放任鬼怪來害死他,你也是殺人犯!” 白盼不答反問:“你覺得,鬼和你兩者之間有何不同?” “它是鬼,我是人,它是虛無縹緲甚至不存在的東西,而我真真切切踏在這片土壤上,每天做的事,幹了什麽,都有記錄,都有記憶。” 白盼嗤笑。 “難道不是嗎?”林瑾磊理直氣壯。 小鹽巴生氣道:“你好像很看不起鬼,或者說你根本不在意鬼,但鬼就是死去的人,變成惡鬼的,都是曾經受過迫害的普通人,今天要不是白盼提前趕到,你和夏傑早就命喪黃泉,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到了晚上,你也是惡鬼中的一員!” “那我也不會去殺害一個曾經傷害我的人,這是以暴製暴,是惡行!” 林瑾磊頓了頓,義正言辭道:“更不會放任這種以暴製暴的行為,不加以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