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長期家暴會激起人身體裏隱藏著一部分暴虐因子。  以前窩點的老板,就喜歡拿我們這種沒有反抗能力的人出氣,後來次數越來越多,不說也罷。  一個想法在我腦海裏產生。  “老劉,我知道,你就是怕人死了,警察找上門。”我停下腳步,在他身後以一種緩慢的聲音,摻雜著刺骨的寒意,說道:“我倒有個辦法,保證屍體完整地從世界上消失,隻要你敢動手。”  ……  說到這裏,白盼蹙眉,問:“你用什麽辦法讓警察找不到李婷屍體的?”  “說出來可能有點玄幻,我有一顆種子,以屍體作為肥料生長,一個禮拜就能花開,到時候,屍體也就被吃幹淨了。”餘婉玥搓著手指,不緊不慢地說道:“這個聽起來比較殘忍了,可能也是她會報複我們的其中一個原因吧。”  “我能問一句嗎。”白盼眯眼,審視地打量她:“這種子,你哪來的?”  餘婉玥很坦誠,直接就說了。  ……  當時我的嫖客之一,是個茅山道士。  都二十一世紀了,誰還相信鬼神之說?我隻覺得有趣,他喜歡講,就隨便聽聽。  那茅山道士偷偷告訴我,這個賣淫窩點以前是家火葬場,火葬場早在十年前就關門了,裏麵出了什麽事,現在基本沒人知道。  我不怕聽鬼故事,相反還有點好奇,便催促他講快點。  原來十年前,火葬場出了一件怪事,一般焚化屍體之前每個家屬都會簽單子,所以不大會有遺漏屍體這種情況,但那幾個月不知道怎麽迴事,經常有屍體失蹤的情況發生。  最開始廠長報了警,但警察怎麽也找不到,那時比現在難找多了,到處都是荒郊野嶺,最後隻能不了了之。  正好火葬場的副廠長是那茅山道士父親的朋友的叔叔,搭了點關係,經過介紹,請他過來看看到底怎麽一迴事。  十年前嘛,他還是個初出茅廬的臭小子,本事不到位,空有一腔熱血,那茅山道士裝作新來的員工混入其中,圍著廠外廠內走了幾圈,也沒發現有什麽不正常的。  仔細觀察了幾天,覺得很多燒屍體的老員工都比較麻木,對待工作也不熱情,就一個年輕小哥挺認真,核對資料時不像其他人匆匆掃一眼,確認傷口,臉部特征的時候會核對好幾遍。  兩人聊上幾句,很快熟絡起來,偶爾約著一起吃飯。  結果奇怪的事又發生了,這個燒屍體的小哥,不管發生什麽情況,都要趕在晚上八點迴去,風雨無阻。  一次兩次倒還好,次數多了難免讓人起疑。  白天迴廠裏一問,原來這哥們晚上從來不值班,即使別人有事找他幫忙,也被婉言謝絕了。  這就更奇怪了。  凡來火葬場上班的,基本沒忌諱,也不害怕,值夜班其實是件美差,工資翻三倍,晚上又不忙,看會電視再打個盹一結束了。  就算害怕,也沒道理時間掐這麽準吧?  那茅山道士本來就是風吹草動都不放過的性格,有什麽不正常的立即警覺,他選擇挑一晚,跟上去探個究竟。  一路上,茅山道士已經做好在他家門口蹲守整晚的打算。  沒想到燒屍小哥越行越遠,越走越偏,茅山道士尋思著,怎麽不看也像往家裏趕啊,倒像快要進山了……  果不其然,他根本沒迴家,或者說,他的家就是在深山裏!  燒屍小哥走了一路,找了一塊看上去剛翻新過的,徒手挖地,茅山道士好奇地往前看,好家夥,屍體一個接一個顯漏出來,上麵還掛著火葬場編號的標簽,明擺著就是偷屍體的無疑了。  可是,這麽多屍體,他要來幹嗎?  茅山道士耐不住好奇,蹲在草叢裏偷看,燒屍小哥似乎也沒注意到他,把那些屍體一一劃開,撒上種子,那種子像活的,一接觸到屍體就在裏麵亂竄,燒屍小哥也不管,哼著曲,輕車熟路地用線把傷口縫製好,再埋進土裏。  做完以後,又把旁邊一塊地挖了出來。  這迴,險些把茅山道士看呆。  那裏的屍體像是被埋了有段時間了,肚子中央開出一大朵搖搖曳曳的大紅妖花,花蕊散發出綠悠悠的光芒,它津津有味啃食著滋養自己的屍體。  沒一會,屍體被吃了個精光。  茅山道士走南闖北,也見過不少世麵,但這種詭異的現象還是頭一遭,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往腦門上衝。  他曾在一本文獻上看過,長江流域的西南地區,出現過一種奇花,大紅,高度一尺,以人的屍體為飼料生長,食屍時散發著幽幽綠光,這是邪物,成熟以後采摘製藥,短期服用可導致焦躁,產生幻覺,長期服用能使人易怒,情緒化,進入無盡遐想,更能牽製體內靈魂,讓你為他所用,自己卻無法反抗。  這種花,就是彼岸花,也叫曼珠沙華。  茅山道士本來對此將信將疑,如今親眼所見,不敢再懷疑,他正猶豫要不要衝上去抓個現行,還是迴家小心合計……  結果一抬頭,就對上了燒屍小哥用那張陰森幽綠的臉。  說到這裏,那茅山道士忽然停下了。  我緊張的情緒被吊起,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麽迴事,你被發現了?”  茅山道士點了點頭。  “那後來怎麽樣了?”我思索一番,覺得結局挺無趣的:“他被抓了吧?送進警察局了?不然你也不會出現在這了。”  茅山道士神秘地笑了笑,沒有迴答我的話,大概被我猜中了,覺得沒有麵子,所以想故弄玄虛留個懸念。  後來領走前,他送了我一顆種子,一張符紙,算是伺候他的小費。  我表麵笑嘻嘻,心裏暗罵了一句小氣,我年紀雖然小,但又不是傻子,這種子跟市麵上看上去沒什麽不同,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心裏不屑,後來想想還好沒隨手把它扔掉,這張符紙其實救了我一命。  那時候窩點剛被警察剿獲,我像個無頭蒼蠅,天天找工作,也去夜總會應聘過,但人家覺得我長相不合格,就沒要,迴去的晚上已經半夜了,沒什麽行人。  我有點害怕。  當然,我怕的不是鬼啊什麽這種虛幻的東西,我是怕有歹徒逃犯之類的跟蹤,所以走的時候很警惕。  但事情還是發生了,那條小巷我走了有幾個月了,大概也就一百米,偏偏那天死活出不去,轉身一看,背後還有個奇怪的影子一直在追著我,它沒有身體,路燈把它照在牆壁上,四肢細長,像隻碩大的蚊子。  我腿一軟,邁開步子掉頭就跑。  但無論我跑得多快,就是找不到終點,最後實在跑不動了,幹脆停下來一死了之,反正找不到工作最後也是餓死。  我很絕望,幹脆閉上了眼睛。  然而奇怪的影子距離我一厘米的時候突然嚎叫起來,好像有人要把它扯碎,還沒等我迴過神,影子已經飛一般的逃跑了。  我一臉茫然,不明白什麽原因,又過了幾秒,眼前的路變得開闊,很快就走出了這條小巷,迴到家,我發覺被塞在包裏的符紙化成黑沫,撒得到處都是,這才恍然大悟。  是那個道士的符紙救了我一命。  這時候,我對茅山道士已經存了幾分畏懼,那顆種子一直保留到現在,在意識到李婷幹擾到我後,我便動了心思。  雖然不能肯定這玩意一定行得通,但李婷的存在讓我徹夜難眠,當時我隻有一個想法,就是試一試。  ……  聽完,小鹽巴道:“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劉洪頭豈不是在騙人?”  “當然。”餘婉玥冷冷地嘲道:“他以為說了謊話你們會相信,誰知道我們碰到的是這種古怪的東西,上車容易下車難。”  小鹽巴恍然大悟。  警察不蠢,李婷社會關係簡單,嫌疑人鎖定起來很方便,他要躲過警察的眼睛,必然有後招,隻是沒想到,這個後招竟是餘婉玥出的主意。  白盼抿著唇,似在思索:“你成功了?”  “是啊。”  餘婉玥抬首看了他一眼,迴道:“這種辦子陰邪,連我都犯忌諱,本來我跟老劉說好了,直接一瓶農藥灌下去,讓她死個痛快,結果他答應得好好的,到做的時候可不是那麽迴事……”  “人都剁成好幾塊了,鮮血淋漓,還好肚子那裏是完整的,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先把種子埋進去再說,想不到那些花開得還蠻豔麗的。”  她要是驚恐地說出這種話倒還能理解,就是平淡冷靜的語調,反倒令人渾身發寒。  餘婉玥道:“是不是該送我上路了?”  白盼眯起雙眸,問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什麽?”餘婉玥不在意地笑了笑。  “既然茅山道士是去抓偷屍體的盜竊犯,那他身上的種子又是哪裏來的?”  白盼問完,餘婉玥一愣。  這是第一個問題,緊接著,白盼又問了第二個問題:“茅山道士起源於道教的茅山宗,乃修行之人,講究的是修心養性,就算現今多了意誌不堅定的濫竽充數,但喜愛嫖娼的,依然少之又少。”  ——那麽,茅山道士究竟是誰?  餘碗玥張了張嘴,很快反應過來,一股冷意湧上心頭:“要麽是他抓了那燒屍體的,順走了幾顆種子。”  “要麽——我遇見的根本不是茅山道士,而是那個偷屍體的,故事正好停在茅山道士遇見燒屍體小哥那一處,後麵究竟發生了什麽,隻有他們本人知道了。”  她幡然醒悟,額頭上留下冷汗,心中竟多了幾分後怕。  “你說的這人我有點好奇,知道他的名字嗎?”白盼斟酌了一下,覺得過去多年,即使當時知道名字,還能記清不太可能,便道:“或者說,他的相貌特征是什麽?”  “他叫張廣興。”餘婉玥定定地看著他,試探道:“你不是普通人吧?不然也不會坐上這趟巴士來去自如,你對那朵花感興趣?它在老劉的後院裏躺著呢。”  “張廣興?”白盼皺起眉頭,覺得耳熟。  小鹽巴在一旁輕輕“啊”了聲,驚訝道:“我們村裏也有叫張廣興的人,你還說過他陰氣重呢。”  話一出口,白盼想起來了,心中詭異更甚,世上無絕對的巧事,這裏遇見張廣興,赤土村剛好也有個張廣興,而且陰氣極重。  陰氣過重的人不常見,但還沒到讓他格外關注的地步,被惡鬼纏身,附體,七月半鬼節出身,七煞命等都會導致陽氣衰竭,陰氣上身……所以他在赤土村看到張廣興,根本沒放在心上。  但如果餘婉玥述說的張廣興,和赤土村的是同一人,那他以茅山道士的身份,又或者說,他根本就是往屍體裏種彼岸花的那人——從小鎮無由來搬去一個貧困村常駐,目的就很令人深思了。  餘婉玥迴憶道:“我的印象很模糊了,隻記得他手臂上有個紋身。”  小鹽巴愣怔道:“我們村的張廣興……也有。”  是條蛇一樣的紋身,兇神惡煞的,他記得特別清楚。  白盼摩挲著手指,表情陰晴不定。  要是同一人,他來赤土村是巧合還是特意?如果是特意,又有什麽目的?瘟疫頻出時,他知道田家包括孫誌偉,田鴻光暗中的動作嗎?如果知道,那麽以他的角度,是作為單純的旁觀者還是背後的操縱者?  一時間,白盼的腦海中充斥著各種疑問,他試圖尋找其中的蛛絲馬跡。  使用聚寶盆的田老頭,愛財如命的村長和孫誌偉,變成惡鬼的大盛,喜歡鹽巴祭拜瑚貜的梅子,梅子……?  “你之前是不是說過,這個張廣興跟梅子父母關係不錯?”  小鹽巴的記憶哪有白盼那般好?早就模糊不清了,不過這人的確和梅子父母往來密切,便點了點頭。  他潛意識感覺張廣興危險,便問:“他不會傷害梅子姐吧?”  梅子討厭白盼,性格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變得偏激又陰鬱,小鹽巴向著白盼,臨走前都沒跟她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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