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祠堂很大,坐北朝南的主位上供奉的是魔域曆代皇帝,右側是曾經英明一世的魔域皇室成員,左側是白氏的妻子和女兒們。


    與別處祠堂不同,魔域皇室並沒有將女人排除在祠堂之外,因為白氏的女人們同樣有很多名垂千古的巾幗英雄。


    白小白環顧了一下四周,試圖找到所謂魔皇傳承的存在,但周圍除了繚繞的煙火便再無其它存在。


    轉念一想,他就釋然了,既然是如此重要的存在,當然不會讓人輕易發現。


    “你也是白氏族人?”白小白轉頭看向身旁的青衫老人。


    青衫老人怔了怔,然後有些神色恍然地點了點頭,道:“算起來連先帝也要叫我一聲叔叔!”


    白小白一怔,眼前這個不起眼的老頭竟然有這麽高的輩分!


    “那你怎麽在這裏守著白氏祠堂?”他看了看青衫老人手裏的掃把,本想說“為什麽在這裏做些仆人做的事情”,但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想想看,一個當代魔皇叔爺輩的人竟然在祠堂裏做仆人做的事情,要說這中間沒有故事白小白是不會相信的!


    青衫老人神情再次恍惚,仿佛想起了當年的某些過往,然後搖了搖頭道:“都是些老黃曆了,之前白氏先祖們的英雄事跡你都不願意聽,我的事情你會覺得更沒意思!”


    白小白臉色微紅,原來自己剛剛“神遊物外”被老頭發現了。


    片刻之後,他稍稍調整了思緒,然後問道:“知道他們的故事之後,我接下來該幹什麽?”


    青衫老人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魔皇沒有說我什麽時候能夠離開?”白小白微微蹙眉問道。


    “陛下沒有交代!”青衫老人說道:“其實之前給你講那些故事陛下也沒有交代,隻是每次有人來這裏,老頭子我都會給他們把故事講一遍,然後就任由他們在這裏祭拜或者冥想!”


    白小白抬頭,問道:“冥想?冥想什麽?”


    他在想是不是關於傳承的事情!


    青衫老人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沒修行過,不了解這中間的事情!”


    白小白歎了口氣,然後繼續問道:“來這裏聽您講過故事的都是些什麽人?”


    “我來這裏之後,這些年裏隻有三個人來過這裏!”青衫老人說道。


    “隻有三個人?”白小白一愣,既然是白氏祠堂難道不需要每年清明辦個祭祀大典之類的嗎?


    青衫老人點了點頭。


    “哪三個人?”白小白問道。


    青衫老人看了看神龕上的那些靈牌,道:“先帝、陛下,還有白戌小王爺!”


    白小白再次愣住了,魔域先帝以及當代陛下來過這還好說,而且按照青衫老人的說法,不難推出這裏應該隻有在繼承魔皇傳承的時候才會有人過來,而這些人都是皇位的繼承人。但是,白戌來這裏幹嘛?


    看出了白小白心裏的疑惑,青衫老人笑了笑說道:“白氏祠堂除了供奉先人,還有一個作用,就是讓一些不聽話的白家孩子來這裏悔思過錯!”


    “悔思過錯?白戌是什麽時候來過這裏悔過的?”白小白問道。


    青衫老人淡淡地說道:“當年他協助異族米家逃亡,陛下曾將他抓迴來過。當時整個魔山——或者說整個天下知道他來過白氏祠堂的人隻有我和陛下兩人。那段時間整個天下都在追殺白戌,而白戌還沒有成為天下第一,所以陛下將他偷偷送到這裏,一方麵讓他麵壁思過,另一方麵也是想保護他!”


    白小白驚疑地瞪大了眼睛,因為青衫老人的說法和之前所有人給他講的事情有些不一樣。無常聖人一直覺得是魔皇想要斬殺白戌,就連天下大部分追殺他的高手都是魔皇請動的人!


    白小白也是這麽以為的,試想一下,一個能夠威脅到魔皇皇位的人,他肯定不會心慈手軟!想到這裏,白小白皺了皺眉頭,頓時覺得身邊這個青衫老人是和魔皇沆瀣一氣的人,他的出現隻是為了讓自己能夠認祖歸宗,而這一切背後的目的就是赤焰神瞳——如果這麽理解,所有的事情都說得通了!


    青衫老人仿佛看出了白小白心中的懷疑,抿了抿嘴,然後繼續說道:“那時候白戌真的很危險,為了協助米家人逃亡,他身受重傷,如果不是魔皇親自前往,他根本不可能對付那些追殺他的人。魔皇將白戌帶到這裏之後,為了掩人耳目,號令魔域所有高手尋找白戌,讓北冥和辰國的皇帝看到他斬殺白戌的決心。所以,才為白戌在這裏爭取了一段安心養傷的時間!”


    白小白看了看主位上的靈位,問道:“就算白戌來過這裏,你是怎麽知道他協助米家人逃亡的事情的?那些事情好像隻用看根本看不出來吧!”


    青衫老人雖然輩分很高,但既然被迫在這裏打掃祠堂,而且身體裏沒有絲毫修煉的痕跡,說明這個人的地位並不高,他不認為魔皇會耐心跟他講這些事情。就算再加上一個白戌,如果他真的身受重傷又被整個天下追殺,更不會有心思和眼前這個老頭說什麽了,更何況是自己“背叛”整個天下的事情!


    青衫老人目光怔然,仿佛想起了什麽有趣的過往,半晌之後才笑著說道:“老頭子在這裏待了快一百年了,能夠說話的加上你一共才四個,白戌小王爺又是一個健談的人。他在這裏養傷三個月,除了陛下偶爾過來,能夠和他說話的也就隻有我,所以他跟我說一些外麵的事情!”


    白小白心裏本來堅定認為青衫老人就是魔皇派來蠱惑他的想法稍微有點鬆動了,因為從費落落、無常聖人的描述來看,白戌好像確實是一個不能閑下來的人!


    如果他真的來這裏待了三個月,還真有可能跟眼前這個老頭說點什麽。


    “他……那三個月是怎麽過的?”白小白有些心情複雜地問道。


    青衫老人笑了笑,說道:“白戌這孩子性格很開朗,即便是身受重傷、被天下人追殺,依舊整日麵帶微笑,仿佛那些在他眼裏根本就不算什麽事情!隻不過他在這裏的三個月裏,老頭子我可是著實累著了!他每天除了和我說幾句話,順便藐視一下天下英雄,最多的就是在這裏咒罵白氏先人。罵完了還不夠,如果不將靈位上先人們的靈牌弄上一些泥土和煙灰,他就好像不能泄憤似的。那時候我就天天留在這裏,等他一罵完,就趕緊上前清理……”說道這裏他笑出了聲,繼續道:“白戌那孩子……還真是調皮!”


    “不過,男孩子嘛,調皮一些才會有出息,要不然後來怎麽可能成為天下第一呢!”說道這裏,青衫老人臉上赫然出現了無常聖人每次說到白戌英明神武時就會流露的與有榮焉!


    白小白有一個習慣,每次遇到解釋不通的地方時就會先放過去,先將後麵的事情弄清楚,如果後麵的事情符合常理,那最後就隻需要解決那個解釋不通的地方就行了!這樣的思維方式有助於他抓到事情的重點——這是在血色深淵時陳三教他的思考方式!


    “後來呢?後來他是怎麽離開的?魔皇難道同意他離開?”白小白問道。


    青衫老人收起臉上的笑容,歎了口氣說道:“陛下當然不會讓他離開!白戌離開的前一天晚上,他和陛下在這裏大吵了一頓,後來差點出手,最後還是陛下無奈妥協了!”


    “魔皇……他會妥協?”白小白有些不相信地問道。


    在他的心裏,已經強大到了極致的魔皇怎麽可能會向人妥協,而且是向一個能夠威脅他皇位的人!


    青衫老人想了想,然後對著主位上的靈牌躬了躬身,道:“小睿子,看在當年我們倆情分還不錯的份上,接下來我說的話有評價你的意思,你可別怪我!”


    白小白順著青衫老人的目光看過去,是一塊寫著“白氏睿聖人之靈位”的靈牌!


    這時就見青衫老人轉身,對白小白說道:“當年先帝有些風流,娶了十幾個妃子,但生出兒子的就隻有他的原配,也就是當年的皇後。皇後隻生了兩個孩子,一個是陛下,還有一個就是小王爺白戌。陛下和小王爺兩人的感情很好,特別是小時候,兩人經常在一起修煉切磋。所以,那天晚上小王爺說就算是死也不會留在魔山的時候,陛下愣了很久,問他為什麽那麽討厭魔山。小王爺沒有說原因,隻是說了句‘有些話說出來會徹底傷了兄弟感情’。再後來他們兩兄弟在這裏靜坐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小王爺要走的時候,陛下一直閉著眼睛沒有睜開,也沒有開口挽留。”


    “從那以後,陛下落下了一個毛病,就是有事沒事都要來這裏坐坐,就坐在當年小王爺離開那晚坐過的地方!而且這一坐就是兩年!”青衫老人說這裏,臉上露出了複雜的笑容,繼續道:“兩年後的一天,他突然很興奮地跑了過來向白家的列祖列宗們祭拜,告訴他們他的弟弟白戌成了天下第一,沒有辜負先人們的期望……陛下說這些的時候聲音哽咽著,而且還流著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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