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紅纓麵色猶豫地跪在了雲羅的腳邊。


    自從決定留下孩子之後,雲羅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是被浪潮吞沒了一樣,再也沒能下過床,每天惡心、嘔吐、頭暈、暈厥周而複始地發生,再也不是初時的溫和,她尚可以熬過去。現在,就好像是撤去了圍堵的浪潮,一發不可收拾。


    她毫無還擊之力。


    漸漸的,雲羅終於明白唐韶為何要堅決要打掉胎兒。


    原來,寒冰之氣的霸道,根本不是她一個弱女子能承受的。


    她的身子迅速地衰敗,就算每日有數十種的補品、點心等著她進食,可是,她每次硬撐著吃進去一口兩口,緊接著就會被鋪天蓋地的嘔吐折騰得再也沒有機會吃一點東西進去。


    每當唐韶在身邊,看到她如此難受時,他總是不發一言地摟著她,為她端茶遞水、用幹淨的毛巾擦拭嘴角,然後把她抱在懷中靜靜地拍著後背,一下一下,直到下一波的惡心嘔吐再次把雲羅包圍。


    他們之間,自從那次溝通之後,再也沒有人關於孩子而說過什麽。兩個人都如此默默地堅持著,誰也不說一句苦。


    而她懷孕的消息卻被誤打誤撞來看她的芸娘知道了。


    “姐姐,你< 怎麽瘦成這樣了?”芸娘望著雪白床帳中那個單薄如紙片的人兒,嚇得脫口而出。


    “沒事,沒事……你不要擔心。我沒事。”雲羅剛剛吐過一場,含了一顆青梅,終於覺得胸臆中的渾濁之氣去除了不少。


    這個青梅還是馬嬤嬤醃漬的,她不聲不響地在她某次吐完之後呈給她的,隻說也許有用。


    結果,果真有效果。


    唐夫人連夜吩咐府裏會醃漬青梅的人都跟著馬嬤嬤去學,而馬嬤嬤也順理成章地成為照顧雲羅的第一人,落霞院裏,大家都很自覺的照著馬嬤嬤的吩咐服侍雲羅。


    雖然沒有太大的緩解,可每日至少有短暫的消停。雲羅可以乘機休息一會兒。讓翻江倒海的內髒可以平靜一會。


    而芸娘來的當口正是她難得的平靜時候。


    她朝著芸娘虛弱一笑:“你陪我坐一會兒。”


    瘦骨嶙峋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床畔。


    芸娘哭了起來,坐在床邊,瞪著大眼睛兇巴巴地問邊上的紅纓到底怎麽迴事。


    然後她才知道原來是雲羅懷孕了。


    懷孕會這樣嗎?


    不經人事的芸娘拿出帕子不停地擦拭眼角,卻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本來打算要和她好好說說體己話的芸娘。就把範家和蘇家鬧翻的事情簡略地說了下。就沒好意思再逗留。


    雲羅本想留她多坐一會兒。可是昏天黑地的嘔吐再次把她拿住,她什麽都顧不了,什麽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被接連的嘔吐給折磨得沒有一點力氣。


    芸娘就含著眼淚由紅纓一路送了出去。


    等雲羅再次止住嘔吐時,她才想起芸娘跟她說的範家和蘇家的近況——


    被範大夫人下令暴打一頓的狄沛梓拖著病體被人抬上了公堂,力證範大夫人草菅人命、囂張跋扈,要她為亡母償命。


    都察院的差役去請範大夫人過堂時,她死活不肯離開,甚至還和差役起了衝突。也不知怎的,好像是這位範大夫人說了什麽不得體的話,就被範老夫人親自下令把人綁了交給都察院。而範大夫人出了這樣的事情,蘇家就立即派了媒人去範家,說要延遲蘇謹蘭和範曉喻的婚期。


    雲羅當時覺得奇怪,蘇家怎麽會做出拖延婚期的決定,所以特意派了紅纓去打聽。


    這會兒紅纓應該是打聽到消息來迴稟。


    她示意她說下去。


    紅纓就道:“聽說中宮娘娘的胎兒出事了。”


    中宮娘娘的胎兒出事了?


    不是胎像穩固嗎?


    而且都過了三個月了,怎麽會出事?


    雲羅本能得唿吸一緊,盯著紅纓的眼睛問道:“德嬪娘娘最近怎麽樣?”


    紅纓的目光一閃,答:“德嬪因為對中宮娘娘有孕心懷嫉恨,謀害皇嗣,已經被打入冷宮了。”


    果真如此。


    印證了自己猜測的雲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眼前不禁浮起那個驚鴻一瞥的溫婉美人,就算美人再多情又如何?帝王之愛薄如晨曦,一吹即散、轉瞬即逝。


    就算曾經寵冠後宮又怎麽樣?還不是落得打入冷宮的下場?


    而那個失去孩子的中宮也未必是這一場戰爭的贏家,用一個孩子扳倒敵人,她到底是勝了還是敗了?


    唏噓不已的雲羅微微搖頭,就看到紅纓欲言又止,她知道還有下文,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繼續說。


    “聽說,蘇家派媒人去商量延遲婚期之前,蘇家大小姐曾以死明誌。”紅纓答。


    蘇謹蘭以死明誌?


    所以,蘇家本打算是解除婚約的嗎?不過是蘇謹蘭的堅持,所以才不過是“延遲婚期”而已……


    聽完這些的雲羅,隻能悵然一歎息。


    瞪著床帳許久的她,最後對紅纓吩咐道:“你帶些東西去蘇家看看蘇大小姐,替我給她問好。”主仆了交換了個眼色,紅纓什麽都沒說讀懂了她話裏的意思,而後就下去了。


    等紅纓從蘇家看望蘇謹蘭迴來之後,帶迴來一句話:“此情不渝。”


    雲羅先是一愣,而後忍不住漏出佩服的深情,道:“當日姐妹易嫁時,我本以為她不過是個沽名釣譽之輩,為了家族利益,為了自身前程,而把自己扮演地大義凜然、楚楚可憐。如今,範家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她反倒義無反顧、一往無前,倒讓我刮目相看,覺得她遠比敏感細膩、怨天尤人的蘇謹梅可欽可佩,至少,她對範曉喻是真感情,門當戶對時的郎才女貌不過是世俗成全,可若是顛沛流離的不離不棄那就是一段佳話了。”說著,她就看了眼紅纓,堅定道,“幫幫他們兩個吧,不枉我們姐妹一場。”


    紅纓看了她一眼,而後低聲到:“是。”


    十日之後,蘇家大小姐突然病逝。


    而範曉喻則被證明是受人冤枉,被範家人接了迴去,隻是迴去後也一病不起,拖了沒多久也英年早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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