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各懷心事,就聽見門外響起青蔥的稟報聲——


    “小姐,鶯歌姑娘領著針線房的人過來了。”


    轟然迴到現實中,雲羅和林淑紅都起身走向門外。


    因為隻是給林淑紅量體裁衣,雲羅不便湊上去,兩人說了兩句就分開了。


    直到晚膳時分,紫薇過來請雲羅,才一路嘰嘰喳喳地把林淑紅量體的光景娓娓道來。


    “雲大小姐,那桃花醉的顏色真是漂亮極了,如庭院裏的一樹桃花燦爛芬芳,風吹過,那細雨飛花、如夢如幻,仿佛把漫天漫地的粉色花瓣穿上了身,舉手投足都有香氣抖動。”


    小丫鬟語氣誇張,星眸豔羨,把顏色形容地讓人神往。


    最關鍵的是這些詞不像是她一個小丫鬟能說的出的。


    必然是從誰那裏聽來的。


    雲羅一下子好奇起來。


    究竟是怎樣的好顏色,如桃花醉人?


    不由加快腳下步子,興致勃勃地希望早點見到。


    可到了林淑紅的房間,卻發現人不在,隻有杜鵑守著。


    不是讓紫薇過來請她一起用膳嗎?


    人去哪了?


    雲羅不由看向杜鵑:“妹妹呢?”


    “夫人請小姐過去用晚膳,因為催得緊,所以小姐都來不及跟雲大小姐說明,吩咐奴婢在此跟您解釋。”


    狄夫人不是從來不用林淑紅服侍晚膳的嗎?


    怎麽現在……


    早膳的一幕就毫無征兆地撞進了腦海。


    狄大人的目光垂垂。


    狄夫人的無聲默許。


    難道……


    雲羅覺得十有八九狄夫人把林淑紅當成籠絡狄大人的工具了。


    尤其東跨院還住著個懷有身孕極能鬧騰的楊氏。


    事情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雲羅籲歎了一口氣,喉嚨口似有棉花堵著,悶悶的、澀澀的。


    轉首望向窗外,如火如荼的石榴紅開遍枝頭。小小一朵朵、一簇簇,蔚成紅雲,豔透半邊天。


    五月末六月初的時節,石榴花兒已經紅遍,漸漸凋零入塵。換上荷花輕輕嫋嫋地惹人注目。


    可縱然知道是花落無人知的命運,這些小小的紅花依然倔強地爭分奪秒,迎著朝霞、披著落日燦爛奪目。


    石榴紅都如此肆意生命,那萬物之首的人類怎麽反倒想不清了呢?


    雲羅望著枝頭的那片絢爛,清澈的雙眸如明珠朝霞,奪人心魄。


    跟在身後的紅纓一言不發。陪著待了許久。


    直到紫薇探頭探腦地外麵晃了臉,紅纓才悄無聲息地走到門外。


    “怎麽了?”紅纓淡淡問道。


    “時辰不早了,小姐的晚膳送過來之後一直熱在小廚房裏,米媽媽吩咐我過來瞧瞧,要不要擺飯了?”紫薇有些怵這個寡言少語的紅纓。迴話時少了一貫的天真活潑,多了些拘謹。


    “你等等。”紅纓丟下這句話,就麵色淡淡地轉過身走向雲羅。


    “小姐,時辰不早了,要不要先擺放?”清冷的調子裏有掩不住的溫柔。


    紫薇就像是聽到天方夜譚一般,滿臉不可思議,烏黑的眼珠子快速地轉了幾圈才按捺住動靜。


    雲羅迴頭看到的就是紫薇轉眼珠子的動作,不禁訝然失笑。走向門口吩咐道——


    “把飯擺到我房間吧!”


    幽深的黑眸裏滿是包容的柔美星光,一點都不介意紫薇此時探著身子沒規矩的樣子。


    紫薇窘地趕緊站直身子,縮了手腳應喏。


    “還不快去。”紅纓見她還杵在門口。語調不禁微微上揚。


    紫薇就立即彈跳地跑開,還不忘衝紅纓吐舌頭。


    雲羅見狀,不由無聲地笑開。


    這丫頭,天真無邪,可愛伶俐。


    讓人看了心情愉悅。


    紅纓正好過來扶她,盯著她唇畔若有似無的笑意。就忍不住朝紫薇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丫頭話多,性子太活潑。


    紅纓撇了撇嘴。收迴目光。


    兩人慢慢地走迴自己的房間。


    靜悄悄地飯畢,雲羅正看著丫鬟們收拾碗筷。就見杜鵑行色匆匆地過來。


    紅纓丟了手裏的東西,拿手帕擦拭幹淨之後,就過去迎了杜鵑進門。


    “杜鵑,怎麽過來了,是不是妹妹有什麽話要你轉告?”雲羅直覺是林淑紅有什麽話傳迴來。


    果不其然,杜鵑點了點頭,道:“小姐說,蘇府的大小姐身子不大好,這會夫人要親自去蘇府探望,小姐陪著同去,可能會很晚迴來。小姐說,讓雲大小姐先歇吧,別等她了。”


    說完,就沉靜地等雲羅示下。


    雲羅的目光一下子鄭重起來。


    蘇謹蘭身子不好?


    是“真”不好還是“假裝”不好?


    雲羅聯想起那日蘇夫人帶著蘇謹蘭離開時,說她身子不適的情景。


    如今看來,那日就設下了鋪墊。


    林淑紅特意傳這個話迴來,是要告訴她狄蘇兩家為了婚約一事,已經開始行動了。


    想明白這個,雲羅就對杜鵑溫聲道:“知道了,你也辛苦了,等會還要守著屋子等你家小姐迴來呢。”


    “雲大小姐誇讚了,這是奴婢的本份。”說完,杜鵑就曲膝退了出去。


    當夜,林淑紅很晚才迴來,雲羅看天色已晚也就沒有過去打擾她。


    隻是派紅纓過去探望了一番。


    迴來時,紅纓隻是帶了一句“蘇大小姐臥床不起”的消息,就退到了一邊。


    把滿室的寂靜留給雲羅。


    ******


    又是一個陽光滿室的早上,雲羅早早睜開眼睛,就見紅纓已經捧了衣衫站在床頭。


    剛穿戴好衣物,就聽見紫薇在外麵叩門。


    紅纓輕聲斥責了一句。紫薇立即就噤了聲。


    乖乖地跟在紅纓身後到了雲羅跟前,雲羅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小丫鬟就曲膝先迴稟了起來——


    “迴小姐的話,雲三小姐偷偷來找我,說想讓奴婢的奶奶幫個忙。還給了奴婢這個買零嘴吃。”攤開手掌,一角碎銀子躺在白嫩的掌心流淌著亮堂的光。


    紫薇的奶奶二婆子是看守二門的老人,前後院的必經之地,平日裏,狄府上下沒有人不知道二婆子。私下裏,有什麽消息傳遞或者夾帶什麽東西都經二婆子的手。


    雲錦煙通過紫薇找二婆子。是想傳遞消息出去吧?


    她倒挺能耐的,把狄府的事情摸得門清。


    她心知肚明地笑,抬眼對紫薇和煦道:“嗯,那你是怎麽迴的?”


    “奴婢說好的,不過要當差。晚些再去找奶奶說話。”紫薇的眼珠子轉了轉,一副鬼靈精的樣子。


    當場答應下來了,可把時間往後拖了拖,先過來跟她稟報。


    這紫薇,真是人小鬼大。


    “好孩子,你做得好。”雲羅伸手摸了摸她柔弱的黑發,眉眼彎彎,忍不住地誇讚。


    紫薇的臉就燦爛地如窗外的陽光。嘴巴差點咧到耳根。


    “紅纓,你讓粉桃做些吃食,然後跟紫薇一起拿著走趟二婆子那邊。”雲羅給紅纓使了個眼色。紅纓就會意地點頭和紫薇退了出去。


    雲羅則繼續埋頭忙她的事。


    等晌午時,紅纓已經把吃食送到二婆子手裏了。


    雲羅聽了,隻是微微一笑,繼續忙她的事。


    一派閑適自在。


    到了晚上,紫薇就跪到了雲羅跟前,說是代奶奶磕頭謝雲大小姐的。


    還說這是二婆子的吩咐。


    雲羅示意紅纓去扶。不過紫薇不肯,還是強著磕了三個頭。才站起身來迴話——


    “……我奶奶說,這鳳梨酥是南方的東西。蘇州城裏沒得賣。一般也就是幾戶富貴人家請了私廚會做這個點心。奶奶說多謝小姐這麽體恤,讓她一把老骨頭了還能嚐到這麽精貴的吃食。奶奶還吩咐我,要盡心服侍兩位小姐,好好當差,得了小姐們的誇讚也好讓她沾沾光……”紫薇口齒伶俐,又把自己奶奶二婆子的口吻學得個十成十。


    一下子,就似乎是二婆子親自站在雲羅麵前說話感謝呢。


    活靈活現。


    雲羅忍不住笑彎了腰:“好了好了,小丫頭,哪有這麽編排你奶奶的。明明她老人家是一番好意,你這麽一學,全變了味道。”


    “是,小姐。”紫薇就學出二婆子蒼老的嗓音,老態龍鍾地施禮,還不忘用手掩了嘴巴咳嗽兩聲。


    那模樣、那神情,仿佛五十歲的老嫗。


    同她那個奶奶一模一樣。


    晌午跟她一起去給二婆子送吃食的紅纓是見過二婆子麵的,不由當場愣住,忍不住笑出了聲。


    紫薇就好奇寶寶地看著紅纓,像發現新大陸一般指著紅纓的笑臉興奮道:“紅纓姐姐,你原來會笑啊……”


    歪著腦袋,偏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


    紅纓就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衝紫薇瞪眼睛。


    紫薇就縮迴了腦袋,一副“我不敢惹你”的表情。


    見狀,雲羅忍不住捧腹大笑。


    “你過來沒正經事的嗎?”紅纓看了看雲羅,咬著嘴唇對紫薇兇巴巴地喊。


    紫薇扁了扁嘴巴,狀似委屈地小聲說:“紅纓姐姐真兇,白白可惜了這麽漂亮的臉蛋。”


    紅纓一記眼神過去。


    她就趕緊躲到雲羅身邊。


    確認離開紅纓有段距離,才拍了拍胸脯大唿“僥幸”。


    雲羅就忍不住給紅纓使眼色,紅纓會意頓住了步子沒有上前。


    雲羅滿意地低頭問紫薇:“你奶奶還說了什麽?”


    “奶奶說,年紀大了,腰不好,想找我這個孫女為她捏捏。痛了就找我過去。”紫薇目光發亮。


    雲羅得到想要的答案,不禁衝她展顏一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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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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