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太太就沒有再問下去。


    甚至還笑著附合,順帶著說起一旁的蔣芝霞和蔣芝娟,不外乎也是要向蘇謹蘭討教的意思。


    雲羅看了,暗暗歎氣。


    不由為許太太的洞若觀火而折服。


    想來,幾位久經人事的太太都發現了不妥,可態度不一,有的是看好戲,有的是觀望,有的是緘默……


    過了半個時辰,狄夫人領著一幫女眷迴來了。


    眾人眼尖地發現狄夫人的眼圈紅澀,縱然新打了蜜粉還是遮不住隱約的腫脹。


    像是哭過的痕跡。


    緊接著的是蘇夫人,低垂著頭,神情肅穆,一直和善的臉孔隱隱發青。


    最後是雲二太太、雲錦春、雲錦煙,三人神情中難掩得意,雲錦春更是抬著下巴,一副繃不住笑意的囂張。


    蘇謹梅呢?


    雲羅搜尋了一圈,確認沒有見到蘇謹梅的身影。


    狄夫人是怎麽發落她的?


    她想從狄夫人和蘇夫人的臉上看出端倪,奈何,找不到一絲準確的訊息。


    姐妹搶男人,算不算得上蘇州城的最大八卦?


    “蘇二小姐呢?”蔣太太興致頗高。


    蘇夫人說了句“身子不適迴去歇了”的話,眼都沒抬,一副不欲多說的架勢。


    狄夫人猛地“咳”了一聲,並不關注其他人臉上的表情,徑直地坐到了上首,坐定之後,環視了眾人一圈,才揮手示意眾人落座。


    這一眼,極具威懾力。


    把所有人窺測的好奇心給打壓住了。


    似乎在警告眾人,千萬不要太好奇。


    再有沒有人敢多問蘇謹梅的事情。


    蔣太太噤若寒蟬。


    “義母。這是前院送過來的枇杷,你嚐嚐……”林淑紅打破了一室的沉默,笑盈盈地剝了一顆枇杷送到狄夫人嘴邊。


    她臉上的表情這才有了鬆動。笑著擺擺手,親昵道:“你這孩子。這麽多客人在這呢,我這個做主人的怎麽能不招唿客人吃,隻想著自己吃?當心幾位太太夫人背後說我小氣……”


    開著玩笑,那就說明雨過天晴。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林氏則誇張地站起身,佯裝不依道:“就是,就是,夫人可不是小氣的人。平日裏最大方。都說宰相肚裏好撐船,這夫人就好比是宰相。要是讓夫人吃飽,那可要撐了一船的枇杷過來才行。統共才這麽些枇杷,就讓我們這些心眼針線般細的人先吃了吧……”


    林氏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


    引起眾人一陣哄笑。


    林淑紅看著嫡母,神色淡淡,手裏的枇杷依然湊在了狄夫人的嘴邊:“要紅兒說啊,是在座的客人拘謹,就等著義母帶頭先吃了,他們才肯吃。蘇夫人,你說是不是?”


    說著。目光潺潺地望向蘇夫人。


    竟然有和林氏打擂台的意思。


    蘇夫人微微一笑,看了眼正凝神望她的狄夫人,連忙點頭道:“是。是,林小姐說的是,夫人不吃,我們這些做客人的怎麽好意思?”


    屋子裏其他幾位夫人都附合著說“是、是、是”,勸著狄夫人先嚐。


    狄夫人狀似無奈實則寵溺地看著林淑紅,接過了那顆嘴邊的枇杷。


    大家都笑著去拿枇杷嚐,把林氏撇在一邊。


    林氏麵色一僵,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又湊到狄夫人身邊。


    可稀奇的是。平日裏頗看重林氏的狄夫人今天不知是怎麽了,正眼都不瞧她一下。很明顯地冷落著。


    幾個迴合下來,所有的人都瞧出了端倪。對林氏就越發輕縱。


    畢竟,在蘇州城裏,所有的女眷肯定是以狄夫人馬首是瞻,如果狄夫人瞧不上某人,那個人是肯定得不到他人青睞的。


    說到底,林氏在蘇州如此受追捧,還是因為她平日裏經常出入狄府,在狄夫人麵前說得上話,其他的女眷怕得罪了她,影響到在狄夫人心目中的形象。


    既然現在,她自己都不受狄夫人待見,那還有誰會真正在意她?


    包括蔣太太、雲二太太這兩個靠著她才能進出狄府的姻親,也在第一時間摒棄了她,在眾人麵前作出一副劃清界限的態度。


    一下子,林氏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差點當場落淚。


    恍惚中,林淑紅這個庶女的身影在她視野中越發地刺目——


    一個小小的庶女,如今竟然敢在外人麵前下她的麵子,簡直是反了天。


    氣憤中,林氏狠狠地捏緊了帕子,盯著林淑紅的目光銳利如箭。


    林淑紅恍若未覺。


    略坐了片刻,狄夫人請眾人移步章銅台去聽戲,大家都起了身緩緩地走出了門口。


    “怎麽了?”雲羅揪準時機,瞞過眾人悄悄地問林淑紅。


    剛剛狄夫人對林氏的態度太奇怪了。


    而且,林淑紅作為林氏的女兒,當著眾人的麵同自己的嫡母打擂台,實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我那對投機取巧的父母做了好事東窗事發,如今,指不定怎麽招狄夫人恨呢……”林淑紅迅速地壓低聲音迴答,目光卻是緊張地盯著走在最前方的狄夫人。


    眼看著狄夫人停下步子四處張望,她丟了一句“等會找機會再同你解釋”的話就趕緊上前,一把扶住了狄夫人。


    雲羅忍不住心底冒出各種猜測。


    東窗事發?


    什麽事情呢?


    林淑紅說到“投機取巧”,又是什麽意思呢?


    想不出來是什麽事情,人已經到了章銅台。


    這是狄府一處專門用來給女眷聽戲的地方。


    地方開闊,環境清幽。


    眾人分了主次坐下,狄夫人拿著戲單讓蘇夫人先點,蘇夫人謙讓再三,最後拗不過,點了一出“牡丹亭”。


    台上就咿咿呀呀地開唱。


    林淑紅一直陪在狄夫人旁邊服侍著她茶水點心。再也沒有機會同雲羅多說半句。


    林氏的事情就這樣耽擱在一邊。


    戲才唱了第一折,蘇夫人身邊的蘇謹蘭臉色就難看起來。


    開始隻是白著臉孔,到後來。她鬢角冒出點點的汗,攥著帕子的手上一片汗濕。


    蘇謹蘭的母親蘇夫人大吃一驚。捏著她冰涼的手驚慌道:“怎麽了?蘭兒……”


    “母親,我……沒事……”抬起的臉上毫無血色,任誰都看得出來她並不是如自己所說般沒事,相反還很嚴重。


    “孩子,你怎麽了?手這麽涼,還一直發抖,你可別嚇母親……”蘇夫人握著她的手,語神色驚慌。


    “我。有些痛……”蘇謹蘭左手撫上小腹,額頭上的汗越來越多。


    “趕緊請大夫……”狄夫人也慌了神,立即吩咐鶯歌去準備,“先挪到我院子裏去歇一會兒吧?大夫還有一會才能到呢!”


    後頭一句話是對蘇夫人說的。


    蘇夫人看了看愛女汗流浹背的樣子,淚花在眼眶裏打轉,捏著帕子別過眼睛擦了擦眼角,才強撐起笑臉說“好的”。


    接著,就是手忙腳亂地把蘇謹蘭送到和風院。


    蘇夫人帶著自己的奴仆跟了過去。


    其他的女眷則仍然留在章銅台聽戲,可是,大家再也沒有興趣去關心台上的戲子在唱些什麽。一個個都伸出了脖子等蘇謹蘭那邊的消息。


    過了半個時辰,鶯歌匆匆忙忙地過來迴話。


    雖然台上唱得熱鬧,可眾人一個個豎著耳朵聽著鶯歌壓低的迴稟——


    “迴稟夫人。大夫診斷……腹痛、發熱……情況不佳。”


    鶯歌的聲音在喧鬧中模模糊糊、斷斷續續。


    情況不佳?


    眾人還是聽到了隻言片語。


    蔣太太和雲二太太交換了一下眼神。


    眸色發亮。


    狄夫人不由皺起眉頭,輕叱道:“混賬東西,沒影的事情傳得風聲鶴唳,再這麽沒規矩,先到方媽媽那邊去領了板子再說。”


    明著是對鶯歌說的,可實際是指責蔣太太和雲二太太的。


    兩人不由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豎著耳朵聽。


    本以為就這樣了,可下一刻,狄夫人卻丟下滿院子的客人迴了和風院。讓眾人不得不猜測,蘇謹蘭到底是病得多嚴重。要讓狄夫人這麽著急地離開?


    雲二太太和蔣太太交頭接耳起來。


    許太太隻是皺了皺眉,目光依然放在戲台上。一副沉浸在其中的樣子。


    “姐姐,你說好端端的怎麽兩位蘇小姐都病了?”芸娘湊到了雲羅的耳朵邊,小聲問道。


    芸娘雖然不如雲羅、林淑紅等人知曉狄少爺同兩位蘇小姐之間的情事,但她是個聰明人,這樣突轉直下的變化,讓她敏感地發現了不妥。


    “是啊,都病了,可別有什麽變化才好。”雲羅意有所指。


    芸娘一下子皺起了眉:“變化?什麽變化……”


    “我擔心兩家的婚約會不會有變故。”雲羅謹慎地看了四周,見沒有人注意他們,才壓低了聲音迴答。


    “什麽……”芸娘大吃一驚,雙眼瞪圓。


    “姐姐,你怎麽會這樣想?可不能有變化,要不然我母親又要起了不該有的心思……”芸娘的臉苦了下來,她擔心許太太又要賣力地把她嫁進狄府。


    “不會,你放心……”雲羅安撫地笑,搖頭示意沒有這種可能。


    “姐姐怎麽這麽篤定?”芸娘不解地看著她。


    “因為……”雲羅賣了個關子。


    眼角眉梢揚著笑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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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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