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出一陣牡丹花香後,荊一雁掌中靈信化作螢光流逝。    他轉身, 發現風陵居然還遲遲未動。    常伯寧雖然最早說了退, 卻隻是返身背對了無師台, 靜靜而立。    他不動, 其他弟子便也陪他站著, 沒人去打擾他的迷思。    ……隻是其他人都走了, 隻剩他這樣站著, 未免可憐。    荊一雁走近了些, 溫和提示:“咳。”    常伯寧仍是不動。    荊一雁從腰間取出一方青銅八卦盤, 托於左手,閉上雙目。    指針碰撞, 齒輪互齧, 細微的咯咯聲響起。    常伯寧站在一棵梨樹下方, 身心正在巨大的歡喜與無端的悲愴間撕裂時,忽覺一片涼意拂上麵頰。    他偏頭一看, 漫肩梨花, 宛如細雪, 不禁偏頭去看施法之人。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荊一雁掌心翻覆,收起八卦盤,語氣是拿捏有道的溫和而疏離,“端容君,初次見麵,三千梨花,算作是見麵……”    待看清常伯寧的全貌,久未出門的荊一雁語氣微妙地一頓:“……禮。”    值此心神動蕩之際,常伯寧仍未忘卻修養,意識到自己失神後,抱歉地對風陵眾人一哂,下令道:“迴轉風陵吧。”    他轉頭,拉了一把還麵對無師台的羅浮春,才輕聲對荊一雁道:“抱歉,常某失態,讓道友見笑了。”    荊一雁淡淡道:“孩子大了,難以管教罷了。都是如此,不必介懷。”    “多謝道友。”常伯寧聽他說話,心中很覺熨帖,知曉他是在安慰自己,又隱生出幾分感激,“方才是道友為如故說話嗎?敢問道友名諱?他日定去府上拜會致謝。”    荊一雁優雅躬身:“未曾介紹。在下姓荊。”    荊家之名向來如雷貫耳,一個姓氏,足以表明他的身份。    常伯寧認真地看著他,等待下文。    荊一雁也看著他。    二人對望一陣,荊一雁很快察覺到了不對,補充一句:“……九嶷荊門。”    常伯寧繼續認真地看著他。    荊一雁笑了,不再搞那些虛虛實實之言,如實介紹:“在下荊一雁。”    常伯寧:“紫荊之‘荊’嗎?”    荊一雁:“是的,很對。”    常伯寧:“這就很巧。我師弟的好友也姓荊,好像也是出身九嶷……”    荊一雁挑眉:“端容君是說,舍弟荊三釵?”    常伯寧一愣,臉飛快紅了:“……唔,抱歉失禮,在下實在不擅……”    荊一雁倒是坦然,絲毫不笑話他:“貴人總多忘事。下次,屈端容君到寒舍一行,端容君定不會忘記的。”    常伯寧有些迷糊。    他說的是“去府上拜會”,荊道友卻說是“到寒舍一行”。    ……一個像是上荊家廳堂,一個像是進他的裏屋。    但常伯寧很快認定是自己多想了,暗自苦笑著道一聲庸人自擾,再側身致謝一番後,便抬起沉重的腳步,往朝歌山下行去。    走出兩步,常伯寧忍不住迴首望去,卻隻在無師台上捕捉到封如故轉身而去後的一線蓮袂。    ……如故一直站在那裏嗎。    封如故一直立於無師台上,直到風陵大部離開,常伯寧被人領走,他才放下心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白屋卿相”,是荊家大哥荊一雁獨屬的牡丹圖紋。    荊三釵曾與他抱怨過,他家大哥就是一頭人模人樣的死狐狸,笑得比誰都溫和,坑起人來比誰都黑心。    他很少出門,世人鮮少見過他,所以常被他的外貌迷惑。    荊三釵氣哼哼地為他下了個定論:“狐狸精!!”    曾經,封如故因為這個滑稽的評價笑得直不起腰。    如今,封如故隻能目送著荊一雁陪著常伯寧離開。    什麽人都可以站在師兄身邊,他不可以。    風陵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封如故。    好在,封如故在轉過身的瞬間,便已調整好了所有的表情,把新上任的門主夫人一把打橫抱起。    他失去了一部分。    好在不是一無所有。    門主夫人很給麵子,沒有掙紮,隻是僵硬了一下。    封如故還以為他要反抗,輕聲道:“小紅塵,義父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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