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四此舉,是在為他留出一條後路。    事至此步,封如故隱隱動了心思。    誰願在“靜水流深”中蹉跎一世呢?    可是,他要如何離開風陵?    以他被魔氣折磨得殘破不堪的魂魄,連入魔是否能活命都不可知。    若他沒有實力,隻靠卅四推舉,如何服不世門之眾?    況且,他除非一輩子藏頭蓋臉,否則,一旦以封如故的麵貌代替林雪競現世,風陵必受詰難。    ……不過,除非自己即刻抹脖子自盡,死得幹幹淨淨,否則將來,自己身懷魔氣的事情曝光,針對風陵的一場詰難總是免不了的。    怕隻怕那些道門,以此為借口,以腐朽之軀,妄圖奪三門正位。    所以,若要徹底和風陵切割開來,一切都隻能是自己的錯。    這些日子來,盡管寄送靈信所耗費的靈力實在是稀薄,寫信寫得多了,積累下來,封如故也耗了不少靈力。    某日,常伯寧來“靜水流深”陪他,無意間隔著薄透夏衣看到他身上一抹紅意,頓時唬得臉色大變,也顧不得什麽矜持端莊,將人強行抱到床上,脫了衣物,取來清心石,研碎補畫。    紅蓮開了足足一朵半。    常伯寧心疼道:“這是怎麽弄的?”    封如故軟聲撒嬌:“我總是閑不住嘛,忍不住想要練劍運功,一來二去,就變成這樣嘍。”    常伯寧歎息:“不可這樣胡鬧。要知道,七花印若開了三朵,你……”    封如故捂住耳朵,在枕上搖頭擺尾:“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念得我耳朵起繭子了。”    常伯寧好脾氣地閉口:“是不是師兄太囉嗦了?”    封如故把手虛虛攏著耳朵。    ……師兄,你其實可以再嘮叨一點,如故是願意聽的。    常伯寧卻不再開口,俯身抱住了床上的封如故,輕聲道:“如故,你受苦了。”    封如故一愣之下,用力迴抱著常伯寧,不肯叫他瞧見自己此刻的表情。    師兄,你我注定陌路。    你不要這樣愛我。最好是忘記我。    此時此刻,他的枕下,放著草草繪就的、“靈犀”的製作示意圖。    ……    次日,封如故如往常一樣,拖著一張搖椅,托著一杆煙槍,緩步行至青竹殿前。    風陵山中,誰都知道,雲中君喜歡到青竹殿前,坐著搖椅,或是沐曬陽光,或是等雨觀虹。    大家都習以為常了。    誰也不會為時時會出現在青竹殿前的封如故感到奇怪。    同樣,誰也不會在意,封如故悄悄在青竹殿前的地麵上畫下了什麽東西。    封如故晃動著搖椅。    咯吱、咯吱。    他躺在椅上,遙望著天際走馭白日的羲和,若有所思。    之前,他曾前往青竹殿前曬太陽,沒等到太陽,反倒等來一場瓢潑大雨。    他躲入青竹殿中,在辦事的常伯寧身側休憩,無意間瞄見了他桌上擺著的一本古籍。    封如故讀過許多古籍,幸而還有那麽一點過目不忘的本事。    封如故沒有聲張,但他清晰地記得,這本書中,記錄了以魂補魂之法。    ……他的好師兄啊。    封如故含住煙槍,徐徐籲出一點白氣,想,他要自己把自己這顆癰瘡,從風陵割舍掉。    這樣,師兄才不會為了他這顆癰瘡,白白割舍掉他自己。    那麽,如何割舍,才是最好呢?    首先,封如故斷絕了自己同外界的所有聯係,退迴了道門贈送的所有禮物。    他不接受那些人償情,哪怕是合理的報恩,也絲毫不受。    他受到的所有恩情,都會在將來被算作風陵受益的一部分。    所以他絕不能收。    因此,他看起來實在是不近人情至極,惹得眾道門非議紛紛,說他挾恩圖報,說他不知輕重。    其次,他堅決不收徒弟,不與其他弟子交遊,避居“靜水流深”。    一來,他心中始終有一個最好的徒兒的影子,不肯輕易把這個位置讓與旁人。    二來,他要把自己與風陵的其他人隔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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