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道人,衣服式樣也是很樸素的,真沒什麽特別的。”荊三釵又仔細想了想,補充了一點小細節,“……隻有帽子上戴了一隻雲紋帽正。”    封如故:“那些傷了落久的人呢?可看清是什麽人了?”    荊三釵正要作答,羅浮春那邊已是等不及了,一邊解桑落久被血浸得亂七八糟的裏衣扣子,一邊變了腔調喚他:“師父,師父!你快來看看落久!……”    本就不精於劍法的桑落久,與數倍於己的人纏鬥,身上足足添了十數處劍創,失血過多,傷勢太重。    羅浮春的靈力注進去,毫無用處,就像為一個會漏氣的皮球吹氣。    現在的桑落久需要更強大的靈力注入。    強大到能彌補他靈力的流失,並能促使桑落久流血的傷口愈合。    然而,被羅浮春寄予了厚望的封如故站在原地,沒有動。    羅浮春已經在央求了:“師父!落久等不得了!”    封如故神情晦暗,抬手摁住荊三釵的肩膀,朝桑落久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三釵。”    已袖起手來的荊三釵不解地歪一歪頭:“嗯?”    不知為何,封如故的嗓音有些艱澀:“你去,去。”    羅浮春替桑落久解扣子的手乍然停住,魔怔了似的抬起眼來,注視著床欄上的一處烏黑的木疤。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準確而迅速地領會到封如故的意圖。    荊三釵還沒明白過來:“去什麽?”    封如故又看一眼桑落久:“你去。”    荊三釵總算明白過來,詫異道:“為何?”    封如故深深望他一眼。    多年朋友,過命的交情,荊三釵即使仍是不解,卻也不再多問。    他放下了手來:“……是。我知道了。”    誰想,荊三釵剛向桑落久邁出一步,便被陡然起身的羅浮春攔住了。    羅浮春不看荊三釵,隻死死盯著封如故的側影:“……師父。”    封如故不應,也不動,眼睛還望著荊三釵方才站立的方向,染著桑落久血的手指蜷縮了一些,像是要抓住什麽根本抓不住的東西。    羅浮春表情像是夢遊了,無悲無喜地低喃著:“……師父啊。”    “三釵,你救落久。”封如故轉身,“我有事,出去一趟。”    荊三釵見到師徒二人劍拔弩張的樣子,甚是頭痛,一手搭上了羅浮春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旋即擠開了他,在桑落久身邊坐下,摸上了他的脈。    羅浮春高大的身形在燈影下打了個晃。    或許是燈光,或許是胸腔裏那顆漸漸冷卻的心,讓他看起來迅速瘦削了下去。    “師父。”羅浮春嘶聲說,“我們……我和落久,是不是不配被你愛啊?”    封如故停下腳來,眼望著桌上的一盞長明燈。    燈亮過頭了,灼得他眼睛刺痛。    “你是天縱奇才,是天之驕子。你十八歲時候做成的事情,我和落久或許八十歲也做不成……”羅浮春臉色蒼白,“落久常說,師父這樣的人,總會有一些異於常人之處。我還不很相信。現在我信了,你的異於常人,是你隻愛你自己。我與落久,誰也配不上你的愛。”    封如故沒有申辯。    羅浮春慘笑一聲:“師父,你既不愛任何人,為何要收徒呢?”    他用他從未有過的刻毒腔調,說:“……你就該孤身一輩子啊。”    荊三釵沒有那個閑心勸架,隻頭疼為何在這刁鑽的時候,常師兄不在身側:“浮春,莫要這樣說你師父。”    羅浮春置若罔聞,死死盯著封如故,等他辯解,等他迴頭,哪怕是罵自己一句。    但封如故隻是在稍稍駐足後,頭也不迴地出了門。    羅浮春吸了吸鼻子,快速擦掉眼淚,迴身在桑落久身邊蹲下,握緊了他從床邊垂下的手。    熊熊心火燃盡了之後,隻剩下縷縷青煙。    他木然地望著桑落久□□涸的鮮血染成赭色的側臉,木然地為師弟許著心願。    至於離開的那個人如何,他管不著了。    封如故在院子裏佇立片刻。    他的骨頭從今天入睡前就很疼,所以應該是要下雨了。    這些年來,隻要風變潮了,他就骨頭疼,比專門卜課晴雨的道士算得都準。    ……他才二十八歲,就有了風濕症。    封如故緩慢活動著肩膀,眼望著天際被烏雲模糊了的高月,表情看不出是沉重還是輕鬆,隻能看得出,他五官很是明豔,不遜於漆雲下的冷月。    漸漸的,這明豔上覆蓋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獰厲。    毫無預兆地,他驟然騰身而起,雙足踏風,幾步行至五十尺開外,抬手從高樹之上揪下一個人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全道門都欠我一個人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騎鯨南去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騎鯨南去並收藏全道門都欠我一個人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