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又提出了新的問題:“小三不願意去。昨天你們的人傷了他的胳膊。他花了一夜時間,胳膊才重新長出來。還有,他很喜歡小六,因為你娶了她,他在生悶氣。”    封如故笑道:“是嗎,實在是冒犯了。小六,可以幫我勸勸他嗎?”    眼前人低下頭來,又是一陣嘰嘰咕咕的內部交流。    半晌後,阿大再問:“我們還是不大相信。你要怎麽帶我們離開?”    “我自有辦法。此外,我認識一個人,他有一把劍,且修煉陰氣,為己所用,劍中大抵還有些空位,完全可以做你們的家、帶你們離開這裏。”    小六插嘴:“你不是說讓我們跟你走嗎?”    封如故幾乎是脫口而出:“跟他走,就是跟我走啊。”    話說出口,封如故自己愣了一愣,旋即笑了開來。    在他聽不到的地方,小六正勸著生氣的阿三,還不及勸服,小四小五就自覺圍了過去,一左一右地吵鬧著要出去看風景,阿三與其他人一般,皆是孩子心性,很快,玩心也超過了怒氣,別別扭扭地同意了。    小七想著漂亮姑娘,發了呆,阿二念叨了兩句“善哉善哉”,也算是默認了。    他們的認知迥於常人,從不認為自己應該贖罪,因為他們都死在了生命的開端,對“死”這個概念甚是麻木,人死,於他們而言,隻像是不小心摔了一個花瓶、砸了一個碗。    姑爺現在成了他們的家人,那麽,姑爺的家人也成了他們自己人,所以他們也不覺得他們昨晚擄人來有什麽不好了,反倒開始收拾水洞,打掃衛生,等著姑爺的家人來訪,並接他們出去玩兒。    封如故側臥在榻上,看著在水洞裏忙忙碌碌的“人柱”,拇指輕輕刮擦著唇側,露出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    封如故的心,與正常人也不大一樣。    在梅花鎮這個地方,談論“惡有惡報”,是一件挺無力的事情。    七個孩子,是因為拯救梅花鎮而獻身。    幾對新人,是因為當年被獻祭的七個孩子而死。    七個孩子,守了梅花鎮十六年的和平,此不作假;他們因一己私念,殺傷人命,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因為他們已死過一次,若是正常修士在此,大抵會歎息一聲,助其灰飛煙滅,莫再生事。    然而封如故想的是,他家小紅塵,劍裏似乎正缺這樣的鬼才。    這七個孩子,本質也是鬼魅,是兒童厭勝之法造就的地縛之靈,身體被釘死在風水穴位之上,引水德之氣,蘊地母之靈,溫養十六年,但因為他們的軀體被封,目前他們每人能發揮出的實力,十不足一。    若他們的實力能得以解放,恐怕單一個小七,都能與百餘妖魔戰個平分秋色。    被他們殺死的魂魄早已償還這段因果,轉世而去;現在,讓他們輕易地灰飛煙滅,似乎太浪費了一些。    封如故百無聊賴,在床的犄角旮旯裏尋到了一方被小六順迴來的描鳳飛凰的紅蓋頭,蒙在了臉上,繼續想著自己的那點心事。    如一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單手押劍、滿懷戒備地穿過水洞,見到了頭蓋蓋頭、身著嫁衣、單腳赤足被縛在床欄一角的封如故。    昨夜,決口的堤壩被堵上後,又破裂了好幾次,似是人體的潰爛,如何堵疏,都會流出膿水來,逼得羅浮春、桑落久與海淨焦頭爛額。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堤壩竟自行慢慢“愈合”。    及至天明,一切災禍都有了平定之象。    瘟氣也不再擴散,似乎隨著“痊愈”的堤壩,被盡數吞沒。    梅花鎮再複天清水明之景。    在鎮民們忙著清點損失時,如一他們才騰出手來,按照徐平生的指示,尋到了“人柱”藏身的水洞。    如一厭惡下水,也不識水性,本可在岸邊等待,但他對常伯寧說:“義父,到下麵我或許能幫上點兒忙。”    掐著避水訣的常伯寧與如一下了水。    他們本已預備好,最好是戰而不傷,帶走如故,免得再傷了“人柱”,在梅花鎮裏誘發和昨夜一樣的洪災與瘟災。    誰想,他們竟就這樣暢通無阻地進來了。    “人柱”感受到有活人下水,到水洞前偷偷探了個頭。    不等如一思考是否該拔劍禦敵,那頂著封如故麵容、身著男子婚服的“人柱”,竟熱情無比地邀請他們進洞來,絲毫不見昨夜相殺時的猙獰之態。    ……究竟發生了什麽?    封如故做了什麽,能把他們安撫得這樣好?    滿懷疑惑的如一剛踏入洞府,繞過破破爛爛的屏風,便見那人麵覆一團紅雲,不見麵容,隻見他通身如焰嫁衣,撒金的正紅襦裙垂落床角,漆黑的鎖扣扣住他的腳腕,卻凸顯出了那一點雪白玲瓏的腳踝骨。    如一唿吸一窒,隱隱有些透不過氣。    常伯寧憂心封如故的身體,正欲上前,如一便比他快了一步,行至榻前,麵對那張覆了紅的臉,莫名有些緊張,用“眾生相”劍柄做了喜秤,輕輕挑起流蘇一角,緩緩扯下。    封如故正在喜帕後笑盈盈地望著他,他常年缺乏血色的臉被飽和的紅光一映,仿佛也添了不少血色。    “來啦。”封如故欠了欠身,從潮濕的床墊上爬起,仰臉看他,“我準備了一個禮物給你呢。你一定喜歡。”    如一不語,輕輕掩住胃,那裏有股說不清的暖流在來迴湧動,叫他渾身癢酥酥地發著軟。    如一想,這又是什麽怪症?    是他的胃病又重了嗎?    同樣一頭霧水的常伯寧忙趕上去,見他家小師弟身著嫁衣,不禁抿唇一樂:“怎麽作這副打扮?”    封如故笑嘻嘻道:“無論怎樣,都是好看。”    “師兄,閑話少敘。”在常伯寧想要關懷封如故身體時,封如故一抬手,打斷了他,“你知道梅花鎮十六年前之事了,可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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