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借丁酉之手,想傷封如故,若是計劃失敗,便親自動手。    不管是丁酉成事,還是他親自動手,他都需要趁亂從青陽山離開,以免事後排查更細,夜長夢多。    那人是個周全人,既然做好了親自動手的準備,那自然也做好了被人追殺的準備。    因此,在繪製‘儡’陣時,他反倒不會將傳送地點設得太遠,以免在逃跑時受傷,力有不及,靈力不足以啟動“儡”陣,那便不妙了。    總而言之,傷重的他不會走得太遠。    而在青陽山外圍,封如故反利用了此人的縝密心思,安排了另一步暗棋。    如一微垂下眼睛,對封如故不讚同地搖一搖頭:你早將自己當做棋盤上的一子了,是不是?    封如故眨巴眨巴眼睛:嗯。    如一:……    如一:下次不準這般妄為。    封如故自是不聽他的,笑嘻嘻地張嘴要蜜餞。    如一送了一塊帶核的糖漬梅到他口中,又自然地攤開手掌,等他將溫熱的核吐至自己的掌心。    常伯寧看不懂這二人眼中你來我往的火花,隻覺自己成了局外人,又是無措,又是心中空落,便垂下頭去,把玩著腰間錦囊絡子,想著其中染了血的白扶桑,想著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以及他說過的話。    他想,他會去哪裏呢?    ……    距離青陽山不遠的青岡另一處山間毛竹林中,地上落紅駁駁。    韓兢恢複了本來麵目,麵覆紅紗,與他再次被紅意浸透的肩膀遙相唿應。    他舒出一口氣,解下了上身衣服。    淡金色的初晨陽光,將他的長身細腰襯托得宛如天然玉成。    他身上創口頗多,劍傷、火創、刀疤皆有,尤其在他心口位置,猙獰錯落地刻著一串串猩紅色的字跡,每一筆,每一捺,都深得像是割開皮肉,直接刻在了心髒上。    丹陽峰。    常伯寧。    封如故。    荊三釵。    這些傷疤不似舊日,血字仍有淋漓之感,宛如日日用心頭血供養,清晰如昨。    他淡然著麵目,將被染透的布條扯下,取了藥丹,在指尖碾碎,正要灑在傷口處,一線冷鋒便毫無預警地從後指向了他的頸側。    韓兢止了上藥的動作,隨即窸窸窣窣地拉好了上衣。    他背對來人,半晌後輕笑出聲:“卅總領。劍川一別,沒想到這麽快就再見了。”    卅四受封如故所托,在青岡方圓五十裏內悄悄展開靈力探測網,若有人從青岡出來,行蹤古怪,務必留住他。    他也想不到,自己等來等去,會等來不世門護法時叔靜。    他無心寒暄:“你為何在此?”    不等韓兢言聲,他一劍挑開他剛剛攏好的上衣,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傷肩。    他篤定判斷道:“……這傷是踏莎劍法所致。”    卅四是愛劍之人,識得天下名劍,見過天下劍法,踏莎劍法的真正威力他雖未曾親見,也在昔日未和道門鬧翻、造訪風陵時,見過踏莎劍法雛形。    卅四盯視韓兢,冷聲道:“為何你會被踏莎所傷?你可有解釋?” 第83章門主之令    風細細, 露珊珊,竹林之上, 風聲漫漫。    韓兢立於竹林之間, 頸上懸著一線逼命的銀光。    他知道卅四的本事,他逃不掉,因此也沒打算逃。    他偏了偏視線,見到常跟著卅四的那隻名喚徐平生的醒屍正蹲在不遠處, 用樹枝將溺在晨露裏的螞蟻引出, 玩得很是專心致誌。    他的肩膀被晨露沁濕了大片。    顯然,卅四在這裏等候已久。    他抓到自己, 不是偶然。    原來, 在與卅四在劍川相見時, 封如故便和他共同設下了圈套?    韓兢握緊了拳頭。    他的手幹燥柔軟,表情冷淡平靜, 連心跳也是不快不慢。    在這等抓了現行的境況下,卅四不會容他多辯。    而卅四與封如故又相熟, 如果他撒謊太過, 就算此時逃過一劫,等到卅四與封如故相見後,自己仍是死厄難逃。    ……一句話。    他可否用一句話,打消卅四對自己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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