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啦。愣著幹什麽?等著被人追上來包圓兒啊?”    有弟子不願放棄:“真的不等他們了?”    “我相信韓師哥,必會將人帶迴。在那之前……”    封如故指尖一揚,締起數條牽絲線,各自沒入在場弟子體內,聲音琅琅:“封二薄命,與諸君同。”    除了文忱私下拉幫結夥、帶走的那十幾人,剩下的弟子對封如故都很是信服,聞言也鼓起了幾分勇氣,彼此招唿著,背運傷員,徒留封如故一人站在原地,身陷喧鬧之中,卻感覺自己像是孤身一人。    好在,他很快迎來了一個好消息。    昏迷多日的荊三釵醒了。    他醒來後問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家呢?逃出來沒有?”    封如故失去了能說真話、倒苦水的兄長,如今對著比他年紀還小一些的荊三釵,他的笑容燦爛無匹,舉著水囊道:“都在呢。”    聽到這三字,荊三釵才恢複了一點精氣神,抿了一口水,又嗆出一半,沿著嘴角溢出的都是血水。    封如故迅速拿手背給他擦了,又將血漬在身側泥土上悄悄抹去,不教荊三釵察覺到自身糟糕的狀況。    活到現在,他們都隻靠一口氣撐著,封如故不想讓荊三釵連這口氣也泄了。    荊三釵喉嚨腥甜,逼著自己喝下幾口水,才嘶啞著嗓子問:“韓師哥呢?”    封如故答得利落:“去探路了。”    荊三釵“唔”了一聲,想要坐起身來,然而徒勞半晌,也分毫難動,硬生生把自己逼了個麵目扭曲。    封如故失笑,按住他的肩膀,道:“一副再好的弓弦,繃到盡頭的結果是什麽,你該清楚的。好好休息你的,別管其他。”    荊三釵望著封如故蒼白得不見一點血色的臉,足以猜想到他幾日來是如何熬盡心血,籌謀求生的。    他輕聲問:“那你知道繃到盡頭的後果嗎?”    “我嗎?”封如故笑說,“抱歉,我封如故從不知道什麽是盡頭。”    荊三釵咬牙切齒地微笑了。    到了這步田地,封如故怎麽還是這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德行?    封如故還想同荊三釵說兩句話,便有弟子把他叫走了。    荊三釵從後望著封如故背影,恍然覺得他像是一座美人燈,身如薄紙,其內燈影飄忽,卻還是竭盡全力,撐出一個漂亮架子,不願倒下。    他不能倒下,因為他身後沒有一人可依靠。    想到此處,荊三釵心中生痛,無力地仰臥在地,用肩膀蹭去眼角滲出的熱淚。    封如故帶著隊伍走了。    韓兢也果然像是葉上之霜,就這樣憑空消失了蹤跡。    那十幾人自從離隊,更是杳無音訊。    封如故率隊,遭了不下十數次剿殺惡戰,大的小的,林林總總,甚至有些不是丁酉麾下血徒所為。    正道既與魔道做出勢不兩立之態,魔道也同樣可以和正道不共戴天。    在此時此地,早已沒有什麽道理公義可講了。    韓兢無端失蹤,封如故不得不將全盤壓力背在自己一人肩上。    為了踐行那同命之諾,他再也沒睡過一次覺。    因為封如故的瘋名早在丁酉那裏掛上了號,一旦遭遇圍殺,精銳之徒便盡衝封如故一人而來。    每每拚殺而出,封如故橫劍掠身過處,草木俱腥,步步流丹。    偶有歇息之時,他也是加緊布置結界,查看弟子傷情,偶爾甚至還會同他們說上一兩句俏皮話。    有弟子著實心疼他:“封道君,你睡吧,我們來守著。”    封如故笑著,眼波一泛:“怎麽,心疼我啦?”    在場多半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怎好承認自己心疼一個比自己大不了一兩歲的同輩同性之人,何況那人又生得畫一樣,是哪怕精勾細描也難以繪出的寫意人,不由得紅了臉,支支吾吾的,再說不出什麽漂亮話來。    封如故得了戲耍人的樂趣,便仗劍大笑而去。    誰都看得出來,封如故這副模樣太不對勁了。    他連“疲累”這種情緒都不再表露出來,像是把自己活成了一盞燈,拿自己的命燒出無盡光亮,好在無盡暗路中為他們映出一條明途。    所有人都攢著一口氣,掙著命活下去,且盼外麵的人速速打開一條大門,殺將進來,救他們出這沉淪苦海。    盼星星,盼月亮,卻叫他們盼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某夜,封如故尋了個隱秘處,借歸墟劍法之訣,在體內再次融進了充足的魔氣,修改了陣法。    這些日子,他日夜和幾名擅長陣法的年輕修士推演此陣,總算推演獨創出了一個魔道陣法。    有此陣法麻痹丁酉等人,他們或許能得上一兩日的喘息了。    但封如故仍不肯懈怠,在弟子們累得東倒西歪時四處巡視。    巡到東側時,他隱見一條人影從山梁上急急奔來,竟是直衝著他們來的。    因為是拿精血在熬,他的眼睛早看不很清楚了,一切行止皆憑感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全道門都欠我一個人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騎鯨南去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騎鯨南去並收藏全道門都欠我一個人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