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疑,那些道門弟子被殺時,魂核就被人直接捏碎了。”陸禦九微微夾著眉,“殺人者知曉我們的存在,不願我們向魂魄問冤。”    封如故並沒有多少失望。    那唐刀客行事幹脆利落得到了殘忍的地步,殺人不給人痛苦,死後也不給他們留一線魂魄。    封如故又問:“陸叔叔,你可有魔道那邊的消息?”    陸禦九問:“什麽消息?”    封如故答:“魂魄的消息。”    陸禦九隱隱明白他的來意了:“魔道最近確有異動,不過是他們內部傾軋罷了,和道門無關。”    封如故問:“如何?”    “我前兩日尋魂歸來,途中遇到一隻即將消散的殘魂。”陸禦九道,“我探其記憶,發現他是魔道不世門人,前不久被一名魔修所殺,手段極其殘毒,大概是汲他的腦髓修煉之類……以至於他的魂核受損嚴重,已成為無靈孤魂,一味尾隨著那名殘殺他的魔修。我遇到他時,他已到了潰散邊緣。我便幫他一把,送他入了六道。”    封如故一眯眼。    他知道,枉死的、有一定修為的修道之人,要比常人多出一顆魂核來。    這顆魂核,能保修道者的三魂七魄暫時不入輪迴境。    如果魂核完整,鬼會保有自己的意識;如果魂核受損,鬼輕則失憶,重則失智;如果魂核損傷嚴重、幾近崩潰,那麽魂魄便會變成背後之靈,無知無覺地尾隨在殺他的人身後,直至魂核中靈力耗盡。    而封如故從卅四那裏聽來的消息是,被殺的幾名不世門弟子在生前遭遇了極殘毒的對待。    因此,或許,那孤魂或許能為封如故指一指路,讓他知道罪魁丁酉最近出現在哪裏。    這就是封如故來此的目的。    他問:“陸叔叔是在哪裏找到這縷孤魂的?”    陸禦九輕歎一聲:“兩日前,青岡附近。因為有道門弟子在那裏遇害,我想,或許能搜到他的魂魄……哪怕隻有一絲也好。”    封如故看向陸禦九的側臉,又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突然察覺到,那名唐刀客,是不是連陸禦九會去搜魂,會找到奇怪的魔道殘魂,而自己會來找陸禦九詢問丁酉去向,都算得清楚明白。    ……自己仿佛就是他掌心的玩物一般。    陸禦九是不知道封如故的心事的,問道:“怎麽,那名使唐刀的殺人者與魔道有關?”    封如故正要迴答,就被一陣從穀內朝穀口方向傳來的爭執聲打斷。    “你就不能聽我的,早點飛升了?”    “何時輪到你管我了?!你師娘還在這裏,我往哪裏去?!”    “你飛升了,師娘不就跟著去了?左右你們兩個的修為都到了成聖之境了!”    “你師娘有自己的打算!”    “你就沒有打算了?!這破爛世間、破爛道門有何好留的?整個清涼穀不都是師娘的,他一人飛升,能帶整穀魂魄登天,又不會漏下誰!”    二人說的明明都是好話,用吵架的語調說出來,就格外好笑。    這對師徒從屋內吵到屋外,鬧出的動靜頗大。    陸禦九聽到那邊師娘長師娘短,忍無可忍地漲紅一張臉,揚聲怒道:“你們要吵迴去吵啊!”    爭執聲傳出之處,一師一徒雙雙噤聲。    很快,荊三釵在暗處小聲道:“師娘生氣了?”    他的腦袋被人拍了一掌。    盈虛君也壓低了聲音:“廢話,誰叫你跑出來大唿小叫的?迴去迴去!”    “哎,是你說要請我吃香酥鴨——”    聲音漸漸淡了,遠了,這對冤家師徒又迴去繼續他們未竟的的吵架事業,隻留下陸禦九為他們收尾:“他們兩個經常這樣不成體統的。你們一會兒進去,就當做是沒聽見吧。”    “不進去了。”封如故站起身來,“陸叔叔,別告訴三釵和盈虛君我們來過。”    陸禦九這下有點後悔把那對活寶趕迴去了:“現在就走嗎?”    封如故一笑:“有事情呢。等一切了結了,再迴來拜會陸叔叔和盈虛君。”    陸禦九與逍遙君的關係向來很好,對逍遙君這名受足了苦難的徒弟更是心疼不已:“若是有要事調查,我叫北南陪你一道去吧。”    周北南乃是盈虛君的俗名。    封如故摟住了陸禦九的肩膀,笑容燦爛:“陸叔叔大可放心……”    他一指如一:“我有他啦。”    如一從方才起,就眼觀鼻鼻觀心地立在一旁,那串紅豆手串從昨日起就被他藏在儲物袋的角落,不肯拿出,灼了自己的眼,因此他手頭空空,隻拿拇指抵著食指,做出空握佛珠的模樣。    他在旁看著二人的親密舉止和對話,已是明白,封如故很受這名長輩的喜愛。    但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的如一,心裏不很舒服。    說到底,封如故隻是來找清涼穀找陸禦九問個路,卻擺出一派天真的樣子,哄得陸禦九對他有問必答。    他很懂對不同的人應當怎樣撒嬌,從而達成他的目的。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永遠不知他哪一分是真心,哪一分又是假意。    如一知道自己也許是鑽了牛角尖,又在想封如故那句“我有他了”,其中又有幾分真心假意,因此忽略了胸腔裏正緩慢滋長的一絲酸楚和微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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