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全道門都欠我一個人情 作者:騎鯨南去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他什麽都不懂,封如故是他帶他進入塵世的第一人,因此,他會本能地模仿封如故的一切。 封如故自小養成了一身少爺習慣,早起晚睡時,必然要用青鹽淨牙漱口。遊紅塵最愛做他的小尾巴,學著他,取了和他分量絲毫不差的青鹽含在嘴裏,一大一小兩個孩子並排站在簷下,動作一致地用毛刷淨齒。 他漱口,小紅塵便學著。 他吐水,小紅塵也跟著。 兩人同起同臥,一起吃飯。封如故夾哪盤菜,遊紅塵都會把盤子換到封如故跟前,順便夾走一筷子,分量不多不少,必與封如故夾走的那一筷子相當。 封如故也隻得收斂起風流性子來,一言一行都怕帶壞了後生,遭了天打雷劈。 時日漸長,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和師兄越來越像,活像個翩翩君子,不過偶爾間流露出來的玩世不恭是根本免不了的。 用荊三釵的話講,他是個天生的少爺胚子,腰軟得很,到哪裏都得軟著,靠著。 好在遊紅塵天生腰杆筆直,體態挺拔,封如故瞧著喜歡,怎肯容他跟自己同流合汙,自己歪在榻上看書,還不忘時時提醒他“直起腰來”。 那時候,便如這時候。 自己睡眼朦朧地醒來,身上蓋著被遊紅塵洗好的、散發著皂角淡香的外衣,而他身姿筆挺,坐在房間一角,或修功,或習字,安安靜靜,一言不發。 養了四年的習慣,改不掉了。 困於山上的十年間,他一睜眼,隻看到空蕩蕩的房間時,起床的念頭便煙消雲散,總會一蒙頭,再睡過去。 現在,他眼已半瞎,身已半殘,卻有幸重新見到了年少時熟悉而又習慣的一幕,難得心安起來。 然而,這份心安也沒有能持續太久。 篤篤地敲過門後,羅浮春探頭進來:“師父……” 封如故抄起枕頭扔了過去:“滾出去。師什麽父,我沒有你這種吵師父睡覺的徒弟。” 羅浮春馬上縮了迴去,隔著一扇門,嗓音聽起來頗為委屈:“師父,我隻是想問,我們什麽時候去拿那傷師父的賊人。我怕晚了,他帶著眾人魂魄逃走,或是再起什麽歹心……” 封如故揉著眼睛起身:“滾進來。” 羅浮春、桑落久、海淨俱在。封如故盤腿而坐,把隱去了許多信息的練如心的故事又講了一遍。 桑落久神情如常,羅浮春卻已經紅了眼圈。 他一方麵覺得練如心的經曆實在太過淒慘,易位而處,他怕是會瘋掉;另一方麵又覺得師父平白受了這害,著實冤枉。 他吸一吸鼻子,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羅浮春這副模樣,又讓封如故想起了曾經那位情感豐富的韓兢韓師兄。 韓兢愛書,經書、儒書、雜書、戲本都會看,偏偏又天生了一顆悲憫之心,看到動情處,往往淚盈於睫,明明是一副端方正直的君子相,卻常腰配青鋒,坐在丹陽峰峰頭對著一本書眼淚汪汪,堪稱一道奇景。 想到那人,封如故心稍稍一軟,扔了塊手帕給羅浮春。 羅浮春受寵若驚地接了,還不敢用,隻將手帕攥在掌心。 平靜下來後,羅浮春道:“師父,練如心雖然可惡,但他不算首惡,抓住那鬼麵之人才是首要之事。況且,練如心本來就不屬六道輪迴中人,就算要追究,也無從追究起……” 封如故沉默,指尖輕輕反複刮蹭著鼻尖側麵的小痣。 一旁靜靜傾聽許久的如一,突然想起封如故與他們再照麵時,抹去肩上殘血、後又喃喃自語的兩句話。 “啊,這不是我的。” “……是啊,為什麽不是我的?” 他靈犀一動,已然明白過來封如故的沉默和不急於找尋,究竟是因為何故了。 如一停止打坐,俯身穿鞋,偶一抬眼,恰瞥見了封如故手上無意識的小動作。 電光火石之間,如一僵在了原地,先前盤桓在他心頭的淡淡疑慮,竟是找到了緣由—— 這是義父常做的動作! 以前,如一隻當這是義父的特殊習慣,自己也跟著模仿過一段,義父發現後,拿小教鞭輕敲了他的屁股幾記,叫他不要什麽都學。 現在迴想起來,義父鼻尖本無痣,摸鼻尖是無甚意義的動作。 ……但封如故鼻尖側麵,是生有一枚淡褐色小痣的。 第27章等價交換 如一按捺下胸中頓起的萬丈驚濤,緩步走到封如故床邊, 緊了緊手掌, 牽動了尾指上緊係著的心頭血線。 封如故渾然不知如一心中作何想法,停止了小動作, 說:“他已不需我們追究。” 海淨本來很是為寒山寺平白死難的兩名弟子不平,心裏一麵掛記著那真兇鬼麵人的去向, 一麵又因為幫兇練如心不能受罰而有所不甘, 聞言難免好奇:“為何呢?” 桑落久卻已明白。 他說:“石頭不會流血。” 羅浮春與海淨對視, 雙雙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聽不懂”三字。 桑落久斂著袖子, 輕聲解釋:“練如心是自鴻蒙中誕生的,無魂無情,但他與師父交戰時,卻流出了血來。……這是有靈之兆。” 羅浮春啊了一聲:“他本來就是天地之靈吧。” 桑落久:“非也。師兄, 他先前是物靈,承襲的是千百年來神石的責任與記憶,並無人情,不具痛感,也不會受傷, 隻會在靈力耗盡後複歸自然。但他現在會流血, 說明他養出了凡情凡心,已算得上人靈。” “人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