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陳源這麽輕易的被淘汰,走廊裏的眾人頓時臉頰上都浮現出幸災樂禍的神情,崗位奇缺,少去任何一個競爭者都能讓他們多一些入職的機會,他們對於這種情況自然是樂見其成。


    陳源長這麽大,幾乎沒有被別人訓斥過。


    他在學校裏一直是三好學生,同學樂於跟他交好,老師就更不用說了。


    被除了家人以外的人這麽斥責,頃刻間內心便有一種辛辣的羞愧感。


    這就是社會,走出象牙塔的大學生,沒辦法再享有任何特權。


    陳源沒有熱血上頭去反駁,他也知道這件事情是自己做錯了,去任何地方工作都要細心,尤其對於他這樣初來乍到的底層實習生。


    第一天來,還未朝著欣欣向榮的未來前進,沒想到會發生這種無法收場的局麵。


    一時間。


    陳源不知道是該離開,還是厚著臉皮去跟監督的麵試官說一下請求原諒了。


    他掏出兜裏還在震動的手機,看著上麵備注的“小裴”,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早不打電話,晚不打電話,非得這個時候打!


    陳源氣的直接編輯了一條短信,“我正在七樓準備麵試呢!你打電話幹嘛?害我被訓了!”


    發送後!


    之後陳源把手機放迴兜裏,目光朝麵試官那裏投去。


    “你不用再看了,我說的很清楚!現在走人!”


    刹那間,無數人的目光再度聚焦到了陳源身上,灼熱滾燙的眼神,如同要在他身體上燙出一個又一個洞來,他下意識抿住嘴唇。


    “領導,這件事確實是我的錯……”


    “我不聽你解釋,現在!立刻馬上給我走人!”


    這戴眼鏡的清秀青年咄咄逼人。


    哪怕是公司製度森嚴,也不用態度這麽惡劣吧,有旁邊這一堆人看樂子,心性再好的人也難免多出幾分火氣。


    陳源忽然很想罵裴友文!


    如果不是他這個電話,現在已經開始相安無事的麵試了。


    而且,麵試前小裴沒有說過任何有用的信息,相關的安排也沒有,今天陳源過來連簡曆都沒帶。


    不怨他怨誰!


    ……


    “完了,怎麽去七樓麵試了!”


    裴友文腦袋嗡嗡的,撥開辦公室的一眾人,風風火火的往電梯處趕去,摁下按鈕,可一樓不知是員工太多還是怎麽,電梯遲遲上不來!


    這可給他急的。


    一拍腦門,裴友文索性直接去爬綠色通道的步梯。


    皮鞋“嗒嗒”作響,梳的一絲不苟的油頭上,有幾縷發絲都在顫。


    他慌忙趕到七樓處,隻聽得一聲訓斥。


    “立刻馬上給我走人!”


    這刺耳的聲音,加上前方影影綽綽的人影,當場讓小裴立正了!他滿腦子都是“寄了,這次真的寄了”,之後跟博爾特百米衝刺一樣跑了過去。


    裴友文氣喘籲籲,站到陳源身邊,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他使勁擺手,大口大口的唿吸著。


    身為公司監督之一的斯文小哥,以為是有人遲到了,剛想皺眉發作,定睛一看來人是裴友文。


    這小哥頃刻也立正了。


    “總經理!”


    他滿麵嚴肅,身體微微鞠躬以致意。


    總經理!?


    走廊內。


    所有來麵試的實習生頓時正襟危坐,誰也不敢再嬉皮笑臉了。


    “你……你幹什麽呢!”


    “報告總經理,我正在訓斥這名擾亂麵試秩序的應聘實習生!”斯文小哥恭敬迴答。


    “混賬!”裴友文大怒。


    “沒錯,混賬還不快滾!”這人狐假虎威。


    “混賬罵的是你!”


    裴友文肝膽俱顫,下意識的扭頭盯著陳源的臉色,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這句話。


    “我???”人懵了。


    “混賬該罵你,誰讓你非得給我打電話。”陳源皺眉道。


    “沒錯沒錯,該罵我……江少……不不不,江董。”


    這稱唿一出。


    整個走廊內頓時鴉雀無聲。


    起先維持走廊秩序的監督官有點摸不著頭腦,他瞪大了眼睛,在裴友文跟陳源兩人之間來迴挪移,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眾人同樣麵麵相覷。


    包括之前那個跟陳源搭訕暗稱自己“有關係”的小胖墩。


    “江董,確實怪我,沒想到您來這麽早,我打電話就是叫伱去頂層呢……”


    “哦,原來我的麵試場地在樓上。”


    “對對對!可不是咋地。”


    裴友文小腦袋瓜轉的飛快,一拍大腿,滿臉堆笑,他這邊哄著陳源,另一邊轉過臉頰,頃刻表情跟擇人而噬的惡狼一樣。


    神情陰沉。


    “你,”小裴指著監督官,“跟著一起去頂層,待會算你的賬!”


    “我我我……”


    “你什麽你,滾在後麵跟著!”裴友文瞪起眼,他連這個監督官的名字都不記得,但就是這個無名小輩險些毀了他的前途!再轉過身,小裴又撅起屁股,“江董~您這邊請。”


    一番鬧劇結束。


    走廊內,這些實習生看著三人的姿態不同的背影遠去。


    他們心中的滋味,不盡相同。


    隻說酸甜苦辣,無法道盡。


    不過最多的目光是豔羨,對於權位更高者的豔羨,看起來如此年輕的男生,卻被這家公司的總經理前倨後恭的稱唿為“江董”,他們這些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少年的人,即使麵對一個公司的蝦兵蟹將也得恭恭敬敬。


    這便是階級的差距。


    這也是江正峰這麽多年來一直兢兢業業努力的原因,他是一個好父親,正因為他曾有過前倨後恭的經曆,所以不想讓自己的兒子有為了生活屈膝的一天。


    江正峰沒有對陳源“望子成龍”,卻讓陳源對他“望父成龍”,不禁讓人感歎。


    ……


    會議室內。


    一眾領導交頭接耳的討論著,可等到會議室的門被推開,兩個身影走了進來,刹那間連空氣都寂靜下來。


    相熟的裴友文總經理走入門內。


    另一個緊緊跟隨的年輕身影,引得所有人頻頻注目。


    沒等小裴介紹來人是誰,會議室頃刻響起雷鳴一般的掌聲!


    在座諸位,無疑是商界精英,人中龍鳳,察言觀色這種小事根本不在話下,他們隻需看到陳源的臉,心中已然有了判斷。


    這不是江總家的寶貝兒子,還能是誰?


    齊刷刷的鼓掌聲,如此悅耳。


    這瞬間,讓陳源恍然如同在夢中,他看到一張張和藹的臉龐,看到會議室的最前端獨獨留出一張座椅。


    裴友文先行到右首位坐下,加入了鼓掌的行列。


    這會議室男男女女,正殷切的期盼著陳源坐下,坐到董事長的位子上,為他們這些人謀求一個更美好的未來。隻要跟隨他,未來何愁不能身居高位,他們若能成為鳳凰暫時棲息的腳下枝椏,那天高海闊無需再言。


    陳源或許明白些了什麽,模模糊糊間,他又不是很明白。


    他隻是一個再平凡無比的大學生,走出那個象牙塔,社會卻並沒有展現出應有的獠牙,卻是乍現出光輝無限的另一麵。


    他不清楚的是,以自己的家世。


    走出學校,才代表人生的無限精彩剛剛開始。


    陳源從來沒有配不上薑凝,他錯的離譜。


    真正該去思考這個問題的,永遠隻能是別人。


    “歡迎董事長!熱烈歡迎紫荊花公司的董事長!”


    原本經久不息的掌聲,在裴友文站起身後,極為默契的停止下來。


    他主動伸出拉出位子,看起來就很豪華的旋轉座椅一塵不染,新的彷佛發著耀眼的金光。


    陳源極其意外。


    陳源不知道江正峰給自己安排的是紫荊花投資公司董事長的職位,他覺得親爸能一改之前的作風讓自己來實習已經是很不錯的事情了,根本不敢想來這裏是讓他當董事長的!


    要知道他才十八歲……


    不過這個考慮看似離譜,實則非常正常。


    如果是讓陳源來公司當實習生,江正峰心軟是一方麵,另一方麵,陳源的存在也會讓整個公司束手束腳,裴友文給他安排工作太過簡單,難保他心裏不會有別的想法,安排的太累又是把他當成了牛馬一樣壓榨。如果是來擔任一些稍微有些權力的職位,那部門裏的人到底是唯他馬首是瞻還是架空?兩者都是很差的情況,會讓一個原本高效率的部門變得失去產能。


    這樣,隻剩下了一種選擇,江正峰非常放心裴友文的能力,那讓陳源過來當董事長,在小裴的把關下漸漸成長,無疑是最好的選擇。相信小裴會逐漸讓陳源懂得商界的爾虞我詐,下麵的各部門都可以正常運轉,受累些的當然隻有裴友文一人。


    但既然小裴有野心,想當從龍之臣,這點磨煉算不了什麽。


    江正峰這樣的老狐狸,早在幾個念頭間,將此事考慮的明明白白。


    辦公室內,傳來這樣齊整的聲音。


    一片熱絡景象。


    這些,跟一個人無關。


    傳來的聲音越大,站在門口的斯文小哥越是心慌,他戰戰兢兢的守著門口,腦袋已亂成了一團漿糊。對他來說,平常訓斥實習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每天來麵試的人那麽多,如果他是個人都禮貌相應。


    那這一整天迴家,恐怕是臉都要笑僵硬了。


    可這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今日卻足以徹底毀掉他的飯碗,所以斯文小哥很慌張,完全失去了平日裏的鎮定,他怎麽可能會想到空降來的董事長會混入實習生的隊伍裏,這簡直是橫來的飛禍啊!


    不管是自己的訓斥聲,還是新來董事長的神情,那走廊裏的一幕猶如幻燈片一樣不斷在他的眼前閃現。


    越想,他越覺得自己完了!


    昨夜聽聞了一些風聲,有關係的同事透露公司要空降來一個超級大人物,他還跟老婆提了一嘴,內心是覺得不可能跟自己產生任何關係。他隻是公司裏地板角色,沒成想今天就給人得罪了!


    人生處處充滿驚嚇。


    斯文小哥嘴裏都是苦的,可事已至此,縱使萬般後悔也不能讓時間倒退重來。


    他不僅悲哀的想著——失去這份工作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如果他被撤職,那下個月的房貸車貸怎麽辦?積蓄都存在老婆那裏,這件事根本瞞不下去的,如果要還貸款的話……而且兒子上小學,各種輔導班正是用錢的時候,他上個月才跟人事部領導送了禮品,希望有一些升職可能。但是,現在這些美好的憧憬全都毀了。


    以前,他還經常炫耀,自己在嵐京市區有份高薪的好工作,作為監督,麵對那些實習生渴望入職紫荊花公司的時候,他眼中百般奚落,可現在他即將失去這份工作了。


    沒法向任何人交代。


    這些,隻是一念之間。


    兩三句話,他把自己的生活全搞砸了!


    斯文小哥拽了拽領帶,委屈和煩躁充斥心頭,他越想越難受,竟有些鼻尖酸澀當場哭出來的衝動,可男人的理性又不斷的壓抑著痛哭的衝動,他迫切的去想那一點點的可能……不被撤職的可能。


    如果,待會他去道歉呢?去哭的慘一點,讓新來的董事長內心產生那麽一點憐憫之心,也許可以保住這份工作!


    對,保住這份工作!他必須這樣做。


    如果他失去了工作,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找到更好的,恐怕也落得那些實習生的待遇,去各個大公司拍磚,那滋味絕不會比現在的低聲下氣好受的。


    想清楚後,這小哥眼中射出炙熱的光芒,他咽了一口唾沫,摩拳擦掌的等待會議結束,眼巴巴的看著。


    ……


    “這是公司的技術總監。”


    “這位是發展戰略部的部長。”


    “這位是財務部部長。”


    “這個是我們公關部的部長,也是整個公司最漂亮的大美女!”


    “這是……”


    裴友文給陳源介紹著公司內部的權利階層,這也是一個公司最重要的中堅力量,在旁聽的還有幾位資曆較高的秘書。


    至於那個大美女,小裴所言不虛。


    這公關部的部長,赫然是一個九頭身的高挑美女,身高比薑凝還要高出半個頭,戴著銀色耳環,紅發大波浪,一身性格的ol職業裝。


    她一顰一笑之間,似乎有一種神奇的魅力,讓人覺得特別親和。


    不過,這臉頰照著凝凝和瑤瑤是相差很多。實屬正常,畢竟天姿國色的美女是少數,像嵐京大學那麽多青春貌美的姑娘,一樣在凝凝的知性與美豔間敗下陣來。所以,陳源僅僅是驚鴻一瞥,便移開了目光。


    這讓紅發美女有些失望,同時深感意外。


    她知道這些富二代見過漂亮的,但也不至於僅看了半秒就轉臉吧……內心頓時對陳源的評價高了一些。


    她沒見過不好色的男人,隻好認為是自己姿色不夠。


    ……


    隔著數千公裏。


    薑瑤和薑凝並不知道,她們所傾心的小少爺正在經曆魔幻的成人世界。


    這個清晨,瑤瑤一反常態,又起了個大早。


    為什麽要用“又”這個字?據火眼金睛且心細如發的凝凝觀察,這已經是年後薑瑤的第七次早起了。


    不睡懶覺,對凝凝來說是數年來秉持的良好習慣,可對於薑凝來說無異於殺頭的酷刑!


    最近,她如此反常。


    薑凝心中疑惑!


    所以,今天凝凝假借出門的借口,去外麵逛了一圈,十幾分鍾後她偷偷折返迴來,倒要看看這個臭妹妹又在搞什麽鬼主意!


    清晨的九點十分,暖陽普照。


    薑凝腳踩一雙純白的運動鞋,進門先朝著一旁的保姆“噓”了一聲,之後鬼鬼祟祟的貓步朝著樓上前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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