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出於禮貌,陳源還是微笑了下,屬於皮笑肉不笑的那種。


    聽到這聲“爸”後,中年男人臉上的皺紋都活泛開了,深邃的目光中湧現出一絲喜悅,有說不出的滿足。


    “老板,我出去抽根煙。”前座的司機儼然極有眼色,合時宜的從兜裏掏出煙來,指了指外麵。


    “行,你去吧。”


    砰——


    關閉車門的悶聲響起,車內隻剩下了陳源和江正峰兩個人。


    江正峰似乎是太久沒看見兒子了,突然父愛泛濫,想伸出手來摸下陳源的頭,結果被陳源習慣性的歪過脖子躲了。


    氣氛逐漸變得壓抑起來。


    現實,遠比想象中的荒誕。


    陳源從來沒跟任何人提起過,他有兩個爸爸,一個是養父,另一個則是親生的。


    這件事他也是上了高中才知道的,源於陳爸陳媽的一次坦白。


    他是很小的時候被從孤兒院裏領養的,這段記憶早想不起來了。


    從最小最小時候,他隻記得老媽所在的巨鹿縣第一高中分配了套改造房,兩居室,擠得要死,連個書房都沒有。他住其中一個,陳爸陳媽一個,一家人搬到那套房子的時候是夏天。


    爸媽忙著收拾東西,幼小的陳源則被放到沙發上。


    客廳那個掛在頭頂的不鏽鋼風扇吱吱呀呀,他聚精會神的盯著那個風扇,生怕掉下來,嚇得要死。


    他小時候跟著老媽去過教室,在講台邊蹲著玩橡皮泥,下課了跟著一堆高中生玩,幾個男生拿紙飛機逗他。


    陳源長大一些就有了自己的朋友,學習成績優異,陳媽管的也嚴,玩會遊戲都不讓,天天背古文觀止。


    他就在北方十八線小縣城裏長大,結果剛上高中沒幾天。


    忽然多了個親生爸爸……擱誰也接受不了。


    ……


    “大學生活怎麽樣,有沒有後悔沒走我給你選的路?”


    “沒有,我每天都很開心,這裏老師學識都很淵博,同學也很友善,沒什麽好後悔的。”


    “住宿條件呢。”


    “住的不錯,四人間上床下桌。”


    “缺不缺錢?”


    “你給的我都沒花過,在銀行卡裏。”


    “為什麽不花爸爸的錢?”


    麵對江正峰的詢問,陳源愣了下,想了想說道:“沒花錢的地方,吃的飽也穿得暖。”


    “其實我挺後悔的……”江正峰略微低頭,不無感慨的說,“其實就該送你出國讀書,有時候落後一步就等於落後十步,你明明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


    “行了。”


    說起來這個,陳源就煩,他是真的理解不了這些家長,每個人都想控製孩子,想讓孩子按照他們的路走,一步也不能差。


    “你真想讀完大學,隨便找個工作過一輩子啊?”江正峰皺起眉頭。


    “這不很正常……”


    “擱別人正常,伱不行。”


    “我為什麽不行?”


    “因為我的資產到最後要你繼承,我遺囑都寫好了,用不用給你念念?”


    江正峰有點生氣,陳源在雄心壯誌這方麵一點也不隨他。


    滿腦子都是擺爛,隻想當個普通人庸碌一輩子。


    兒子你是真不知道,你爹的公司去年是世界五百強啊?你知道這什麽概念嗎?


    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塞給你,還不要!?


    江正峰無語的是,十八歲的陳源絕對沒經受過社會的毒打,等以後遇到挫折就知道了,乖巧的迴來繼承家業才是最好的選擇!


    被斥責了幾句,陳源沉默不語。


    其實高中的時候他就被接去,到江正峰那裏接受更好的教育,上最頂尖的學校。


    但是,那時候陳源每時每刻都想迴到巨鹿縣上學,因為脫離了熟悉的環境,太難以適應。


    到最後他還是迴去了。


    那時候江正峰看出來了他愈發沉默寡言,決定不再強迫,任由陳源跟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樣,該咋上學咋上學,但前提是必須考個不錯的大學。


    車內。


    “先別住宿舍了,我給你辦手續,租套房子在外麵住吧。”江正峰沉聲道。


    “為什麽?”陳源猛然抬起頭,難以理解。


    “這樣住的舒服點,也方便我去看你。”


    “不行,我在宿舍裏住的好好的。”


    “那你要是想讓我主動去學校找你,也不是不可以,”江正峰拿起手機,亮出來一個電話號,與此同時他手腕上的名表閃閃發光,“今天我給你發了多少消息,打了多少電話,你硬是不接,我可以隨便聯係你們嵐大的領導,但為了照顧你的感受,我沒這樣做,為了照顧你的情緒,我也沒把車開進學校,等了一個小時。”


    陳源想說的話噎在喉嚨裏……不管怎樣,江正峰都做的很妥善了。


    “那在外麵住,上學不方便啊……”


    “我給你請司機和保姆。”


    “這個堅決不行!我可以住外麵,但是依舊吃食堂,然後騎自行車上學就行了。”


    “那一言為定……我不請人照顧你。”


    江正峰眼睛裏掠過一絲狡詐,陳源當然玩不過他這個當爹的,兩三句給他擺平了。


    ……


    夜幕,漸漸籠罩整個嵐京。


    薑凝結束了一天的工作,迴到家裏。


    可是她打開電梯,卻被眼前的景象驚的愣住了……電梯外竟然有四五個人,忙來忙去的搬運家具,而對門的那套房子敞開,裏麵被打掃的一塵不染,各類嶄新的生活用品堆放在客廳裏,還未拆包裝。


    這是,有鄰居要搬來?


    薑凝不免有些驚訝,她租這個房兩年多了,對門幾乎從未開過,她還一直以為是空著的沒賣出去的房子。


    這個高檔小區,月租一萬八千多,地處嵐京市區,全款買下也得三百多萬,其實算是比較昂貴的。


    沒鄰居當然比有鄰居好,避免社交,多清淨。


    “哎,沒擋到你吧?”


    薑凝邁步走出電梯,這搬家公司的小哥略帶歉意的問道。


    “沒事,你們搬。”


    “好,半小時就弄完了,不會打擾您休息的。”小哥特別禮貌,給薑凝讓了位置,讓她開門迴家。


    關上門。


    薑凝心中不免想著,希望鄰居也是個友善懂禮貌的人。


    她可是聽說過鄰裏間不和睦,打起來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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