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閱率不足60%會見到此章·  雲鬆這樣的, 放在溫晦的時代隻是尋常,擱在秦湛同期也隻能稱作較為出眾, 可若是在此時,竟已是難得了。


    燕白道:“得虧你徒弟收的少,不然今天這劍一出, 哎呀可太丟人了。他們師父知不知道他們這麽丟人的啊?你看看這些正道弟子, 還不如人家邊境的蒼山呢。”


    秦湛沒有多言,她收了劍, 斂了劍氣,卻也給了那隻鳥逃竄的機會。


    夢曦晨受了驚嚇,如今方才穩了迴來,連多一眼也不敢去看沒了皮的緲音林, 看著秦湛問:“那、那是胭脂鳥嗎?”


    “師姐, 師姐這是被胭脂鳥吃了?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


    胭脂鳥, 本名其實是屍血鳥。


    這是一種極為殘忍血腥的妖怪。之所以稱這樣一隻形貌幾乎可以用“漂亮”來形容的鳥殘忍血腥, 是因為她不是天生地養的妖怪。


    屍血鳥都是雌性,那是因為她們皆生於年少枉死少女心中。屍血鳥稀有, 一則是隻有這枉死的少女必須是極有天賦的修真者, 天賦越高,誕出的屍血鳥越強。二則她的死亡必然是含冤受屈、百受折磨。屍血鳥會在她的苦痛與仇恨中誕出,受她的祈願而出。屍血鳥誕生的那一刹那,也就是少女死亡的刹那, 因是飽含怨恨而生, 所以以人血為食。她們往往會在夜間悄無聲息地潛入人類的屋子, 從對方的口中進入對方的軀體內,讓你在睡夢中被吸進血液,死而不知。


    修為有些年頭的屍血鳥,更是可以吞噬此人後仍披上肉體人皮裝作此人行動,若不割裂皮膚,褪下她們的偽裝,任誰也無法發現這人已被屍血鳥吃了。就好像緲音林,從她的行為推測,她該是在今日上劍閣前被屍血鳥吃了,而後還被這隻鳥借了皮。


    因屍血鳥的誕生都是自瀕死少女的心髒破體而出,羽毛浸染鮮色,有混賬者形容此景乃天下一絕,似胭脂滴淚,所以方才給這麽可悲又殘忍的東西別稱為“胭脂鳥”。


    安遠明也見了那隻鳥,如今秦湛收劍,他也第一時間去查看了宴天澤的屍體。屍體慘白,明明身上有多處致命傷口卻不見血液——


    他肯定道:“是屍血鳥。”


    “不是秦劍主,閬風潛進了屍血鳥。”


    “閬風怎麽會潛進屍血鳥!屍血鳥何其罕見!更何況就算是屍血鳥,僅憑一隻鳥,就能殺了師尊和桃源長老嗎!?安道長,難道您會懼怕區區一隻屍血鳥嗎!?”


    確實,屍血鳥可怕,可怕在她殺人不為人知。但修為到了安遠明這個境界,晚上不可能會毫無所覺到這個地步。屍血鳥也沒法這麽輕易的殺了他們。說是屍血鳥殺人,但要殺宴天澤和緲音林,隻靠屍血鳥顯然也不現實。


    更何況屍血雖然罕見,但在三道之中,隸屬妖道,仍是歸玉凰山管轄。


    而如今玉凰山的主人是上任妖主和東境皇妃所生的半妖,秦湛逐出門牆的徒弟,朱韶。


    眾人一見先前從緲音林體中逃匿的鳥是屍血鳥,瞧著秦湛的目光反而更詭異了。


    安遠明頭疼極了。宋濂也頭疼。在場的人人中,先不論他們信不信,他們一定是最不希望秦湛有什麽差錯的人。如今衍閣弟子不依不饒,秦湛好不容易逼出了真正殺人的那隻鳥,卻反而將嫌疑更多的籠在了自己的身上。


    越鳴硯在一旁看著,心裏忍不住想,這簡直是個怪圈,仿佛有人特意設置了這個怪圈,就是為了今日來逼迫秦湛。


    可是逼迫秦湛又能得什麽好呢?就算她應下殺害宴天澤的罪名,這天下難道就有能奈何她的人了嗎?不過徒增兩方不快罷了。


    這樣的事情,安遠明清楚、宋濂清楚,連夢曦晨都知道,所以他們見了宴天澤也一句不說。可衍閣弟子不,無論從哪個方麵,要本就不喜歡劍閣的他們輕易接受“宴天澤死在劍閣”怕是不可能的。


    宋濂不能在這麽多宗門年輕一輩前公然包庇秦湛——這會讓閬風的名聲毀掉,他絕不會做這種事。


    說到底,衍閣的弟子怎麽來的,是誰讓他們來的?


    越鳴硯隱隱覺得自己抓住了真相,場麵因衍閣弟子的不依不饒一時陷入僵局。他思索片刻,上前一步,向眾位長老行禮後,方開口道:“宗主,我有一話想問。”


    宋濂皺了皺眉:“小越?有事挪後說吧。”


    安遠明卻道:“既是劍主的徒弟,那他自然有權利問上幾句。”


    秦湛聞言看了越鳴硯,顯然也不明白他想做什麽,但她仍然點了頭,說:“問吧。”


    宋濂隻得點頭。


    越鳴硯道:“宗主以為今日事,利在誰?”


    宋濂一怔。


    越鳴硯道:“那我換一個問法,問問在場的各位師兄弟。大家想要和劍閣要什麽樣的說法,是要劍主承認殺了同門,還是要劍主承認她與妖界有私?”


    全場鴉雀無聲。


    唯有秦湛笑了一聲。


    越鳴硯頓了一瞬,接著道:“眾位隻需想想,最見不得劍主在閬風、在劍閣的是誰?必然不會是衍閣閣主,也不會是桃源的緲長老。”


    有人道:“那是朱韶?果然是他放進的屍血鳥!”


    越鳴硯搖了搖頭,他說:“妖主不至於——”


    突然間,眾人耳邊響起一陣極刺耳膜的啼叫!


    這啼叫似從地獄深處而來,刺得人眼前發昏。眾人還來不及喘息,一股同樣可怕的壓迫感直襲而來!這與秦湛先前給眾人的壓力不同,這股壓力毫無收斂,似一把槍護從背後便乘風刺進了你的心髒!


    連越鳴硯都被這突忽其來的劍氣驚得退了三步。安遠明驚極瞧向秦湛,秦湛慢悠悠的舉起了手:“不是我。”


    安遠明迴頭,連他也被這樣外露的劍氣震得有些不適。他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麽,就看見了那把定在了中堂的劍。


    這把劍下,正穿著先前飛走的屍血鳥,這隻鳥的翅膀被寬劍完全砸碎刺穿,定在裂出紋路的青石板上。因為疼痛,她正發出著先前令眾人痛苦的尖叫聲,拚命掙紮。


    安遠明剛想要阻止屍血鳥的鳴叫,另一把短些也細些的劍直接刺斷了屍血鳥金色的鳥喙。


    屍血鳥痛暈過去,終於停了尖叫。


    安遠明這才看見了拿劍的人。


    誰也不知道他是何時出現的,又是從哪兒出現的。


    這人穿著一身黑色布衣,帶著毛竹編的鬥笠,看起來像個凡間裏最常見的賣柴客。直到他抬起了頭,露出了那雙比冬夜還要寒,比昆侖玄鐵還要冷的眼睛。


    安遠明差點說不出話來:“一、一、一劍——”


    黑衣人瞧了一眼秦湛,秦湛伸出指尖點了點燕白的劍鞘,沒什麽語氣地提醒:“我劍閣的規矩。”


    黑衣人:“……”


    黑衣人拔出了自己的兩把劍,將劍都收入了身後背著的劍鞘中。屍血鳥被劍氣重創,如今奄奄一息。他收了劍,那股震得人靈台不穩的劍意也就散了。有人認出了黑衣人背著的那把劍。


    一長一短,一寬一細。


    造型古樸,像是千年前留下的寶物,不像是現今能造出的。


    “不知春……那劍是不知春嗎?”


    雲鬆認了出來,他低喃道,有些不敢置信:“前輩是一劍江寒?”


    “一劍江寒……不是失蹤了嗎?”


    越鳴硯倒是不知道誰是一劍江寒,他知道的名字都來自於四十年前的大戰,而一劍江寒並沒有參與那一戰。


    雲鬆知道。


    一劍江寒當年是與秦湛齊名的劍客,秦湛師從閬風溫晦,他則師從所有門派的祖宗昆侖派的最後傳人。這並非是什麽好事,當年昆侖分裂為八派,基本就已將昆侖的遺產分了幹淨,有些不願昆侖消失的弟子不承認八派,硬是要將昆侖的名字堅持下去。可當年分八派的便是昆侖的精英,他們這些不同意的弟子,堅持到死,也就隻有一個名字。幾千年過去,眾人早已不聞昆侖,昆侖隻是曆史裏的記憶,而他們這些自詡的昆侖傳人,也早就一代不如一代,成了笑柄。


    直到一劍江寒出現,眾人提起昆侖傳人才不敢那麽輕慢。


    可這樣也沒什麽,一劍江寒的師父早死了,這天下裏,也隻剩他這麽一個昆侖傳人了。


    四十年前,秦湛入戰場,起初一劍江寒是與她一起的,隻是沒有多久,一劍江寒便離開了前線,再也無人知曉他的蹤跡。眾人都說是一劍江寒和秦湛起了爭執,兩人從友成仇,所以一劍江寒才走了。正道有秦湛一日,他是絕不會迴來的。


    雲鬆想著這些傳言,又看了看在秦湛麵前乖乖收劍的黑衣人,一時間也不敢確定了。


    黑衣人開口說:“是朱韶指使,還是你們說的秦湛殺人,問這隻鳥不就行了?”


    “白費的功夫。”


    安遠明:“……”


    宋濂:“……”


    秦湛歎了口氣:“是啊,要是不攔著我,當時我就能把這隻鳥抓了。”


    安遠明:“……”


    宋濂:“……”


    黑衣人彎腰將屍血鳥撿了起來,明明是煞氣纏身的妖怪,在他的手裏卻怕得抖如篩糠。黑衣人沉默著把這隻鳥丟在了衍閣眾人麵前,擺明了隨他們問。


    衍閣弟子見他氣度驚人,大著膽子道:“前輩,前輩可是一劍江寒?”


    黑衣人沒有否認。


    顯然是想到兩人不睦傳聞,衍閣弟子的眼中浮出希望:“弟子敢問前輩,若是問出秦劍主殺人,前輩會秉公處理嗎!?”


    黑衣人似是認真的想了片刻,而後他開了口。


    他說:“我打不贏秦湛。”


    秦湛再也忍不住,側首哈哈大笑。


    眠冬劍著實是一把極為漂亮的劍,它通體銀白,由一塊完整昆侖寒鐵打頭鍛尾,所以並無劍格,僅有劍首。劍首似冰淩錐,其中隱有幽藍流淌,遠遠瞧著似夜空星塵縈繞閃耀。


    秦湛見越鳴硯從劍閣出來取的竟是眠冬,眼中也不免有驚訝,驚訝過後,便是實在的鼓勵:“眠冬難得,是把好劍。”


    燕白哼道:“什麽難得,不過就能結兩塊破冰,也就皮相蠱惑人。”


    燕白劍知道秦湛的初戀就是這把眠冬劍,如今見越鳴硯因緣巧合下取了這柄劍,不由話裏古怪。


    越鳴硯不明所以,還以為自己是哪裏得罪了燕白,有些無措。


    秦湛見了,不由側頭看向燕白。


    燕白被她盯著,不自在的於空中翻個圈,又硬著脾氣說:“怎麽啦,我說錯了?”


    秦湛知道他的心結是什麽,一方麵覺得好笑,一方麵又覺得可愛。她思忖一瞬,而後對燕白道:“小越得眠冬,你不該是最開心的嗎?”


    燕白:“我有什麽好開心的?”


    秦湛慢慢道:“眠冬是小越的了,你不開心?”


    燕白愣了一瞬,在秦湛的笑中終於了悟。眠冬是越鳴硯的劍了,從另一方麵來說也算是徹底絕了秦湛的念想,秦湛總不能和自己的徒弟去搶劍!


    這麽一想通,他麵上的神情立刻好多了。越鳴硯看不見他,卻也從氣氛中察覺到燕白不氣了。


    越鳴硯:……要對付燕白劍,果然還是得燕白劍主來。


    他看了看手中的眠冬劍,不由迴想起選劍樓裏得場景。樓裏劍氣橫溢,唯有這把眠冬寂靜如雪。


    越鳴硯幾乎在瞧見了眠冬第一眼,便聯想到了秦湛。這柄劍同秦湛一樣,使人望而生寒,卻又禁不住靠近。


    秦湛告訴越鳴硯,眠冬劍又被稱作無鞘劍。鍛造它的人是閬風的第一任劍閣閣主,他也是當世鑄劍大師。與旁的鑄劍師不同,他鑄劍總會為劍同樣打上一把劍鞘。因為他認為劍氣不該橫肆而該斂於心,故而他修煉成的劍道,也被後世稱作心劍。


    就是這樣一位鑄劍大師,在他的一生中唯有一把劍未曾加以劍鞘,既是這把“眠冬”。記載中說是因眠冬劍一成,閬風便驟然陷入銀裝素裹、冰凍河川的場景裏去,轉眼從六月夏初轉入了冬日冷冽,似乎世界一切都眠入了瞧不見邊際的雪冬裏,隻有這柄劍立於天地間,身上流淌著光線折入後的色彩,漂亮地連鑄劍者自己都不忍心用劍鞘將它藏起來。


    他未曾給眠冬鑄鞘,後人也未曾能打造出配得上眠冬的劍鞘,眠冬便作為無鞘劍一直立於閬風的劍閣。


    秦湛道:“沒劍鞘怪麻煩的,我那有塊三尺長的冰蠶絲,正好你拿著當裹劍布用。”


    越鳴硯道謝。


    燕白劍便看著這兩人將舉世聞名的眠冬劍毫不在意的裹進了布裏,忽然心裏便不再那麽嫉妒了。


    ——至少他有劍鞘,不用被秦湛拿一塊白布隨便纏起來!


    越鳴硯得了眠冬的消息,眨眼間傳遍了閬風。宋濂四下想想還是命人攜了禮上山為秦湛道賀。


    他原本以為秦湛會拒絕,卻萬萬沒想到秦湛竟然同意了。


    宋濂便試探道:“秦師侄的弟子得了眠冬,這可是件大喜事。不如在主峰辦一場賞劍會,讓全閬風的弟子都有幸一觀?”


    秦湛聞言沉思了一瞬。


    宋濂見秦湛沉默,以為自己是惹了她不快。秦湛的性格如何,他再清楚不過。秦湛強是強,但也正是因此而不擅長與他人打交道。一方麵旁人畏懼於她的燕白劍,見了麵統統口稱“劍主”,隻想從她的身上沾點好處,除了個和秦湛一樣不通人情的天煞孤星,卻是無人想要成她友人。一來是她站得太高,沒有人喜歡交一個永遠需要自己仰視的朋友,二來也是因她站得太高,能看見的風景太大,能瞧進眼裏的人卻沒有幾個。


    她自幼是帝姬,後又是劍閣傳人,一生都未曾學過何為低頭。說實話,秦湛說話沒那麽毒,甚至懂得給人留幾分顏麵——這就足夠讓宋濂驚喜並驚訝了。


    正是因為秦湛是這樣的人,所以瞧見她對越鳴硯如此悉心指導的模樣,宋濂才會驚訝。


    他原本建議秦湛收徒,懷揣的私心也就是希望用一個忠於閬風的弟子來拉住秦湛。隻是因著前頭有朱韶,宋濂這個法子也隻是無計可施下的死馬當活馬醫。


    如今他親眼見到了秦湛確實對這個弟子上心,不僅為他重開選劍樓——要知道當年的朱韶費盡了心思都沒能讓秦湛點頭開樓——更是親臨指導。這讓宋濂在心裏不由得掂量起越鳴硯的地位。


    可他又著實不能確定這地位有多高,所以方才試探地問了秦湛這麽一句。因為他知道秦湛並不喜歡這樣大會安排。


    宋濂問了,他見秦湛沉默,便以為這是越鳴硯的地位不夠。秦湛雖然對他有些特別,但這些特別還不到能讓她為對方做出些改變的地步。


    宋濂有了個底,嘴上自然是要將這尷尬化解。


    他道:“當然了,我也就是順口一提,秦師侄喜靜,這我是知道的,師侄若是不喜歡,那這事自然就——”


    宋濂沒有說完,秦湛總於開了口。


    她道:“我想了想,既然要開賞劍會,隻讓小越上去拿把劍給別人看多沒意思。”


    宋濂一愣:“你的意思是……?”


    秦湛微微笑了,她道:“不如開選劍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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