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吻根本躲不掉。


    連笑也根本忘了去躲。


    在這種事情上,她一向不怎麽機警。


    更何況她哪是他對手?


    這個男人在她唇上淺嚐輒止。等連笑反應過來時,他已緩緩抬起了頭。近在咫尺的他的雙眸裏,是一個全然傻眼的她。


    “我對男人不感興趣。”方遲的指腹在她唇上摩挲,他的目光在她雙唇與雙眸間逡巡,“我對……”


    “嗝!”


    連笑打的嗝甚至快於她頭腦的反應速度,一下子就令方遲噤了聲。


    方遲眉一皺。


    上迴見她這種反應是什麽時候?方遲還記得分明。


    直到此時,連笑的腦子才終於跟上節奏,麵前這個男人如此堂而皇之地吻她,她——“嗝——”


    剛三魂七魄歸位的連笑轉眼又被自己的一記打嗝聲給擾亂了節奏,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抬手捂住嘴。


    卻有人先她一步,堵住了她的嘴。


    他又一次,不經同意吻住了她。


    酒氣氤氳,方遲卻似乎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相比上一次的猝不及防,這一次,他的吻更像是不顧一切。


    管她會不會推開他。管她會不會又給他一巴掌。管她打嗝會不會破壞氣氛……


    可總歸是事與願違,她既沒有推開他,更沒有給他一巴掌,甚至連打嗝不止這毛病都被他暫時喝住了,可他的吻依舊被殘忍地打斷——


    “砰”地一聲巨響,剛憑一己之力爬迴沙發上的譚驍又一次重重地摔了下來。


    譚驍的額角不偏不倚,正狠狠磕在茶幾角上。


    連笑之前謊稱譚驍磕著腦袋,譚驍還真就不偏不倚,磕個正著。她這也算是求仁得仁,卻半點開心不起來。


    眼見譚驍悶哼一聲重重倒地,之後再不見動彈,方遲這時候還見死不救可就真說不過去了。他看了眼麵前這個呆若木雞的女人,尤其是那緋紅雙唇——


    隻低眸看了這麽一眼,方遲便強壓下目光,繞過她朝客廳走去。


    怕再多看哪怕半眼,都要忍不住再次吻她,又或者……


    做一些比接吻更有樂趣的事。


    方遲試圖把譚驍重新弄迴沙發,譚驍掙紮著不配合,又狠狠磕了一下。


    方遲眼看譚驍的額頭裂開一小道口子,並腫起一大片,索性讓他在地毯上躺著。


    屋裏又一次響起止也止不住的打嗝聲,方遲卻已暫時顧不上這些,他翻箱倒櫃找出醫藥箱,剛撕開創口貼的包裝準備往譚驍額上貼,就被譚驍故技重施,一把抓住手腕:“她為什麽會拒絕我?”


    方遲懶得和他廢話,創口貼往他傷口上一拍,半點不客氣,痛得譚驍當下便齜牙咧嘴地鬆了手。


    就這樣以最快速度處理完了礙事的譚驍,方遲正要起身,耳邊就傳來一陣手機鈴聲。


    循著鈴聲迴頭,隻見連笑動作遲緩地掏出手機——


    一個吻而已,怎麽對她打擊這麽大?


    方遲也不知道自己該為此開心還是無奈。


    連笑一邊拚命壓製住打嗝的衝動,一邊接聽電話。


    方遲光是看她那因打嗝而時不時一抖的背影都替她覺得累,倒了杯水給她送過去。


    他滿腦子想著該如何為自己方才的情難自禁收場,因此錯過了她背影頃刻間僵住的那一瞬。


    走到她麵前的這短短十幾步路,方遲竟是說不上來的緊張——


    其實還挺鄙視這樣的自己的,終於走到她麵前時,方遲的表情也已恢複了一貫的波瀾不驚:“我查過治打嗝的方法,大口喝完一整杯試試。”


    他將水杯遞給她。


    連笑抬眸看他。


    眼裏是方遲看不懂的慌亂。


    更確切地說,她壓根不是在看他,而隻是眼神慌亂之下自他身上一掃而過而已,之後便迅速收迴目光,就這麽擦撞著他的肩膀朝著玄關狂奔而去。


    方遲手中的杯子慘遭碰落,水灑一地。


    水漬溢開一片,倒影著方遲滿臉不解。


    至於連笑,早已摔門而去,不見蹤跡。


    *


    連笑狂奔進地下車庫才發現自己壓根沒帶車鑰匙,又連忙迴家拿了車鑰匙,駕車直奔醫院。


    之前那通電話是醫院打來的。


    “請問您是周子杉的家屬麽?”


    “他手機裏隻有你這個是國內的號碼。他出了交通意外,麻煩您盡快……”


    一路而來腦袋盡是一片空白,直到最終連笑氣喘籲籲地直衝進醫院的電梯,才在電梯間內一片死寂之中猛然醒過神來——


    周子杉是死是活關她什麽事?


    相比衝進電梯時的火急火燎,電梯停在外科急診樓層後,連笑再度走出電梯時,則顯得格外死氣沉沉。


    她停在電梯間外,在最短時間內給自己完成了洗腦。她應該巴不得周子杉死了才好——一邊這麽惡狠狠地默念著,一邊重新按下電梯外的下行鍵。


    等電梯一到她就走人,這才是她該做的事。


    很快電梯“叮”地一聲抵達,連笑剛要邁步朝正勻速開啟一道縫隙的電梯門內走去,卻被當場叫住——


    “連笑?”


    連笑一僵。


    這聲音……


    連笑沒有迴頭。


    輪椅移動的聲音卻漸行漸近,最終停在連笑身後半米處。


    連笑咬了咬牙。


    她其實已經聽出了周子杉的聲音,可她能怎麽辦?


    隻能不情不願地勾起一點笑容,迴過頭去假裝剛發現周子杉的樣子:“周子杉?這麽巧?”


    周子杉坐在輪椅上,左腳和右手均打了石膏,臉色有些差,但看樣子並無大礙。


    看來一場交通意外並沒有要掉他半條命,連笑卻不知道自己該為此鬆口氣,還是恨老天不夠狠。


    周子杉隻靜靜看著她,沒接話。


    連笑也在最短時間內為自己的突然出現找好了說辭:“我來這兒探望個朋友,你怎麽在這兒?還傷成這樣?”


    “……”


    “……”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醫院的人翻了我的手機給你打了電話。”


    周子杉看似歉疚,實則無情地拆穿了她。


    被人當場拆穿的滋味可不好受。連笑也終於意識到局促反而顯得她有多在意似的。


    她正正臉色,恢複了一貫懶洋洋的慢條斯理:“你住哪兒?我送你。”


    就當周子杉是個……普通舊相識好了。。


    周子杉報了個地址。


    連笑看他吃力地依靠一條胳膊一條腿上了車後座,全程沒幫一下,隻在最後替他關了車門。


    將他的輪椅折疊好,不怎麽客氣地往後備箱裏一扔。


    車子啟動了也無話。


    半個多小時的車程,連笑愣是一路緊趕慢趕,不到二十分鍾就把周子杉送到。


    連笑幫他把輪椅弄個車、重新支好,就此打住:“不用我送你上樓吧?”


    她已經暗示得這麽明顯,周子杉也沒指望她能動點惻隱之心,笑了笑:“不用。”


    就此告辭。


    周子杉坐著輪椅,憑一己之力進了公寓樓,連笑迴到車上,靠著方向盤有些百無聊賴地想:若不是周子杉這檔子破事突然找上門,她今晚本該……


    連笑的腦子在這一瞬間突然卡殼,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嘴唇。


    她,被方遲,吻了……


    這個畫麵在連笑腦中倏忽閃迴的下一瞬,她撞開方遲狂奔而去的畫麵也接踵而至。


    無數被她短暫忘卻的畫麵就這麽紛至遝來,將連笑徹底淹沒在方向盤前。


    連笑連忙發動車子,妄圖將這些畫麵盡數拋到車後。


    卻在猛地發動車子的下一秒,擱在後座的那袋藥品因慣性撒落而出。


    連笑通過後視鏡瞥見,趕緊又把車停了,迴頭瞅一眼——


    周子杉把醫院開的藥落她車裏了。


    靠!


    連笑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手機,準備聯係周子杉。


    一邊從通話記錄裏翻他的號碼,一邊惡狠狠地想,明天趕緊換電話號碼。


    連笑撥出周子杉號碼的下一秒,她的車裏卻響起了鈴聲——


    不會吧?周子杉把手機也落她車上了?


    那一刻連笑撕了周子杉的心都有了,不甘不願地循著鈴聲湊到車後座去找周子杉的手機。


    原來周子杉的手機和那袋藥品放一塊兒了。連笑拿起周子杉的手機一看,當場傻眼。


    老婆大人——


    周子杉那碎得不像樣的手機屏幕上,清清楚楚這四個大字。


    這是他給她的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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