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書院的人把嶽嵐捉去做了什麽, 顧魚照吃吃照喝喝, 隻是在晚上擦著頭發迴到學舍的時候, 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將近一整年的相處, 雖說顧魚對嶽嵐升起了不少厭煩, 總歸還是習慣了她的存在的。


    如今嶽嵐乍一離開, 生活上各種事情倒還真的不太順手了起來。


    不過也止於不太順手的地步。顧魚不是殘廢,有人願意照料她,她便舒舒服服地接受下來, 如果自己一個人, 也能穩穩當當地照顧好自己。


    隻不過是平時懶了一些罷了。


    顧魚在心裏得勁地誇了一下自己,走到小院中, 踮起腳準備把擦頭發的毛巾掛在長繩上, 忽然見前麵黑影一閃。


    係統:【是嶽嵐。】


    顧魚點點頭, 神色自若地繼續把毛巾掛好,拍拍手, 轉過身,就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來人氣喘籲籲,形色有些狼狽, 懷抱卻溫暖而踏實。


    嶽嵐緊緊地把顧魚抱在懷裏,像是對待一件珍而重之的寶貝一樣,低下頭,在顧魚的發頂吸了一口氣。


    還是自己熟悉的那股香味。


    嶽嵐慢慢地放鬆了下來, 手下移, 轉為摟著顧魚的腰, 讓她抬起頭,對她說:“是我。”


    顧魚表情並無意外,笑了笑:“嗯,我知道是你。”


    這個反應出乎嶽嵐的意料。


    借住虛空宗在空蟬書院埋了幾十年的暗線逃出來時,嶽嵐滿腦子想的都是要怎麽去找顧魚。


    白天的時候,顧魚被那麽多學子阻隔在了自己的視線之外,嶽嵐並未能看見,顧魚對自己的身份有什麽反應。


    會有什麽反應呢?


    一年來,嶽嵐也或多或少地試探了一下,顧魚對於虛空宗的態度。可無論她怎麽切入話題,顧魚的想法始終不曾變過,堅定地認為虛空宗是空蟬書院的敵人,並無任何周旋的餘地。


    想來也是,從小就接受空蟬書院教育的顧魚,即便是從未見過虛空宗真正的惡行,又怎麽可能對虛空宗抱有好感?


    不對,是見過的。


    嶽嵐腦中思緒萬千,想起上次虛空宗手下的擅自行動。


    顧魚手上的劍,是沾了很多血的。


    所以,在知道自己來自於虛空宗之後,顧魚應當……


    嶽嵐咬了咬唇,眼神不錯地盯著懷裏的顧魚。


    她不禁小聲地喚了一聲:“魚魚……”


    見顧魚沒有什麽反應,嶽嵐膽子便大了一些,她繼續道:“你願意……跟我走嗎?”


    暗線隻給了自己一炷香的時間,嶽嵐也不敢耽誤,加快了些語氣。


    “你都知道了吧?如果你不願意去虛空宗,也沒有關係,我們倆一同脫離這兩個鬼地方,浪跡天涯,或者去竹林隱居,好不好?”


    嶽嵐試圖誘惑顧魚,眼中滿是懇切和希冀。


    顧魚卻皺了皺眉,一抬手,無形的力量就把嶽嵐的雙手輕巧地撥開。


    在嶽嵐緊張的視線下,顧魚後退了兩步,然後別開臉,轉身去了屋子。


    不等嶽嵐跟上去,顧魚就從屋子裏拿出了一把劍來。


    是嶽嵐的劍。


    顧魚拎著劍款步走到嶽嵐的麵前,抬起手,細白的腕兒從袖子中露出來,而順著手腕往前看,是水平舉著的、直直對著嶽嵐的長劍。


    嶽嵐的心怦怦跳,不是害怕,顧魚並未把劍從劍鞘中拔出。她隻是預感到了,自己不願意麵對的那個結果。


    顧魚在嶽嵐越發急促的心跳中,開口說道:“過往的事便不用再提了。”


    嶽嵐心跳一頓。


    “我隻當是遇人不淑,勉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放過你一次,”顧魚斂下眉眼,“下次再見,那就在戰場上了。”


    而這劍,也不會再收入刀鞘。


    空蟬書院容不得這般挑釁。虛空宗不僅把人偷渡進來讀書,還在被發現之後,堂而皇之地帶人逃走。


    戰鬥一定會到來。


    顧魚作為空蟬書院的新星,戰鬥到來的時候,定是會站在嶽嵐的對立麵,用那逐月劍,指著嶽嵐的。


    嶽嵐瞳仁一縮,單是想到這個場麵,就心如刀絞。


    怎麽可以?


    她抬起手,握住了顧魚對著她的劍鞘,緩緩壓下來,順勢收入手中,別在了自己的身側。


    借著收劍的動作,她朝著後方比了一個手勢。


    顧魚:【……她沒有什麽別的動作吧?】


    其實顧魚說出這番話,也有些緊張,不能捉摸清楚對方的反應。


    月光並不敞亮,天地間顯得暗沉沉的,使顧魚不能看清嶽嵐眼底越發濃鬱的黑沉。不過即便如此,顧魚一貫的直覺依舊告訴她,此刻應當小心為妙。


    係統:【等等等等!有!】


    顧魚立馬後退了一步,抬眼警惕地看著嶽嵐,說:“你不快些走嗎?”


    嶽嵐抓著腰側的劍柄,卻沒有接這句話,而是自顧地說:“你當真不願與我離開?”


    顧魚一皺眉:“十個唿吸,若你還不走,不要怪我叫人了。”


    她一麵警惕著周圍的動靜,一麵也死死盯著嶽嵐的反應,手下掐了法訣準備隨時發動,嘴裏開始倒數。


    “十——九——八——”


    嶽嵐卻沒等顧魚倒數完。


    不等係統尖叫著給顧魚提醒,顧魚的身後徒然浮現一團黑霧,頃刻間就把她籠罩入其中。


    更多的黑霧覆蓋了掐訣的那隻手,尚未成型的法術瞬間湮滅不見。


    顧魚失去了意識,往前一跌,就落入了嶽嵐準備好的懷抱中。


    嶽嵐輕輕鬆鬆地把顧魚一把抱起,衝黑霧點了點頭,隨即腳尖一點,化作一道暗光一般,與黑霧飛也似地掠離了空蟬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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