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話都沒說,但他的反應卻清清楚楚地表明若是張陽不提,他差點就把蘇楓溪給忘了。被他以那樣殘忍的方式殺死的人,竟隻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被他拋諸腦後。旁人不提,他竟從未迴想。他著過蘇楓溪的道,吃過蘇楓溪的虧,可他依然把這個人忘記了,因為在他心裏,偶爾被蚊子咬一個包不是什麽值得計較的事。把蚊子拍死也就行了,誰會去常常迴憶呢?逐漸意識到蘇楓溪之於梵伽羅是怎樣的存在後,張陽的心裂開了,那些無處宣泄的仇恨像海嘯一般狂湧而出,傷害到的卻隻有他自己,根本幹擾不了眼前這人。他開始低低地笑,笑著笑著便流出兩行血淚,呢喃道:“你知道嗎?她到死還念著你的名字,她常常把巨鯨掛在嘴邊,因為巨鯨就是你,你就是她的夢魘。我總勸她想開一點,可我竟然也犯了與她一樣的錯誤。”他原本仰著腦袋瞪視梵伽羅,這會兒卻已頹然躺倒,閉眼道:“我終於明白她向我描述的那些場景,是怎樣的一種無奈。深海中遊過一隻遮天蔽日的巨鯨,而我們這些盲蝦隻能跟隨巨鯨掀起的浪潮左右搖擺。我們根本沒有操控自己命運的能力。我們是盲蝦啊,買海鮮的時候攤販一送就是一大包的搭頭,我們算什麽呢,哈哈哈……”張陽瘋瘋癲癲地笑了好一會兒,又道:“梵伽羅,幫我殺一個人吧,我把我的……全給你。”他隱去了魚珠兩個字,但梵伽羅卻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於是蹲下身,毫不費力地從他的腦海中攝出六枚大小不一的玉佩。他做得很隱蔽,沒有讓任何人發現。“你為什麽能從別人的體內取出它們?”梵伽羅用意念詢問,因為這件事似乎隻有他能做到。張陽張了張嘴,想說話,靈魂卻被禁錮了。有人不允許他給出答案。他眼珠子微微一轉,再次重提之前的話:“梵伽羅,幫我殺一個人,他的罪孽比我,比蘇楓溪更深重。我告訴你地址,你去殺他!到了他那裏,你就什麽都知道了。”他吐出一串地址,然後陷入了昏迷,臉上的不甘竟慢慢扭曲成一抹刻毒的笑容。第261章 三起慘案終於告破,梵伽羅和宋睿剛走出警務廳, 就被守候在門外的記者圍了個嚴嚴實實, 此起彼伏的鎂光燈似星點一般閃爍, 把這幾近黑暗的黃昏照得如同白晝。梵伽羅自然而然地牽住宋睿的手,用磁場護持著他, 不緊不慢地往外走。這些瘋狂的記者想撲到他們身上,想堵住他們的路,想拽他們的衣服, 卻每每都會被一種莫名的力量推開, 最終隻能老老實實地站在安全距離之外, 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走遠。梵伽羅果然還是那個梵伽羅,冷漠、疏離、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這些記者很不甘, 卻隻能追在兩人身後, 不斷高聲提問:“梵老師, 您是怎麽知道真兇是張陽的?”“梵老師, 張陽為什麽會變臉?他也是馬遊那樣的異人嗎?”“梵老師,張陽總共殺了多少人?這不是他犯的第一起案子吧?”“梵老師, 上麵會怎麽處理張陽?張家是不是已經垮台了?據說張氏財團目前已經被查封, 所有高層都被官方帶走, 這個消息是不是真的?”“梵老師, 五天五夜不吃不喝, 您不難受嗎?”“梵老師……”一聲聲“梵老師”根本拽不迴梵伽羅的腳步,反倒讓他越走越快,把所有人遠遠拋下。其中一名記者是某個狗仔工作室派來的, 畫風與所有人都不同,發覺自己跑不動了,隻能扯著嗓子喊了一句:“梵老師,請問宋博士是不是您的男朋友?”這聲吼叫淹沒在了各式各樣嘈雜的問題中,本不該被走得很遠的梵伽羅聽見,但他卻在此時猝然停步,又迴過頭,視線略過所有人,精準地定格在了那名狗仔身上。他沒有給予確切的答案,隻是抿了抿殷紅的唇瓣,綻開一抹清淺的笑。這個笑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卻暖得像冬日的太陽。那狗仔愣怔了好一會兒才把自己的神魂從這驚心動魄的一瞬中抽離。他總以為梵老師是神秘莫測,冰冷疏離,堅不可摧的,但在剛才,那短短的一刹,他似乎窺見了一個再柔軟不過的靈魂。他想象中的梵老師,似乎也隻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平凡人。梵伽羅收迴視線,繼續往前走,被他牽在手裏的宋睿卻還扭著頭,盯視那名狗仔,臉上同樣帶著一抹愉悅的笑容。宋睿很快就扭過頭,摟著梵伽羅往前走,卻接到了一個令他倍感意外的電話。一道既熟悉又陌生,而且蒼老了很多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宋睿,你和梵伽羅是什麽關係?他真是你男朋友,你們戀愛了?”宋睿飛快看了看身旁的人,毫不心虛地點頭:“是的,大伯。”他原以為這位固執的老人會大發雷霆,繼而全力阻止,卻沒料對方隻是沉默了一瞬就輕笑出聲,“好,有了伴就好。有空帶他迴家看看。”於是宋睿也輕聲笑了,點頭答好。過往的一切恩恩怨怨,誤解排斥,都在此時此刻消泯殆盡。---獲得自由之後,梵伽羅立刻趕去學校接許藝洋。這孩子很久沒見到哥哥,滿肚子都是思念,卻口拙說不出來,隻能像小狗一般圍著哥哥打轉,時不時用腦袋蹭一蹭哥哥的腦袋,又用額頭去拱宋博士的肩膀。宋睿揉亂了他的發,眼角眉梢皆是溫柔笑意。看見他們相處得這樣好,梵伽羅嘴角的笑弧怎麽都壓不住。“迴家嗎?”宋睿低聲詢問。“去醫院看看三位幸存者吧。”梵伽羅擺手道。宋睿二話不說就把車開去了醫院,辦好了探視手續。三人還未走近病房就聽見了裏麵的嘈雜聲,推門進去卻發現一名少女手裏握著一把水果刀,站在高高的窗台上,似乎隨時準備跳下去。她的手腕已經被割出了一條不深不淺的口子,正汩汩流血,而她的臉卻不見絲毫痛苦,反倒隻有茫然的傷創和深深的絕望。她的家人全都死了,一個個倒下,被挖出心髒,吞吃入腹。她的母親拚著最後一絲力氣把她推出家門,反鎖在外麵,自己則迎頭撞上那隻長滿黑色利甲的手。她用身體死死擋住了這扇門,又用心髒拖住了魔鬼的腳步。少女聽見了骨頭斷裂的聲音、鮮血噴濺的聲音、人之將死的呻吟,卻什麽都做不了。她並未逃走,而是瘋狂拍打房門,大聲喊道:“你出來呀!你出來殺我呀!”母親可以為她不顧性命,她也同樣可以。但是,當警察趕來,撞開房門,她看見的卻隻有滿地屍體。他們的胸腔全都破了一個大洞,裏麵再也沒有跳動著的,會永遠愛著她的那顆心髒。在那個時候,她的心也死了。她把水果刀對準試圖靠近自己的人,腳步不斷往後退,準備跳下高達十幾層的樓。宋睿立刻詢問身旁的醫護人員:“她這些天看過電視或者電腦嗎?知不知道案子已經破了?”“沒有,她整天躺在床上發呆,像丟了魂一樣,根本不關心外界的情況。”宋睿點點頭,隻在這短短的十秒鍾內就製定好了接下來的談判計劃。但他還未開口,梵伽羅就已經把許藝洋推出房門,反鎖在外頭,然後上前幾步,淡淡說道:“死之前你想不想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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