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伽羅盯著靜靜平放於置物架上的那柄寶劍,徐徐道:“世間萬物皆有靈,天地有靈、人有靈、動物有靈、草木有靈、就連石頭也有靈,這些文物自然也是有靈的。”閻部長等人連連點頭,卻不明白他說這話的目的是什麽。宋睿卻走到展櫃前,仔細盯著這柄曆經幾千年的風霜卻依舊鋒銳如初的寶劍,篤定道:“你是說,這把劍蘊含著靈氣。”梵伽羅搖頭道:“不僅僅是靈氣那麽簡單,還有氣運。定國之劍,氣運衝天。”“氣運衝天”這四個字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梵伽羅提及,於是宋睿眸光一閃,似乎聯想到了什麽。閻部長和孟仲等人:???梵伽羅繼續道:“說來慚愧,我隻見過天材地寶,卻從未見過鎮國之寶、傳世之寶。”閻部長和孟仲:……不不不,您無需慚愧,我們連天材地寶的影兒都沒見過!“我在來之前就料想過,所謂鎮國之寶與傳世之寶,定然是靈韻繚繞、氣運衝天的。但是入了這座存滿了寶物的展廳,我隻感覺到了曆史的厚重和歲月的沉積,卻感覺不到靈韻和氣運的波動,直到看見它,才終於確定了我的猜測。”梵伽羅指著玻璃展櫃中的寶劍,徐徐道:“如果那些真品未曾被調換走,它們帶給我的感覺應該與這柄劍一樣,是浩瀚無邊的靈海,是煌煌紫氣的喧天,是撲麵而來的神韻,是奪天地造化的鋒銳。我若有幸與它們神交,那便是我終其一生都難以忘懷的榮耀。”“但是很可惜,它們都消失了,隻留下了這柄神劍,空落落地擺放在此處。我能感覺到它的哀絕和孤獨,”梵伽羅放開磁場,嗓音低沉地說道:“你們聽,這是它在悲泣。”一股溫和的磁場像泉水一般包裹住了展廳裏的每一個人,借由磁場的侵染與連接,他們竟隱約聽見了一陣長而尖銳的金鳴,似劍鋒斷裂、似冰石破碎、似閃電擊破長空留下的殘音。孫館長第一個受不了了,捂住耳朵一陣哀嚎。他聽見的聲音似乎比所有人聽見地更尖銳,因為他本該是這些國寶的保護者,卻沒有盡到一絲一毫的職責。梵伽羅撤掉磁場,於是隻一瞬間,那似悲泣似疾唿的聲音就消失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都不知不覺紅了眼眶,內心更是縈繞著一種難以排解也難以釋懷的哀慟。之前還口口聲聲說所有國寶絕對都是真品的孫館長和劉副館長,這會兒已是啞了,雖然心裏還是不相信梵伽羅的話,卻不敢再胡亂開腔。“感覺到它的靈韻了嗎?”梵伽羅沉聲問道。“感覺到了!”眾人齊齊點頭,胸腔裏還殘留著莫名的震撼。“並不是所有的文物都能產生靈韻和氣運。”梵伽羅進一步解釋:“唯有集齊了國之運勢、帝王之運勢、人傑之運勢的器物,才會產生靈韻和氣運。你們看這張清單。”梵伽羅抽走了閻部長手裏的清單。宋睿也抽走了孟仲手裏的清單。兩人似乎都看出了問題,但其餘人卻還是懵的。“九件鎮國之寶,集齊的就是國運。”宋睿猜測道。“沒錯,它們與定國劍一樣,有靈有運,這是肯定的。”梵伽羅點了點清單,問道:“人傑是什麽?”閻部長等人拿出手機百度。孫館長和劉副館長倒是知道,但是他們不想與梵伽羅這個攪屎棍說話。宋睿答道:“人傑就是才智傑出的人。”梵伽羅頷首道:“沒錯,人傑就是才智傑出的人。看看這份清單上的文物,它們或出自人傑之手,譬如書聖、畫聖、匠聖;或常年被人傑帶在身邊,譬如佛陀、大巫、得道高僧。無需看見真品我也知道,它們的靈韻和氣運必然能與天材地寶相媲美。現在你們看出問題了嗎?”閻部長等人凝神思考。宋睿略略一想就明白了:“隱藏在這樁調包案背後的人,似乎隻需要帶有靈氣和氣運的文物,沒有靈氣和氣運的,ta一件都沒看上。”劉副館長仿佛發現了一個重大bug,指著定國劍高聲嚷嚷:“那你們怎麽解釋這柄劍沒被調包的原因?”孫館長看了這位老搭檔一眼,臉上浮現難堪的神色。不過他知道,對方也是氣糊塗了才會說出這麽愚蠢的話。但別人似乎並不覺得這句話愚蠢,於是紛紛追問:“是啊,帶有靈運的寶物都被調包了,怎麽唯獨不調包這把劍?”宋睿瞥了孟仲一眼,解釋道:“因為這把劍,造假者根本無法仿製。它的合金成分是我們現有的科學技術都分析不出來的,幾千年過去了,它不鏽不蝕,鋒利如初,整個劍身布滿幽藍色的格紋,仿若水波冰裂,沒有任何一種金屬材料可以做成這個效果。它的鑄造技藝已經失傳,一旦弄來一個贗品,立刻就會被看出破綻,所以造假者放棄了對它下手。”宋睿忍了又忍,還是質問了一句:“你們都不讀史書的嗎?”閻部長老臉微微一紅,孟仲卻反駁道:“你說的這些好像不是常識吧?”宋睿轉過頭,繼續盯著定國劍,懶得與這些孤陋寡聞的人搭話。梵伽羅把手掌貼在玻璃展櫃上,沉聲道:“是的,正是因為它的獨特,所以逃過了一劫。這些文物均屬華夏瑰寶,或鎮國、或傳世,即便被帶到外界也根本無法出手,因為沒有人敢買,誰買誰就是華國的敵人。那麽下手的人為的是什麽呢?”“是啊,為什麽?”閻部長被問住了。孫館長氣哼哼地說道:“所以沒有誰敢把主意打到這批文物身上,它們都是真品!”梵伽羅連個眼角餘光都未曾施舍給孫館長,隻是長久地凝視著那柄寶劍,繼續道:“從造假者的動機來判斷,我大概可以猜到他們是什麽人。”“他們的動機是什麽?他們又是哪種人?”孟仲目光灼灼地盯著梵老師的背影。“天材地寶也含有大量靈運,那麽你們知道它們的作用是什麽嗎?”梵伽羅頭也不迴地問道。閻部長和孟仲都是老幹部,對這方麵的知識並不了解。天材地寶不是玄幻小說裏才有的東西嗎?宅男小李連忙舉手:“我知道,天材地寶可以洗髓伐經,讓人脫胎換骨!”“沒錯,天材地寶所蘊含的靈運可以讓一個普通人瞬間衝破凡胎俗骨的桎梏,變為靈者。靈者就是像我這樣的人。”梵伽羅的手掌沿著玻璃櫃虛撫過劍身,一字一句沉聲說道:“所以,這些文物也與天材地寶一樣,可以讓人晉升到另一個層次,也就是所謂的超脫世俗。但文物裏的靈運不像天材地寶,隻要吃掉就能取用,而是需要特殊的手法。所以我敢肯定,做下這樁案子的人必定是玄門的人,動機是為了掠奪這些文物裏的靈運,為自己所用。”“又是玄門!”閻部長一聽這兩個字就冒火。他最近跟玄門的人結了大梁子,幾乎每天都有玄門的修者來拜訪他,隻為了給天水派說情。孟仲立刻在筆記本上寫下了這一條。宋睿卻敏銳地抓住了重點:“如果這些文物裏的靈運被掠奪了,它們會怎樣?”梵伽羅迴過頭,麵容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他走到一個裝飾櫃前,抽走了插在櫃子上的花瓶裏的一株百合,沉聲說道:“看見這支花了嗎?它為何如此嬌豔?因為它體內的生機還未完全消散。生機與靈運的運作方式是一樣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們甚至沒有什麽區別。”梵伽羅用細長的手指撫弄著這朵百合,動作是那般輕柔,說出口的話卻冷酷至極:“當我掠奪了這支花的生機,它會變成一地塵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