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睿不答反問:“人類為什麽會站上食物鏈的頂端?”“因為我們有智慧。”孟仲呆呆地說道。“沒錯,因為我們有智慧,懂得利用工具。我們做不到的事,工具可以幫我們做到。想必你知道這頭顱是怎麽來的吧?”宋睿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轉手遞給梵伽羅。“這不就是那個讓人智商猛增的腦袋嗎?我們在導播室裏看完了梵老師通靈的全過程,所以我們知道這玩意兒是什麽東西。當時張陽就說要把它弄過來玩玩,氣得我差點跟他動手。我的主張是這種邪物就應該交給梵老師保管,給別人我不放心。”“事實上它的作用不是讓人智商猛增,而是讓人的信念無限加強。你認為自己能成為天才,那你就一定會成為天才。信念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它能讓一個人發揮出百分百的潛能,把不可能變為可能。”“所以呢?它和爆炸有什麽關係?”宋睿轉而提出另一個問題:“喚醒玉佩的力量是什麽,你知道吧?”“知道,是人類的欲望!”孟仲點點頭。“所以我猜想,當一個人的欲望達到某個極限並且傳導給玉佩時,它會被激發出與這個欲望相對應的能力,譬如蕭言翎的世界為我轉動,又譬如傭兵的舉世無敵。所以在握住梵伽羅的手時,我把我的欲望也傳遞了過去,又唯恐這欲望不夠強烈,所以借助這個頭顱增強了我的信念。結果證明那玉佩果然聽見了我的心聲,並且被我激發了一個全新的能力。”宋睿徐徐說道。“你激發了它什麽能力?”孟仲完全被好友的話吸引了,而梵伽羅則用指尖梳理著那顆頭顱的亂發,嘴角噙著一抹了然的笑。那般強烈的欲念,他當時又怎麽可能感覺不到?隻是他沒想到宋博士竟然真的能成功。“破壞,無差別的破壞。”宋睿一字一句開口:“破壞外部,也破壞內部。換一個簡單的說法就是拿到玉佩的人不但會瘋狂破壞外部的環境,身體內部也會自行破壞。你了解我,所以你應該知道,我從小到大都在壓抑心中的破壞欲,既破壞自己,也破壞整個世界。如果說別人的欲望是洪流,那麽我的欲望就是無底深淵,有了頭顱的加持,這深淵會變成黑洞,吞噬掉一切。”“我知道你從小就喜歡研究醫學,譬如解剖小動物之類的,後來你爸媽帶你去看心理醫生,你好像就變得正常了。我沒想到你竟然一直都沒變。”孟仲滿臉都是怔然。“是的,我一直沒改變過,我隻是學會了偽裝。”宋睿睨了好友一眼,似笑非笑地道:“當時,我把壓抑了十幾年的破壞欲一股腦兒地灌輸進了那枚玉佩。怎麽,你怕了嗎?”孟仲好半晌沒說話,梵伽羅卻握住男人沾滿汙跡的手,嗓音平和:“宋博士,知道我為什麽說我不是在孤軍奮戰嗎?因為這個世界有你。我知道你會始終與我站在一起,相信我的一切安排,你讓我覺得不孤獨。”宋睿愣了愣,臉上的冷笑竟慢慢轉為溫暖和煦,啞聲道:“因為認識了你,我從此也沒覺得孤獨,我很高興我們的感覺是同步的。”兩人對視一眼,末了各自別開頭,同時揚起唇角,同樣漆黑深邃的眼裏閃爍著無比快樂的光芒。孟仲被這溫情脈脈的氣氛一衝,頓時醒悟過來,連忙補救道:“我怎麽會害怕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這話的可信度比以前高了很多倍,畢竟他與所有的隊員都決裂了,而且還不知道他們是生是死。然而宋睿並不稀罕他的友情,隻是一眼又一眼地偷看青年俊美異常的側臉。梵伽羅也時不時與他對視,然後勾著唇角淺笑。似想到什麽,他慎重提醒:“宋博士,如果你相信我,那麽就請你相信到底,不要對我產生任何懷疑,並且在任何情況下全盤接受我的安排。因為在將來,我可能會做很多讓你無法理解的事。我很珍惜我們的友情,我不希望它被猜疑破壞掉。”從青年的眼底發現了凝重和擔憂,宋睿想也不想地點頭:“當然,我會一直相信你更勝過相信自己。”梵伽羅感受到了他傳遞過來的強烈信念,素來平淡靜謐的臉龐竟展開一抹堪稱璀璨的笑容。宋睿呆了呆,然後猛然轉移了視線。孟仲則咂摸著嘴唇,煞風景地感歎一句:“我終於想明白了!宋睿你真狠啊!你把你的破壞欲傳遞給玉佩,把它變成了一顆定時炸彈,誰拿到它誰就會從內部爆破是不是?所以從今以後我們再也不用擔心它被別人利用了對嗎?宋睿,你腦子是怎麽長的?你大伯怎麽舍得把你這個聰明絕頂的家夥趕走?沒了你,宋家虧大了!”宋睿根本不想搭理這個思維遲鈍的人,梵伽羅卻搖頭道:“對普通人而言是這樣,但若是讓實力超凡的人拿到它,那點破壞欲僅僅隻是一層水霧,抹掉就行了。”“實力超凡的人是指你這樣的人嗎?”孟仲剛高興兩秒鍾就被這個噩耗打擊到了。“是近乎於神明的人。”梵伽羅看向遠方,瞳孔漸漸失去了焦距。“你不是說世界上沒有神靈嗎?”“你沒聽明白嗎?是近乎於神明,不是真正的神明。你放心,如果遇見他,我即便是豁出性命也不會讓他把玉佩拿走。”梵伽羅慎重許諾。孟仲尚且沒聽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宋睿卻差點踩錯油門,撞上路肩。他聽出來了,近乎於神明的人的確存在,而且與青年是認識的。青年深深地忌憚著對方,甚至是恐懼對方,所以才會說出“我豁出性命”這樣的話。豁出性命等於拚死一搏,為什麽拚死一搏?因為實力相差太懸殊了!所以說在這個世界上,梵伽羅也是有敵人的,而且還非常強大!對方隨時隨地都會出現並取走他的性命!意識到這一點,宋睿的心陡然下沉。第178章 來到市區後,梵伽羅和宋睿等人並未急著迴家, 而是去服裝店買了幾套幹淨的衣服換上, 然後去警察局認領蕭言翎父母的屍體。這夫妻兩個留下了一大筆遺產, 他們的一眾親戚正為了那些錢搶破頭,竟沒有一個人想過打聽蕭言翎的去向, 也沒有誰把夫妻倆的屍體帶迴去安葬。法醫聽說蕭言翎也死了,不由連連搖頭感歎,末了還是讓梵伽羅簽了字, 把屍體領走。雖說這樣做有些不合程序, 但他們停屍房裏的無名屍實在是太多了, 根本沒有足夠的地方存放,又不能隨便扔掉, 隻好四處借殯儀館或醫院的地方安置。這也是一筆巨大的開支和公共資源的侵占, 社會上能有好心人幫忙把屍體領走, 妥善處理, 他們其實是很樂意的,更何況梵老師的人品在警界那可是有口皆碑。梵伽羅借法醫的手機給曹曉輝打電話, 讓他趕緊把葬禮安排起來。曹曉輝的語氣是崩潰的:“梵老師, 您又從哪兒弄來四具屍體?您怎麽隔一會兒就給別人辦一場葬禮啊?這樣很不吉利的!”然而抱怨歸抱怨, 他還是乖乖照辦了, 人家一家子都死絕了, 辦一場葬禮花不了幾個錢,就當積德了。由於事出突然,匆忙中他竟然忘了告訴梵老師一個重大消息, 等迴過神來時那邊已經聯係不上了。辦好所有事,梵伽羅和宋睿一直等到殯儀館的車把四具屍體拖走才帶著滿身疲憊迴家,而孟仲早就離開了,他還得去確認常琦等人的死活。一行人離開綠河研究所的時候太陽剛剛西沉,迴到月亮灣小區時天色卻已經全黑了,一盞又一盞昏黃的路燈在斑駁招搖的樹影中點亮,放射著溫暖的光,把周圍的黑暗驅散。以往陰森可怖的碎石小徑,今日卻透著幾分清幽可愛,就連怪石嶙峋的假山也仿似多了幾分野趣。“這裏的環境好像有所改善,是我的錯覺嗎?”宋睿慢慢把車駛入匝道,眼睛時不時左右望一望,語氣略顯疑惑。他習慣於掌控周圍的所有情況和細節,自然很快就發現了小區的異常,不是景物的改變,而是氣息的不同,仿佛一潭死水挖開了一條溝渠,引入了活水,使一切都變得生機勃勃。“不是錯覺,這裏和以前不一樣了。”梵伽羅搖搖頭,並未過多解釋。宋睿也沒多問,透過後視鏡觀察到許藝洋已經睡著了,不由把車速放得更慢。眼看一號樓已近在咫尺,他正準備把車往路邊靠,卻沒料一條人影忽然從一旁的綠化帶裏竄出來,雙臂展平大聲疾唿:“梵老師是您嗎?我是董秦啊!”她整個身體貼在了車頭上,若非宋睿反應迅速,馬上踩了刹車,她怕是會被撞出個好歹來。她扶著滾燙的車前蓋跑了半圈,踉踉蹌蹌地到了車窗邊,一雙眼睛布滿紅血絲,才大半天不見竟已憔悴得不成人形:“梵老師,我求您救救劉釗吧!”她急切地拍打車窗,“他被警察抓了,高芊芊請了一個大律師要告他強製猥褻侮辱婦女,還捏造了證據說他盜竊她的財物,如果罪名落實,劉釗會坐牢的!那他一輩子就真的毀了!我求您救救他吧!”梵伽羅不太懂現代法律,不由看向宋博士。宋睿頷首道:“強製猥侮辱婦女罪和性騷擾的性質不一樣,程度更深一些,如果證據確鑿,劉釗會被判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盜竊罪得看數額大小,數額越大,判得越重。高芊芊指控他偷了多少東西?”董秦顫聲道:“她說劉釗偷了她的鑽石戒指,價值一百多萬,而且警察還真的在劉釗,不不不,是在那個冒牌貨臨時租住的屋子裏發現了戒指,已經是證據確鑿了。這絕對是誣陷,劉釗在外麵遊蕩了三天三夜,根本不知道那個冒牌貨住哪兒,又怎麽藏戒指!戒指肯定是高芊芊讓冒牌貨放過去的!”宋睿沉吟道:“盜竊數額高達一百萬,刑期至少在十年以上,再加上強製猥褻婦女罪的五年,總刑期十五年,如果罪名落實,兩罪並罰,劉釗至少要坐五年以上十五年以下的牢。等他出來都已經四五十歲了,人生已經走完了一大半。”梵伽羅點點頭,就事論事地道:“那他這輩子是真的沒什麽指望了。”“別啊梵老師,您一定有辦法的!我求求您了,您給劉釗指條明路吧!他這一輩子從來沒做過一件壞事,反而十分熱衷慈善,是一個真正的好人。他拿到的第一筆片酬就捐出去一半用來資助山區兒童,後來走紅了,每年都會捐款好幾百萬給各種各樣的慈善機構,我可以把他的捐款清單找出來發給您,我一直保存著,說以後要拿來炒作,都被他拒絕了。他就是那種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從來不沽名釣譽。後來他半隱退了,有了更多的時間,幾乎每年都會抽出幾個月去山區支教,我手機裏還有他和山區兒童拍攝的照片,您看看,您看一眼吧。”董秦急得直哭,雙手卻顫巍巍地打開手機,劃出一張張照片,照片裏的男人摟著一個個皮膚黝黑的山區兒童笑得燦爛。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感到非常快樂,這種愛心的傳遞和希望的種植讓他找到了人生的意義所在。而他是一個怎樣的人,梵伽羅比董秦更清楚,因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劉釗重疊在一起的兩張臉,而是他潔淨靈魂在黑暗中散發出的瑩瑩微光。他幾乎一瞬間就為劉釗做了注解這是一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