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河研究所的所長衝張陽點頭,暗示梵伽羅說的是真的。其實他們早就給這些屍體拍攝過光片,自然知道哪些屍體有光團,哪些沒有。當然,並不是每一個光團都能被掃描儀器發現,這得看它們的能量強弱。能量微弱的光團很容易捕捉,能量強大的光團卻會隱藏自己。譬如蕭言翎體內的那個光團,起初還能被儀器掃描到,再後來就連個影子都看不見了。他們差點以為那東西從她的體內逃跑了,曾一度想過放棄蕭言翎這個實驗體,但梵伽羅的到來證明了他們的堅持是正確的,那能量體始終都在,隻是擁有了更厲害的隱匿手段。“哪些屍體裏藏著魚珠,我想梵老師肯定能感應到吧?麻煩你把它們都取出來,每個魚珠我們出十元錢收購。”張陽話沒說完自己就先撐不住笑了,擺手道:“哈哈哈,剛才我是在開玩笑,梵老師千萬別當真。我們怎麽可能隻出十元錢呢,我們自然是一分錢都不會出。你取也得取,不取也得取。”他瞥了宋睿一眼,一名研究員就用槍狠狠頂了頂宋睿的腦袋,威脅之意昭然若揭。孟仲已經氣得臉都青了,托著帽子的手在微微發抖。梵老師說躺在床上這些人都是欲望的具現,照他來說,如今的特安部才是真正的欲望橫流。當那些他曾經最為熟悉的,堅毅的、正直的、勇敢的麵孔一一消失在這個部門時,他就應該離開了,而不是苦苦支撐到現在。梵伽羅冷冰冰地瞥了張陽一眼,又安撫性地望了望宋博士,這才繞著一架架停屍床緩慢走動,手掌虛懸在每一具屍體的上方,感應他們的殘念。他略過被張陽掀開白布的那些屍體,走到一具蒙著白布的屍體前,沉吟道:“淫欲,窺視。”張陽掀開白布,瞳孔不由微縮。這具屍體的模樣實在是太出乎他的預料了,是細長細長的一條,像蛇,卻還擁有手腳,隻是手腳的骨頭仿佛被抽掉了,軟綿綿地貼合在軀幹上。他的皮膚白中透青,還包裹著一層暗黃色的油脂,在燈光的照射下散發出油膩的光和濃濃的腥臭味。他死的時候一定很痛苦,細長的臉凝固著驚恐的表情,軟若無骨的身體像蛇一般盤扭,呈現出一個u形。張陽被這具怪異的屍體嚇了一跳,連忙扔掉白布,捂住口鼻,驚唿道:“臥槽,這他媽到底是什麽鬼東西!你們從哪裏找來的?”他一直都知道異人惡心,卻不知道他們能惡心到這種程度。孟仲走到梵伽羅身邊,解釋道:“這具屍體是我們在某個高校的女生宿舍樓的下水管道裏發現的。當時那棟樓的廁所和洗臉池總會漫出髒水,弄得宿舍裏臭氣熏天,怎麽通都通不好。後來學校請了管道工人去修理才發現了這具屍體。他當時整個人都鑽進了管道,卻卡在一個u形口出不來,被憋死在裏麵。比起他怪異的身體,我們當時更想查明白他為什麽會鑽進管道,隻可惜他人已經死了,這個問題永遠都無法得到解答。”宋睿在好幾把手槍的威懾下信步走到停屍床邊,搖頭道:“梵伽羅不是已經告訴你們了嗎?他死於淫欲和窺視。他一個大男人,為什麽會鑽進女生宿舍的下水管道裏?你想想看,他要是沒被卡死,而是順著出口鑽出去,最終會抵達哪裏?”還能抵達哪裏?自然是女生寢室內部!這樣一想,孟仲竟然覺得這具本就非常惡心的屍體又惡心了數百倍。如果真讓他鑽出去了,他會對那些女生做什麽,答案不言而喻。人的欲望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第173章 梵伽羅的手久久懸停在蛇形屍體的上方,未有動作。張陽一眼又一眼地睃他, 抿著唇, 暗暗咬合著腮側的肌肉, 顯見已非常不耐煩,卻又未曾開口催促, 唯恐打斷他提取魚珠的動作。兩分鍾過去了,梵伽羅忽然放下手,看向宋博士, 無奈歎息:“你真的把潔癖傳染給我了, 這具屍體裏麵的東西我竟然不想要。”宋睿忍俊不禁, 挽起袖子說道:“那要不然我來?我說過,以後髒活累活我全包了。”知道宋博士既是在開玩笑, 也是在表達自己真實的態度, 梵伽羅扶了扶額, 竟也忍不住低笑了幾聲。兩人被五六把手槍指著, 周圍還全是各種各樣怪異的屍體,卻仿佛完全感受不到這劍拔弩張的氛圍, 隨意地說笑著。張陽被他們閑適的態度刺激到了, 揮了揮手裏的木倉:“梵老師, 我看你還真是一點也不著急啊。要不這樣吧, 我們先把宋博士帶下去料理料理, 好讓你安心幹活?”“張陽,你們怎麽敢對無辜市民動用私刑!別忘了你們是公職人員,你們代表的是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孟仲擋在好友身前, 目中是滔天的怒火。“孟部長,你還不知道吧,你們特安部由於運營問題已經被國家裁掉了,要不是我們張家及時提供資金、場地和人力物力,你這個孟部長早就當到頭了。它現在和綠河研究所一樣,都是我張家的產業,現在已經改名叫做龍圖特安保全公司,相關文件很快就會發下來,你到時候簽個字就行了。”張陽吊兒郎當地笑了笑,那表情要多得意有多得意。這個消息其實很多人都知道,隻是一直瞞著孟仲而已。如今張陽主動告知,一是為了欣賞孟仲如喪考妣的臉,二也是為了彰顯自己的權威。他能在特安部橫著走,並不是全無理由的。然而孟仲卻並未露出遭受重大打擊的表情,隻是微微愣了愣,然後竟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難怪他認識的那些果敢正直的人都走了,連一個簡單的交代都沒有,卻原來不是他們放棄了理想,而是這裏已經不再是實現他們理想的溫床。“我會簽字的,希望我的離職手續你們也能盡快給我辦理。”孟仲平靜地點頭。“不用辦離職手續,這個部門一解散,你的職務也就自動撤銷了。早八百年前你就不是什麽孟部長了,因為特安部已經不存在了。哈哈哈,大家怕你接受不了,所以故意瞞著你,他們也是為你好。”張陽嬉笑著說道。孟仲一臉諷刺:“什麽怕我接受不了,說白了隻是想借用我在軍政兩界的影響力,穩住改組初期的混亂而已。你們這是在把我當猴兒耍。”可憐他為了招募新成員和組建新部門的事上下奔走,不遺餘力,臨到頭才知道人家隻是在壓榨他的剩餘價值。孟仲越想越覺可笑,看看梵伽羅和宋睿,又頗感懊悔自責。要不是他上了人家的當,這二位也不會跟隨他跳進龍潭虎穴。如今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安然無恙地走出去,張陽這個人十分心狠手辣,絕不會輕易放過他們。梵伽羅似乎感受到了孟仲強烈的擔憂,於是衝對方略一搖頭,完了掌心在那具蛇形屍體上輕輕一晃便攝出一枚芝麻粒大小的魚珠。張陽的眼睛立刻迸射出亮光,哪還有功夫去刺激孟仲,急切道:“快把它給我!”梵伽羅卻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徑直走向下一具屍體。“快把它給我你聽見了沒有!”張陽火急火燎地跟上去,在他身邊來迴轉,咬牙切齒地喝罵:“你耳朵聾了嗎?要不然我給宋博士腿上開一個窟窿,測試測試你的聽力?”梵伽羅攤開掌心,平靜地說道:“你可以試一試。”隻見那個芝麻粒大小的魚珠竟像水滴落入湖麵,順著他波瀾起伏的掌紋漸漸沉了下去,繼而消失無蹤。除了以惡念為食,他竟然還隱藏了一個殺手鐧,那就是可以隨時隨地把別人體內的魚珠取出,再吸納入自己的體內。換言之,蕭言翎的那顆魚珠也已經被他吸納了,他現在的實力等於曾經的自己再加上巔峰狀態的蕭言翎,那是什麽樣的境界?又具備多大的殺傷力?或許隻是翻倍,又或許是幾何倍數的增長,其具體數值沒有人能夠猜到,也沒有人敢去挑釁。張陽盯著他空空如也的掌心,額頭竟不知不覺冒出一層細汗。他終於知道自己托大了,梵伽羅根本就不是現在的他能夠招惹的。他的喉嚨慢慢變得幹澀緊窄,心髒也一陣急跳,似想到什麽,卻又把握十足地笑起來:“梵老師,聽說你還收養了一個孩子,我看過那孩子的照片,長得怪可愛的,眼下在孔府學校上小學四年級吧?你看,現在時間也不早了,要不然我派我的人去接那個孩子放學吧?”一個籌碼不夠,張陽便又增加了一個籌碼。對付這種良心未泯的人他最拿手,因為他足夠狠毒。梵伽羅麵無表情地睨視張陽,許久之後才冷聲道:“我把所有的玉佩一塊兒取出來再給你,你不要動任何人。”“梵老師,你如果守信,我也會按照規矩辦事。”張陽重又恢複了嬉皮笑臉的做派,因為他有恃無恐。宋睿閉了閉眼,努力壓抑住內心的殺欲。他已經在腦海中把張陽大卸八塊了,而且這絕不是一種泄憤式的幻想,是日後必定要付諸行動的不可遺忘的任務。前所未有的破壞欲讓他的靈魂產生了撕裂一般的疼痛。梵伽羅走到他身邊,握了握他的手,暗示他暫且忍耐。兩人相互鼓勵的舉動落在張陽眼裏就是認慫,就是走投無路,於是他晃著腦袋蔑笑起來:“我真搞不懂你們這些人,明明已經強大到這種程度,為什麽還要被世俗所拖累?如果我是你,我會拋棄所有人去追求極致的力量。等我站在了峰頂,淩駕於所有人,我要什麽沒有?”梵伽羅並未理會他,隻是放開宋博士的手,走向下一張停屍床,懸掌感應片刻,然後高高揚起一邊眉毛,似是非常詫異。“怎麽了?這具屍體有什麽不對?”張陽緊張了。“惡魔,與宋博士頗有淵源。”梵伽羅收迴手。張陽立刻掀開白布,看見的卻是一具很正常的男性屍體,隻是腦袋兩側各有一個血窟窿,像是被人砸死的。孟仲盯著屍體看了一會兒,很快就辨認出了死者的身份,也憶起了他所牽涉的案件,隨即又看向宋睿,表情有些不自然。宋睿隻花了一秒鍾就想明白了事情始末,不由冷笑:“我認得他。孟仲,你不是跟我說他隻是一個誤以為自己是惡魔的妄想症患者嗎?現在又是怎麽一迴事?”孟仲低下頭躲避好友質問的目光,不敢答話,梵伽羅卻經由屍體留下的殘念,看見了他和宋博士的交鋒:這人原本是一個邪教組織的成員,崇拜的神靈是撒旦,並且堅信自己是一隻惡魔,擁有強大的力量。他體內的玉佩聽見了他的心聲,便真的把他變成了一隻惡魔,以吞吃人類的心髒為生。所幸他才剛做了兩起案子就被特安部抓住了,沒有造成更大的社會危害。但惡魔是無法被人類殺死的,除非人類掌握了他們的真名並唿喚出來。那人始終這樣堅信著,於是竟變得刀槍不入、力大無窮。孟仲拿他毫無辦法,又從他嘴裏套不出真名,隻好去找宋睿想辦法。所謂的真名其實根本不是這人身份證上的名字,而是他自己隨便取的一個惡魔之名,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知道。為了隱瞞異人的存在,孟仲真是煞費苦心,竟然把那人的尖角鋸斷,當做是撞傷了腦袋的妄想症患者帶到宋睿麵前,讓他想辦法找出這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