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伽羅,你感應不出就算了,報假案幹什麽?當心警察迴頭抓你!”沈母伸長脖子衝手機大喊,唯恐那頭的警察聽不見。然而對方卻並不搭理她,反倒一句句地應和:“梵老師我知道了,我馬上通知隊長,不不不,我得告訴局長!市裏忽然出現了炸彈,這是大案!您快把地址報給我,我記下來!”他忽然拉長嗓門大喊:“隊長,隊長,快去告訴局長市裏有炸彈!報案人是梵老師!”這最後一句話仿佛是衝鋒號,立馬讓辦公室裏的警察都行動起來,那頭桌子、凳子、鞋子乒鈴乓啷一陣亂響,還有一道威嚴的嗓音漸漸放大:“把電話給我,你去通知局長!喂,梵老師,您繼續說,我是莊。”梵伽羅垂下眼瞼,一邊迴憶一邊敘述:“炸彈全都在勝利高中,一共有九個,一個在高三年級組的168號儲物櫃裏;一個在操場邊的圓形花圃裏;一個在……”詳細說明了炸彈的具體方位,他抬起眼皮瞟了沈途一眼,繼續道:“另外你再派兩隊人分頭去找證物和抓捕嫌疑犯,我再給你兩個地址……”聽見他報出的地址竟然是自己家,沈父沈母終於覺察出事情不對,高喊道:“你為什麽把我家地址給警察?你有什麽權利?你這個瘋子,剛才吃錯藥了嗎……”他們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站起身去攻擊梵伽羅,卻被宋睿先一步擋開,宋溫暖也迴過味來,連忙讓工作人員把兩人架住。他們那邊打打鬧鬧亂成一團,梵伽羅卻絲毫不受影響,正慎重說道:“立刻派人來電視台,嫌疑犯就在我對麵。”“好的,我們馬上就來。”莊風風火火地掛斷了電話。沈途還在愣怔,沈父沈母已尖嘯道:“你竟然報警讓警察來抓我們途途?你憑什麽這樣做?就因為你和他打賭輸掉了嗎?報假案是要坐牢的!你等著警察來抓你吧!我們途途不會有事的,倒黴的隻會是你這個法盲!瘋子,你們所有人都是瘋子!”宋溫暖恨不得一巴掌把兩人的牙齒全都打掉,讓他們乖乖閉上嘴,但是當著鏡頭的麵,她卻隻能按捺。她現在已經明白了,梵老師不是感應不到什麽,而是感應到了一個巨大的、駭人的秘密!這樣想著,她不禁看向沈途,卻發現對方再不複之前的懶散和輕蔑,正鼓脹著一雙血紅的眼珠,惡狠狠地瞪視梵老師,然後慢慢站上凳子,兩隻手撐著桌麵,俯身睥睨。他毛發倒豎、弓背彎脊的模樣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猛獸,一團黑氣從他體內蔓出去,又將他緩緩包裹,繼而逐漸變得濃烈厚重,以至於他投射在牆上的身影竟變得十分高大健壯。他白嫩的皮膚變成了青色,原先還軟綿綿的胳膊此刻竟繃出一塊塊隆伏虯結的肌肉,體力瞬間就突破了人類的極限,化為了一部可以撕碎任何人的殺戮機器。這詭異的一幕令所有人都嚇呆了。宋睿下意識地擋在梵伽羅身前,一枚玻璃碎片悄無聲息地從他的袖口裏滑出,被他緊緊夾在指尖。精通解剖學的他太知道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放掉一個人全身的血液。梵伽羅卻將他拽到身後牢牢護住,低聲安撫:“沒事的,我能對付。”“你怎麽對付?”宋睿話音剛落就看見了被工作人員擺放在桌角,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一杯清水。它已經變黑了,還汩汩冒著冷氣。與之前那杯水比起來,它的顏色似乎更深一些,質地也更黏稠,因為它被梵伽羅的磁場同化梳理過一遍,於是已經成為了他的一個媒介,可以幫助他攝取一切神念。房間裏每一個人的每一種情緒都會被它悄然吸取,而沈途的情緒是最強烈的,自然也吸取得最多。看見這杯莫名其妙的黑水,沈途眸色一暗,想也不想就伸出手狠狠將它揮開。玻璃杯被他的拳頭砸碎,黑色的水珠四處飛濺,卻又瞬間蒸發成黑色的霧氣,像羅網一般由四麵八方湧來,將沈途密密實實地包裹。水中的情緒是源於他,水中的磁場也源於他,水中的力量自然也屬於他,而梵伽羅所要做的僅僅隻是震蕩自己的磁場,讓黑水蒸發,繼而驅使它們與沈途纏鬥。所謂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不外如是。方才還渾身蓄力,仿佛能撕碎一切的沈途這會兒卻從高高的凳子上掉落,在黑霧中慘叫打滾。放置在周圍的聚光燈被他撞得翻倒,淩亂的光影竟也照不透那看似輕薄的一層霧氣。與工作人員扭打成一團的沈父沈母嚇呆了,過了好半晌才尖叫著撲過去。“兒子,兒子,你怎麽了兒子?梵伽羅,你對他做了什麽?你潑他硫酸了是不是!”沈母的想象力很豐富,但她拍開那些霧氣後才發現,沈途竟然全身上下完好無損,隻是體表出了一層濃漿似的熱汗,把他整個人都浸透了。他像麵團一般癱倒在母親懷裏,手腳虛軟無力,牙齒卻緊緊咬合著,不斷發出野犬一般的低吠,像是得了某種癔症。沈父沈母不斷拍打兒子臉頰,試圖讓他清醒一點,卻依然喚不迴他的神智。直到此時梵伽羅才迤迤然站起身,朝少年不緊不慢地走過去。整個錄製間亂成了一鍋粥,圓桌上的絨布不知什麽時候被扯掉了,揉皺在地上;凳子和燈杆倒了一地,燈影破碎而又散亂;唯一還擺放在原位的竟隻有梵伽羅剛才所坐的那張凳子。它孤零零地佇立在光柱中,位置很端正,表麵也很潔淨,不知怎的竟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和堅定。宋溫暖看看緩步前行的梵老師,再看看滿地狼藉的物品,最後又看向那張唯一安放的凳子,腦海中忽然蹦出一句話你祖宗還是你祖宗!梵伽羅繞開淩亂的障礙物,走到少年身邊,伸出手往他懷裏摸去。沈父沈母尖聲質問:“你幹什麽呀!你別碰他!”卻又怯懦地不敢迴擊。像他們這種人最是欺軟怕硬,你若比他們更強,他們隻會佝僂著脊背躲開你。沈途裏裏外外的衣服都被汗液打濕了,摸上去一片粘膩,梵伽羅蹙著眉頭在他身上摸索,終是從他的褲兜裏掏出一個用油紙包裹的嬰兒拳頭大小的東西。層疊的油紙被汗水浸濕了一點,正散發出一股濃烈刺鼻的氣味,熏得周圍人連忙屏住唿吸。之前這東西還在沈途身上時,他們竟然什麽都沒聞見。梵伽羅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一些,剛轉身,手裏的東西便被宋博士掃進一個透明的證物袋,封了口,隨即他又掏出一張消毒紙巾,熟練地給自己和青年擦手,連指甲縫都反複地抹了又抹。梵伽羅緊蹙的眉頭立刻鬆開了,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頓時無奈地輕笑:“宋博士,我好像被你傳染了潔癖。以後我要是又怕髒又怕累該怎麽辦?”“正相反,我的潔癖似乎被你治好了,髒活累活交給我來幹。”宋睿一本正經地迴答。兩人握緊彼此的手,忍俊不禁,在緊張的氛圍中竟也偷得瞬間愉悅。奇怪的是,當梵伽羅把油紙包拿走後,陷於癔症的沈途竟然清醒了,想也不想就去掏褲子口袋,發現裏麵空空如也便飛快爬起來,嘶吼道:“是誰偷了我的東西!把它還給我!是誰?是誰?!”他急衝衝地在原地轉圈,青白的臉呈現出兇神惡煞的表情,像一隻索魂的厲鬼。被他目光掃過的人心尖齊齊抖了一下,心道這哪裏是個孩子,分明是個瘋子!梵伽羅坐迴原位,敲了敲圓桌,語氣平淡:“東西是我拿的,你不是讓我給你通靈嗎,現在可以開始了。”“把它還給我!”沈途像個炮彈一般衝過去,卻被宋睿中途攔截。他強壯的胳膊輕而易舉地拎起少年汗濕的後領,將他拖到桌邊,強硬地安置在一張凳子上,又壓住他的肩膀,附在他濕漉漉的冒著汗臭味的耳邊低語:“乖乖給我坐著。”正如他自己所言,他的潔癖症自從遇見青年之後就已慢慢痊愈,若在往常,他哪裏會碰觸這種臭水溝裏撈出來的玩意兒。所有的髒活累活,他此刻全包了。梵伽羅看著滿臉嫌棄的宋博士,不由抿唇低笑,瞳孔裏濃而不化的霧霾已被微亮的星芒破開一線。沈途的力氣早就耗盡了,被宋睿略一施壓竟然無法動彈。“二位也請坐。”梵伽羅衝沈父沈母招手。看傻眼了的工作人員這才開始搬凳子、撿燈架、掃垃圾,把錄製間恢複原樣。宋溫暖拽了沈父沈母一把,兩人這才鐵青著臉坐迴原位。他們的腦子現在都是一團亂,卻也不會盲目到連兒子忽然變了一個模樣都看不清。兒子身上肯定有問題,找靈媒是對的!梵伽羅把油紙包放在自己眼底,沈途立刻彈動一下,似要撲搶,雙肩卻被宋睿的大手牢牢壓住。梵伽羅盯著他眸光亂顫的眼,左右擺動食指:“天才?你從來不是。”拚命掙紮中的沈途陡然僵硬。第162章 當梵伽羅示意嘉賓各歸原位時,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也在迅速恢複著錄製間裏的陳設。幾名燈光師撿起四處散放的燈架, 調整好光源的角度和距離, 力圖讓攝影師能夠拍攝到足夠清晰的畫麵。最明亮的兩盞燈被分別安置在梵伽羅和沈途身邊, 把他們的臉映照得纖毫畢現。數分鍾之前,沈途的姿態是懶散的、傲慢的、不屑的, 也是閑適的、放鬆的、愉悅的,他不在乎別人怎麽看自己,他隻想玩個痛快。但現在, 當明亮的燈光射過來時, 他竟伸出手擋住了自己的臉, 五官扭曲出痛苦的形狀,尤其當他聽見梵伽羅的否定, 竟是身體劇顫, 汗如雨下。“天才?你從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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