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銀鈴般的笑聲在許藝洋的耳邊迴蕩,似乎很純稚可愛,卻透著一股森寒。許藝洋感覺不到這股森寒,繼續呆頭呆腦地讀書。小女孩深深看了他一眼,這才仰著腦袋走了。她剛在位置上坐下,班上的同學就都圍攏在她身邊,嘰嘰喳喳地與她說話。這段插曲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也沒讓許藝洋提高警覺,直至下午課休的時候,他走得好好的,卻忽然順著樓梯從五樓一直滾到一樓,腦袋咚咚咚地磕著台階,身體不斷砸在水泥地麵上,發出令人心驚肉跳的悶響。老師嚇得臉都白了,連忙跑到一樓扶起孩子,滿心都是恐慌。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孩子肯定會出事,他們的身體本就比成年人脆弱。但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許藝洋卻一點事都沒有,不但自己爬起來,還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但他的脖子似乎扭到了,抬不起來,也無法轉動,左腳也一瘸一拐的,走路有些困難。醫務室的醫生見他還能自如行動,臉上也無痛色,便也沒做更深入的檢查,給他簡單包紮一下,戴了一圈護頸就完事了。但梵伽羅卻能感知到,許藝洋不但出事了,而且這種事若換在任何一個普通孩子身上,都會走向必死的結局!因為他的脖子已經完全摔斷了,一個頭首分離的人怎麽活?而他遭遇的這一切並不是因為他犯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大罪,隻是因為他誠實地說了一句“我不喜歡你,我不想跟你玩”罷了。梵伽羅收迴手時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容,眼眸卻已完全冰冷。他轉過身,直勾勾地看向舉著木牌的小女孩。小女孩立刻把木牌交給身邊的同學,邁著歡快的步伐跑過來:“你是梵伽羅嗎?我很喜歡你,你能不能陪我玩?”她天真地笑著,篤信所有人都會順從自己。梵伽羅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會兒,隨即綻開一抹極具誘惑力的笑容:“好啊,我陪你。”當他刻意施展自己的魅力時,所有人都會為他神魂顛倒,於是小女孩便被他牽著手帶走了,班主任就在一旁看著,竟也絲毫沒有阻攔。她甚至不覺得梵先生帶走別人的孩子有什麽不妥。梵伽羅右手牽著小女孩,左手牽著許藝洋,緩緩行走在一個幽深的暗巷裏。兩個孩子隔著他的身體互相對望,一個緊張不安,一個滿懷惡意。小女孩盯著小男孩的脖子,眼裏閃爍著困惑的光芒。“你在看什麽?”梵伽羅蹲下身與她平視,徐徐說道:“他的脖子並未像你期望的那般摔斷,你是不是感到很奇怪?”小女孩笑得天真,腳步卻微微後移:“梵伽羅,你在說什麽?”即便她口口聲聲說喜歡對方,唿喚對方的時候卻也不會用禮貌的敬稱,譬如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之類,她對所有人都直唿其名,帶著一股天然的蔑視。“不喜歡你就是錯,不和你玩也是錯,不順著你的意願更是大錯特錯,那你是什麽,世界的主宰嗎?所有人都得圍著你轉?”梵伽羅語氣森冷地詰問。小女孩歪著腦袋看他,態度理所當然:“對啊,世界本來就是圍著我轉的。”梵伽羅點點頭,繼續問道:“那麽如果它不圍著你轉呢?”小女孩堅定地說道:“我可以讓它圍著我轉。”梵伽羅指了指許藝洋,語氣平和:“但是總會有例外,譬如我家洋洋,這時你又該怎麽辦呢?”小女孩思忖片刻,拍著手笑言:“很簡單啊,讓他們消失就好啦。爸爸說過,做錯事的孩子都要受到懲罰。”大人所謂的懲罰或許隻是責罵、抄書、背書等等,但是在她眼裏,懲罰的同義詞卻是徹底消失。她喜歡的一切都要得到,她討厭的一切都不能再出現於眼前,這個世界才算是完美的。孩子的世界觀就是如此簡單,好和壞、黑和白,在他們眼裏都有著絕對不容混淆的界限,沒有所謂的中間地帶。他們的感情也很強烈,喜歡就非常喜歡,討厭就非常討厭,但喜歡的可以很快變成不喜歡,討厭的或許又會眨眼變成不討厭。他們不懂得何謂隱忍,會直白地宣泄自己的所有不滿,肆意發著脾氣。都說六月的天,娃娃的臉,這話反過來也很適用,娃娃的臉就像六月的天,變得極快。梵伽羅盯著小女孩,徐徐說道:“我了解你的想法了,那麽現在你也做錯事了,是不是應該接受懲罰?”懲罰=消失,這個概念已根植於小女孩的腦海,於是她立刻後退,轉身逃跑,卻被許藝洋先一步堵住去路,狠狠推了一把。原來大哥哥不是打算收養這個小女孩啊,害他緊張半天!小女孩跌坐在汙水溝裏,總是蕩著甜美笑容的臉蛋終於顯露出恐懼的情緒,“你們該死,你們該死,你們該死!”她惡狠狠地咒罵著,然後瞪著眼睛期待地看著一大一小。然而什麽事情都沒發生,梵伽羅隻是目光冰冷地看著她,許藝洋撿起一塊小石頭砸在她臉上,同樣惡狠狠地說道:“不許,罵,大哥哥!你壞!”對比人家孩子的狠戾,再對比自家孩子的呆憨,梵伽羅冰冷的表情抽搐了一瞬,完了眼中的怒火反而燃燒得更猛烈。他一隻手揪住小女孩的衣領,將她提起來,另一隻手覆在她腦門上,一字一句說道:“這個世界並不屬於你。”“你要幹什麽?快放開我!”小女孩終於感知到了由青年散發出的極致危險的氣息,於是拚命掙紮起來,但是沒有用,一粒蠶豆大小的灰光正由她的眉心緩緩浮出,融入青年的掌心。“我的爸爸媽媽是宇宙的國王和王後,我是公主殿下,你怎麽敢這樣對我!你隻是一個普通人,你對付不了我的!你沒有我厲害!你沒有我一半厲害!我一定會殺了你!”小女孩開始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可見在家裏她沒少看童話故事,她堅信自己是尊貴的公主,而這份篤信竟然可以與梵伽羅的磁場和神念相抗衡。於是那灰光便卡在了她的眉心,未曾再往外浮動。梵伽羅不以為意地勾唇,加大了攝取的力度。感覺灰光又開始鬆動,並且漸漸脫離自己的控製,小女孩終於急了,尖著嗓子喊道:“媽媽快來救我!”她眼睛一閉,這條被梵伽羅的磁場完全封禁的暗巷竟豁然向外部世界敞開,一個女人飛奔而來,用昂貴的包包猛砸梵伽羅的手臂,怒吼道:“快放開我的孩子!救命,救命,這裏殺人啦,快給我打110報警!”巷口快速聚集人群,被磁場擾亂的監控器也開始正常運作,梵伽羅不得不放下小女孩,收迴神念。那灰光重新鑽迴小女孩的身體,消失不見了。女人抱住小女孩輕聲安慰,梵伽羅則眸色晦暗地看著她們,沉聲道:“這孩子已經失控了,你們養育出了一隻魔鬼。”女人拍撫女兒的動作陡然僵硬,隨即勃然色變。第126章 女人已經抱不動日漸長大的女兒了, 隻能將她半摟在懷裏,急急忙忙往巷外拖, “翎翎, 走,咱們快迴家。”她低垂著頭,完全避開了梵伽羅的視線, 甚至不敢向他討要一個說法。但小女孩卻倔強地掙紮著,尖聲嘶吼:“我不走,我不走,我要殺了他!”“翎翎乖,我們快走!別鬧!”女人一瞬間怒氣暴漲, 卻在觸及女兒怨恨的目光時又緩緩放軟了語氣:“媽媽帶你去醫院看看,你脖子都青了!”被梵伽羅提到半空時, 緊繃的衣領的確把小女孩的脖子勒出了痕跡, 不過這點淤傷與許藝洋已然斷裂的脖頸比起來真的不算什麽。“我不走,我要報仇!我要殺了他!”小女孩胡亂抓撓著母親的臉,口中喊出的話讓人不寒而栗。在母親麵前,她早已習慣了唯我獨尊、高高在上的態度, 於是她便理所當然地認為所有人都應該像母親這般對待自己。她惡狠狠地盯視梵伽羅,陰毒的目光像一隻完全喪失了人性的獸,但她今年也才十歲而已。其實人類剛出生的時候和獸類沒有任何區別,如果沒有父母的悉心教導, 他們將不具備人性,不會懂得善惡, 也不會使用語言和智慧。可以說人性是父母贈予孩子最初也最珍貴的禮物,但眼前這個孩子的父母卻恰恰相反,他們在她擁有了獨立意識後竟慢慢剝奪了她的人性,讓她變成了一個魔鬼。由於特殊的能力和堅定的信念,她可以讓思想單純的孩子輕易地喜歡上她,但世界上的人千差萬別,總有那麽幾個會不喜歡她,難道這些人就理當被她視為異端抹殺嗎?當她進入成年人的世界,發現更多人不喜歡自己,難道也都殺掉嗎?圍繞在一個人身邊的人會有很多,譬如家人、親族、朋友、愛人、同事等等,在這些人裏,能有30%的人喜歡這個人就已經很不錯了,餘下的那些人不會喜歡,也沒有義務喜歡,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而這70%的人在小女孩的眼中卻是必須被抹殺的,這樣的想法何其冷血?梵伽羅直勾勾地迴視小女孩,目光也陰鷙地可怕。如果說小女孩還是一隻未曾完全成長的猛獸,那他已經是一隻擇人而噬的巨獸了。在這場無聲的交鋒中,小女孩終於低下頭,露出膽怯的表情。當然,這種膽怯隻是很微弱的一種應激反應,孩子都是記吃不記打的,一旦離開梵伽羅,迴到讓她倍感安心舒適的環境,她又會固態萌發。教育孩子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絕非一兩次的挫敗能夠使其矯正。見女兒不再掙紮尖叫,女人連忙拖著她往外走。但圍觀的群眾卻不同意了,將巷口死死堵住,高喊道:“別走啊,我們已經報警了,警察很快就來!”“打孩子的人看上去好麵熟!”“是梵伽羅啊!我剛才竟然沒認出來!”“啊,是詛咒梵凱旋會病死,並且在電視上罵蘇楓溪是怪物的那個梵伽羅嗎?他怎麽連孩子都打,太過分了吧!”“這個人真的很爛啊!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能讓他走,一定要報警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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