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你說的都不是真的!我不相信!你在騙我!”許母連哭都哭不出來了,隻能用力抱住自己漸漸變冷的身體。所謂“如墜冰窟”原來是這個意思,真的會有人僅憑幾句話就讓人陷入如此絕望的境地。梵伽羅低聲一笑,又道:“他把屍體藏了好些天卻不扔掉,隻等著你迴來,你以為他是害怕了,想找一個人依靠嗎?不,不是,他等你迴來隻不過是為了栽贓而已,反正你已經在警局留下虐待孩子的案底,再把孩子打死也不奇怪。他讓你一個人搬屍體,一個人抬箱子,一個人開車,一個人開船,一個人綁石頭,最後一個人把屍體扔下水。整個拋屍的過程,他隻在一旁看著,半點都不插手,因為他想讓你在屍體和箱子上留下足夠的生物證據。你難道沒發現嗎?就連裝屍體的箱子,他挑的也是你慣愛用的那一個。”許母不受控製地睜大眼,一邊瘋狂搖頭一邊瘋狂掉淚。梵伽羅繼續道:“如果我不把孩子送迴來,他會找個借口和你大吵一架,把最容易損壞的家具家電遞到你手裏,讓你打砸個夠,然後再找個借口離家出走,到處對人說你瘋了,暴力行徑正在不斷升級。於是,等到某一天,孩子的屍體被發現,他可以順理成章地把一切罪名推到你頭上。反正他已經被你攆出家門,什麽都不知道,你會不會拿孩子出氣,他也沒想過。”“在外人看來,你會拿孩子出氣嗎?答案是肯定的;你會不小心把孩子打死嗎?答案也是肯定的。夏天的湖水孕育著多少細菌,那碩大的男性腳印不出幾天就會腐爛繼而消失,隻留下大出血的內髒,而孩子的內傷是誰打出來的?是你,因為警方那裏有孩子的驗傷報告,而你深愛的丈夫,他從來不會碰孩子一根指頭,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梵伽羅湊到許母耳邊,一字一句說道:“你以為的溫情不過是惡魔的誘餌;你以為的新生活不過是葬禮的安魂曲;你以為的希望是另一個絕望。這就是你生活的全部真相。”他站起身,用冷漠至極的眼神看著這個無比狼狽的女人。許母抬頭仰望他,嘴巴張了張,卻隻能發出一連串無聲的尖叫。原來當恐懼到達某一個臨界點的時候,喉嚨是真的會被麻痹。在她的視線範圍內,青年那張沐浴著陽光的臉簡直聖潔得不可思議,但他說出口的話卻又令人如墜地獄。而她的孩子悄悄繞過她,走進了青年的公寓,踮起腳尖看著擺放在陽台上的一個玻璃魚缸。他伸出短短的手指,描繪著浴缸裏的一隻青蛙,從來未曾發出過任何聲音的小嘴張了張,竟溢出一道破碎刺耳,卻又飽含喜悅的笑聲。“嘎?”他迴頭看向青年,眼睛裏折射著細碎的光。在此處,在青年身旁,他是正常的,鮮活的,像所有的十歲孩童一般天真可愛。青年走迴陽台,拿起魚食繼續往魚缸裏灑,發出憂愁的歎息:“它的精力還沒恢複,不怎麽肯吃東西。”孩子用小手拍了拍魚缸,又指了指魚食,繼而不斷搖頭,像是在發表自己的看法。他正在與青年溝通,性格十分開朗活潑,而這樣的一麵,是許母見所未見的。孩子能走路的時候她就開始折磨他,以至於這麽多年了,她竟從未在他臉上看見過一絲笑容。然而在變成屍體後,他竟學會了笑,學會了溝通,學會了表達。這一幕對許母而言是何等的諷刺?她愣怔地看著那陽光明媚的孩子,就像在看著一個虛幻的夢。她夢想中乖巧、可愛、聰明、安靜的孩子,原來一直就在身邊,卻已然被她無情摧毀!她慢慢抱住自己劇痛不已的腦袋,恐懼不安地看著那陽光燦爛的陽台和那雙親昵快樂的剪影。聽見她粗重的喘息,青年迴過頭,笑著補充一句:“哦,對了,忘了告訴你,你丈夫的戀人前些天你也見過,就是茶水間裏的那位,你剛懷孕的時候他們就在一起了,要不是她前一陣出差,你的丈夫也不會天天迴家,更不會酒後犯下殺人罪。”許母再一次發出無聲的尖叫,然後四肢並用地爬向電梯,瘋狂摁下行鍵。她必須去找老公問個清楚,就算要死也得死個明白!第84章 許母走後, 梵伽羅和許藝洋便並排坐在陽台的地板上,繼續守候那隻半醒不醒的青蛙。臨到六點, 梵伽羅換了一套正裝, 問道:“和我一起去電視台錄節目嗎?”許藝洋連忙點頭,屁顛屁顛地跟上大哥哥的步伐。趙文彥這一迴也來了,六點半準時出現在電視台門口, 麵容比上一次更顯憔悴,精神頭也差得不行。因為在這段時間裏,蘇楓溪陸陸續續又出了幾首新歌,首首都空降音樂榜第一,其傳唱程度堪比當年火遍大江南北的神曲。趙文彥走在路上冷不丁就能聽見她的歌, 有的是從店鋪櫥窗裏飄來的,有的是從路過的車裏傳來的, 還有的幹脆是別人設置的手機鈴聲。他根本沒有辦法躲避這種魔音灌耳的折磨, 隻能跑到國外去避難。但可怕的是,到了國外,他也依然逃不出蘇楓溪的魔掌,酒店的工作人員竟也會時不時地播放這些歌, 不讓播還會與他大吵一架。在吵架的過程中,音樂還在歡快地響著,以至於到了後來,趙文彥竟也聽入了迷, 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當天晚上他就買了一張迴國的機票,想要跑去找蘇楓溪和解, 同時帶去的還有自己的全部身家。她不是快破產了嗎?行,他有的是錢,給她,全都給她!好在趙國安老先生把孫子看得很緊,派了十幾個保鏢將他綁迴老宅,鎖在一個完全隔音的小房間裏。經過連續一周的全封閉式囚禁,他才終於擺脫了那種幾近瘋魔的狀態,並漸漸發現蘇楓溪的影響力對他而言就像過敏症,一旦碰觸立刻就會產生極強烈的反應,但要完全清除,卻必須得經過一個漫長而又痛苦的過程。更可怕的是,這種過程還會不斷拉長,加深,恰如他第一次失控隻需調整兩三天就好,第二次失控卻足足把自己封閉了七天。那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會如何呢?他還能清醒過來嗎?這個問題的答案隱隱浮現於趙文彥的腦海,令他恐懼絕望。他常常在新聞版麵上看見某某某熱烈追求新晉歌後蘇楓溪的新聞,而這些某某某的名字總是在不停地換,他們卑微至極的態度,理智全失的模樣,都令趙文彥不寒而栗。而蘇楓溪的粉絲似乎漸漸習慣了她的這種致命誘惑力,竟也不覺得她以前那些風流豔史是多麽不可接受的事。他們甚至引以為豪,四處標榜自家偶像魅力大,吃得開,人見人愛。你若是愛上她,那是正常的,你若是看不上她,那才是眼睛糊了屎。奇怪的是,這種荒謬可笑三觀扭曲的發言竟然獲得了普羅大眾的認同。蘇楓溪除了新晉歌後的稱號外,竟又獲得了一個塞壬妖姬的美譽。她那不可抵擋的魅力和肆意豪放的生活態度,早已成為深入人心的共識。指責她的人越來越少,而趙文彥曾經放出去的那些醜聞,竟成了她輝煌戰績的一筆,被她的粉絲津津樂道。別人多交往幾個男朋友,那是放浪形骸;蘇楓溪多交往幾個男朋友,那是灑脫跌宕。在複出之後,有關於她的那些傳聞,好的被愈加讚頌,不好的被徹底美化,慢慢便也樹立起一個全新的藝人形象。自此以後,趙文彥若再想用私生活不檢點這條去攻訐她,在大眾眼裏就會變成一個笑話。是啊,蘇楓溪同時交了很多男朋友,這一點誰不知道?但是人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管得著嗎?什麽道德問題?隻要不結婚,都涉及不到道德問題。諸如此類的荒謬言論充斥著各大社交媒體,而網民們卻不以為怪,反倒覺得稀鬆平常。他們的觀念竟也在蘇楓溪的歌聲中不知不覺被扭曲。原來風流浪蕩的人設也是可以立住的,隻要你魅力夠大!蘇楓溪的成功讓圈內人士大跌眼鏡,卻也知道這根本不是別的明星可以複製模仿的。沒有她那樣絕美的臉蛋和妖嬈的身材,沒有她那種令人欲仙欲死的靡靡之音,誰都無法憑一己之力與世俗觀念抗衡。蘇楓溪火了,並且咖位比離開星輝之前還高。她的粉絲現在每天都在星輝官網下問你們今天後悔了嗎?清醒的時候,趙文彥從來不會後悔。他亦步亦趨地跟上梵伽羅,低不可聞地道:“伽羅,蘇楓溪的影響力越來越大,連逃到國外都沒有用。我有時候甚至會懷疑,她能憑聲音和容貌控製全世界的人。”梵伽羅行走在錄製間的長廊裏,語氣始終平靜淡然:“不會,我還是那句話,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力量是毫無節製的。”“到底怎樣才能節製她?”趙文彥焦躁不安地問道。梵伽羅走進休息室,坐在化妝台前,對著一麵鏡子想了想,沉吟道:“一顆清醒的大腦,一雙穿透假象的瞳,應該能節製她。”“清醒的大腦?穿透假象的瞳?聽了她的歌,見了她的人,誰還能保持清醒?這根本就是悖論。”趙文彥抹了把臉,滿心都是不安、無助和惶然。恰在此時,曹曉輝帶著化妝師走進來,笑嘻嘻地說道:“梵老師,從今天開始,撕撕姐就是你的專屬化妝師了。”“那真是麻煩您了。”梵伽羅立刻起身致意。傑弗瑞一邊捂嘴嬌笑一邊連說不客氣、不麻煩、我的榮幸等等。現在的他與前一陣相比竟大有不同,眉眼間的鬱氣沒了,隻餘朝氣;皮膚裏的暗沉沒了,全是閃亮的光彩,像是在極短的時間裏脫胎換骨了一般。“梵老師,您坐著,我先幫您打底。”瞥見乖乖坐在沙發上的許藝洋,他驚唿道:“喲,這是誰家的孩子,皮膚怎麽這麽白?”“這是我家的孩子。”梵伽羅想也不想便答了一句。聽見這話,小男孩那張麻木到幾近僵硬的臉竟硬生生扯出一抹燦爛的笑容,瞳孔很黑很黑,卻沒法折射太多光芒,顯得有些晦澀。傑弗瑞雖然覺得這孩子怪怪的,但當著人家長輩的麵又不好說什麽,隻能笑著誇了幾句,然後埋頭工作。趙文彥心裏存著事,自然也沒注意到異常。曹曉輝倒是看見了小孩脖子後頭的一塊屍斑,卻隻以為那是過敏造成的,未曾深想。他拿出手機開始向梵伽羅匯報第一期節目播出後觀眾的反應:“梵老師,那個流星街碼農又在上躥下跳地罵你是騙子,還說節目組的投資全靠你一個人在撐,所以才會全員陪你演戲。觀眾大多數都信了他的話,不過沒關係,他們還是很愛看你出現在屏幕上,因為你這張臉太能打了,就算被騙他們也心甘情願。”“你聽聽這位觀眾的留言,他說:【梵伽羅的臉就是這檔節目所有的華點,他的眼瞳裏流淌著一條璀璨的銀河。我不在乎這是一個騙局,我隻在乎能不能舔到更多他的顏!話說迴來,他的演技也是超棒的,別人通靈像鬧著玩,他通靈就很有氣勢,很有逼格!我喜歡他營造出來的氛圍,所以加油吧!】”曹曉輝剛念了一條留言,傑弗瑞就炸了:“呸!這些觀眾眼睛都是瞎的!梵老師用得著演戲嗎!”“是啊,我們梵老師能進這檔節目憑的都是真本事!可是不改變播放模式,誰會信啊!現在外麵都傳遍了,說這檔節目是有劇本的,我們梵老師是主演,別的選手是配角,大家照著劇本念台詞,把主角的逼格烘托出來就行了。你聽聽,這像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