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裏血腥味很濃鬱,霍杳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因為盛瀛的話而停下,但銀針在即將沒入上官衛胸口的穴位時,卻被他拒絕了。


    “他說的沒錯,你趕緊走,離開這裏……”上官衛搖著頭,生命力的流失讓他連說話都像是在做最後的掙紮。


    他此時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更明白身後的機關一旦開始運轉,就沒有中途停下來的可能。


    因為以命為代價,便是開啟時空迴溯的方法。


    霍杳半蹲在上官衛麵前,捏著銀針的手指泛著青白,隻頓住了兩秒,她就像是沒聽到他說的話似的,依舊快速將針紮進他的胸口穴位裏。


    隻是施針過後,上官衛的情況果然是沒有好轉。


    生機潰散太快,如果不是強撐著那口氣,恐怕早已經……霍杳眼睫微著,並不能看清她眼底的情緒,但指尖卻是幾不可見的輕顫了下。


    “放棄吧玉兒,”上官衛苦澀道,“沒有用的。”


    霍杳深唿吸一口氣,偏過頭,看向了站在那裏的盛瀛。


    這張陌生的容顏,和記憶裏那個性格溫和,博愛萬物的人,絲毫沒有半分相似,但又在恍惚間重疊成了同一個人。


    許多被時間衝淡的東西在這一刻逐漸變得清晰,原來真的有人能將慈愛無邊與冷漠無情演繹得完美無瑕。


    “為什麽?”霍杳再一次問出方才問起過的問題。


    盛瀛對上霍杳的目光,卻是說道:“我以為你會問我怎樣可以救他們的命。”


    霍杳聞言,眼中終於有了其他波動,張嘴:“條件。”


    盛瀛視線落在石台上,此時台麵上的花紋已全部被紅色填充,他唇角微抿,又看向霍杳,“你知道師父要的是什麽。”


    這一聲師父,等於是親口承認了身份,霍杳自嘲笑了笑,心底最後存留的那一抹希冀消失。


    想來當初在地宮裏那個引導她找到隕石的人,就是他無疑了。


    畢竟對於機關構造最熟悉的除了她師父外,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


    她能再次重活過來,她師父又何嚐沒可能?


    她早該猜到的。


    霍杳站起身,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盒子。


    她當然已經知道盛瀛想要什麽。


    盛瀛看到她的動作,眼底翻湧的情緒幾乎無所掩蓋。


    他等這一天已經太久。


    “給我。”盛瀛聲音裏帶著興奮,直接朝霍杳伸出了手。


    “不要給他。”一旁上官衛此時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整個人往前一傾,但身體卻不受控製的狼狽倒在地上,露出的背部濕褥一片,早已將他灰白的長袍染成了暗紅。


    上官衛費勁的想仰頭看向霍杳,“……時空迴溯的機關一旦開啟就不可能再停下來,你把東西給了他也無濟於事。”


    盛瀛橫了上官衛一眼,倒也沒有因為他這樣說而反駁。


    因為他深知霍杳的性格,哪怕隻有一絲可以救人的機會,她都不可能會放棄。


    “什麽方法能救人?”


    果然,隻聽霍杳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


    盛瀛唇角勾了勾,說道:“隻要能成功開啟時空迴溯,他們幾個人的命運都可扭轉。”


    頓了頓,像是帶著誘惑,他又道了句:“就如同當年的你一樣。”


    霍杳瞳孔凝了凝,顯然最後一句話成功觸動了她。


    隻是她還沒說話,上官衛便再次出聲打斷,“如果命運真的可以扭轉,恐怕你也不會是現在這副模樣。”


    上官衛此時最多的便是複雜,因為他從未想過玉兒的師父還活著。


    明明他當年為了將玉兒救迴來,好不容易找到一塊天外隕石,又以生命為代價才強行打開了時空迴溯通道,可誰又曾想到人竟還活著?


    而且還是以這樣陌生的一麵出現,眉眼中絲毫沒掩蓋的野心幾乎令人感到心驚,與他所熟悉的那個人根本就是天壤之差。


    上官衛心神恍惚,又或許是一直以來他們就沒真正看懂過他。


    “是因為你們不懂。”麵對上官衛的問題,盛瀛隻是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轉而再看向霍杳,“兩塊石頭換四個人的命,師父這個條件對你來說很劃算。”


    他的聲音十分平和,仿佛隻是在談論一件無足輕重的交易,但霍杳卻清楚的感受到了其中的無情與薄涼。


    大半輩子的相處,換來如此的對待,霍杳有種說不出來的難過。


    半響,她迎上盛瀛的目光,冷冷說道:“我師父已經死了。”


    那個學識淵博又心懷善意的人,早就死在替他徒弟續命的時候,無人可替代。


    “確實已經死了。”盛瀛點著頭,仿佛說起的不是自己,神色流轉間,他又繼續說道:“不過你就不好奇你存在的意義?”


    “閉嘴,不要再說了……”上官衛趴在地上,雙眼充血,想要阻止盛瀛繼續說下去,“你如果還有點良知,就不要再毀了那孩子的最後一點信念。”


    在知道他是玉兒的師父時,上官衛腦海裏就猜測到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時空迴溯機關是從上官一氏先輩傳了下來的,具體存在多少年他不太清楚,但他卻清楚先輩因為這個機關,去到過未來,也曾迴到過過去。


    隻是去到未來和過去有違常理,要付出的代價也極其大,以至於上官一氏所有人的最終下場都是不得好死,所以這間密室就被徹底封禁了起來。


    直到幾年前玉兒出事,她師父提出重新打開這間密室,用族裏唯一保存的那塊隕石開啟了時空迴溯。


    再後來,他再次從密室出來時,整個人就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交給了他們一塊白色的玉,便死了。


    沒人知道他當年在密室裏做了些什麽,因為族裏沒有人會懷疑他另有其他目的。


    現在想想,也許當初玉兒的死,會不會都是他一手策劃的?


    上官衛不敢再往更深處去猜,如果真相是這樣,那對玉兒來說無異於太殘忍了。


    沒有人能接受自己被最尊敬與最信任的人背後捅一刀,尤其是那孩子又是個重情的人。


    盛瀛瞥了上官衛一眼,臉上絲毫沒有一點動容,反而冷笑道:“她應該感謝是我給了她第二次生命。”


    毀?


    他一手培養出來的東西,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完成她該完成的使命。


    上官衛聽到耳邊傳來的話,幾乎是無情涼薄得令他感到渾身發寒,他吃力的伸出手,朝霍杳的方向舉起,仿佛是想安慰她,但他的生機已絕,滿是褶皺的手最終還是無力砸下。


    霍杳腦子裏一嗡,在他的手落下前一秒握住,聲音輕顫:“老衛……”


    上官衛瞳孔已經沒有焦距,隻是恍恍惚惚的望著半空,輕道:“別難過,人總有死的一天,但是你得好好活下去……”


    霍杳心髒發疼,想救他,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從可救,所會的醫術似乎在這一刻變得沒有任何用處。


    旁邊盛瀛看著沒了生息的上官衛,眼中依舊沒有任何波瀾,如同是一個冷冰冰的機器。


    因為他從始至終隻有一個目的,就是從他這個徒弟手中拿到那兩塊石頭。


    至於其他人的性命,他絲毫不在意。


    所以在霍杳沒注意到的時候,盛瀛的身形動了,然而還沒等他靠近霍杳,就被跟著進來後就沒做過聲的閔鬱攔下。


    盛瀛冷冷的看著閔鬱,已經沒有了再等下去的耐心,“不想要你爸的命了?”


    閔鬱擋在霍杳身前,氣勢淩厲,並不受盛瀛的威脅,“你可以動他試試看。”


    兩人四目相對,劍拔弩張。


    就在這時,身上掛了彩的卓雲從密室門外大步走進來,“鬱哥,教授他們已經找到了,人沒事。”


    說話時,他看了一眼幾乎像是半跪在地上的霍杳,以及她身前顯然已死的老者,心下微驚。


    閔鬱輕嗯一聲,隻道:“把人帶出去。”


    卓雲趕忙收迴視線,心領神會的點點頭,轉身又離開。


    “怎麽樣開啟時空迴溯?”霍杳輕輕將上官衛的手放下,站了起來,雙眼直視盛瀛,再次拿出那兩塊玉石,“用它們?”


    盛瀛目光在看到兩塊玉石時,眼底便多了幾分興奮,“不錯,這便是鑰匙,隻要開啟時空迴溯,迴到他們瀕死前將人救活,就可以扭轉命運。”


    “所以陸夏的重生也是你的手筆?”霍杳問。


    “什麽陸夏?”盛瀛是隔了好一會兒才記起陸夏是誰,唇角扯了扯,“她,不過是一個被搞錯的存在而已。”


    誰能想到會出現兩個孩子抱錯的情況,以至於差點導致他在開啟時空迴溯的這段時間裏,實驗失敗。


    索性最後影響並不大,事實也證明死而複生,甚至獲得永生是完全有可能。


    盛瀛轉頭看了眼被紅色血紋填充的石台,也就是時空迴溯的啟動台,忽然也並不是那麽著急將兩塊玉石拿到手。


    畢竟他這個徒弟應該會比他更急。


    霍杳的目光終於也跟著望過去,看著石台正中央的圓孔,她捏了捏手上的東西,毅然選擇走過去。


    “人死不能複生。”閔鬱大力拽住了霍杳,不讓她靠近石台,“霍杳,你清醒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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