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他瞳孔微縮。 果不其然，桌底角落藏著一個小箱子。 那可能就是他父親未來得及送給他的禮物。 季糖小心翼翼地將箱子取出。 這本來是一個很漂亮的禮物箱，用天藍色的禮物紙包著，上麵還綁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隻是……常年累月積下的灰塵，讓它變得很髒，灰撲撲的。 可季糖像沒看見一般，小心翼翼地解開上麵的蝴蝶結。 紅色的禮物蝴蝶結垂落而下，禮物紙也隨之散開，露出了一個白色的紙箱子。紙箱子上掛著一張賀卡。 ——糖糖生日快樂。 賀卡是他父親寫的，字跡蒼勁有力。 季糖顫著手將賀卡摘下，打開了箱子，這份遲到了多年的禮物也呈露在季糖眼前。 ——禮物似乎是一盒小零食，包裝很精致，用禮品盒子裝著。 這份奶糖是他從小都大都喜歡吃的一個外國牌子，價格很昂貴，季糖現在買的時候也會猶豫一下下。 季糖蹲在地麵，小心翼翼地將禮品盒拿出來，打開盒子。 ——映入眼簾的是幾顆已經爛掉的奶糖，沾滿灰塵，灰撲撲的，已經不能吃了。 這是他父親當初精心準備的禮物。 不過季糖沒有任何嫌棄，他抬起手，輕輕地將這幾顆爛掉的奶糖攥在手心裏，唇角揚起：“謝謝。”少年的聲音很溫柔，在寂靜漆黑的地下室中響起，如同一縷清冽的春風。 這份禮物跨越了十幾年的時光，終究到了他的手裏。——這是他唯一收到源自父母的生日禮物。 是甜味的。 季糖將奶糖上的灰塵吹幹淨，然後將皺巴巴的糖紙撫平。有些糖果的糖紙已經破掉了，露出變成了黑色的糖粒，季糖隻能用紙巾將它們包起來，然後一起放進口袋裏。 少年將爛掉的奶糖小心翼翼珍藏起來的身影，在漆黑當中像一抹小小的光。 季糖站起身，掏出新的紙巾，將桌麵的灰塵都擦幹淨。桌麵上有一個小書架，放著幾本季糖看不懂的書，還有……一本筆記本。 這本筆記本似乎是他父親的本子，裏麵可能記載了很重要的信息。 季糖心一緊，連忙取下筆記本。但當他看見筆記本上的字時，愣住。 【致季糖的信】 這是父親寫給他的東西……？ 季糖擦幹淨上麵的灰塵，借著手機手電筒的燈光，打開了這本筆記本。 父親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糖糖，很高興你能發現這個地下室以及這本本子。我不知道你那邊已經過去了多久，但我仍是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想要交代你。——關於我們家的秘密。】 【你猜測你現在已經知道你母親在你小時候，就病逝的事實。你母親是一名醫生，但你一定不清楚我的職業吧？】 【在你母親在世時，我是一名政府機關人員。但你母親去世後，我辭職了，擔任起一種叫作‘天師’的職業。】 【我一開始不相信世上有鬼，但或許是因為你的母親，我還是信了這些東西，並深入去研究。我有時也覺得自己瘋了，直到我某天見到一名真正的鬼。 那是一個因為被拐賣到異鄉不肯屈服，最後活活被人販子打死的死的小女孩怨魂，她把我當成了爸爸，想讓我給她抱抱……如果她現在活著，也和你一樣大了。】 【所有人都想要去消滅她，僅僅因為她是怨魂。而我試著實現了她生前的願望，抹除了她部分怨氣，讓她重新進入輪迴的道路。】 【從那時起，我就覺得——鬼真的是鬼嗎？我覺得它們也是人，同樣也需要溫暖與光明。從那時起，我便走上了不尋常的道路，其他人消滅厲鬼，我不但靠近它們，反而試著去治愈它們。 但我覺得僅僅實現它們生前的願望，不能徹底抹除它們的怨氣。——我覺得，要讓它們重新擁有生命。它們本不應死去，就和你的母親一樣。】 【再後來，我得到了讓人起死迴生的辦法。不過很遺憾……這個辦法，普通人類不能完成的，我也因為試著去完成，而遭到反噬，現在命不久矣。】 【不過啊，你，季糖是我們唯一的變數。你很特殊，不是普通人類。確切來說，你不是由普通人類鬼魂投胎而來，你生來就是鬼，是鬼界裏的怨魂引渡人。 現在你也留著引渡人的能力，能夠治愈怨魂使之去投胎，我也相信你借著這份力量，能夠成為一個溫暖的人。 最重要的，你的體質能夠穿梭陰陽兩界，並能在厲鬼的世界中不死。這是普通人類做不到的。】 【那個讓人起死迴生的辦法，就需要人穿梭兩界，你完全能做到，可能是這世界上唯一一個能夠做到的人。】 【如果你真的能讓那些不該死去的人重迴這世上，你將會成為比生命更溫暖的奇跡。】 你的父親：季深 —— 季糖花了半小時，才認認真真將這封信看完。他的內心很複雜，他完全沒想到他的父親竟然會隱藏著這樣的秘密，甚至知道季糖並不是單純的人類，知道季糖曾經是一名生於鬼界的鬼差。 也是……季糖從小就覺得自己和其他孩子有點不一樣，其他孩子很怕鬼怪呀妖怪呀這些東西，看恐怖片時要捂住眼睛，進鬼屋遊覽也要帶上三三兩兩的朋友。 可季糖卻和他們完全不一樣，他的膽子比常人大，他麵對一些鬼怪的東西時，不但沒有害怕，反而有產生種天生的熟悉感。 他以為是自己的性格和其他人不一樣，沒想到是因為自己的體質。 而且…… 季糖曆經這麽多由厲鬼怨氣凝結成的恐怖場景，遇到這麽多厲鬼，卻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很可能也是因為他的特殊體質。——他本來就是一名源自鬼界的鬼，對恐怖場景有種與生俱來的適應能力。 如果換成普通人，恐怕早就在第一或第二個場景一命嗚唿。 季糖想要將筆記本小心翼翼地放入口袋中，隨即，手機突然響起新的提示音。 【恭喜！您閱讀了前任厲鬼收容所所長‘季深’先生的信，厲鬼收容所將為您解鎖五星級任務全部線索！】 前任厲鬼收容所所長季深……？他的父親？ 季糖愣住。 這麽說的確沒錯，他的父親和他一樣，都曾治愈過無數名鬼怪，致力於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都是一名很優秀的厲鬼收容所所長。 【五星級任務線索：活著。】 【線索解讀：他們本應不該死去，本應擁有更美好的未來，能在陽光之下大方地去追求自己的夢想。您需要做的——是讓他們重新擁有生命，徹底抹除他們身為厲鬼的怨氣，使他們不再是生於黑暗中的厲鬼。】 這是app的最終目標，也是季糖父親做夢都想要實現的願望。 這個app，是季糖父親所製造的，用來尋找那些包含怨氣的厲鬼。他死後，便將這個app，留給了季糖，讓app在某一天出現在季糖手機中。 之後季糖是選擇繼承厲鬼收容所的職位，還是選擇視而不見當，他都無法猜測得到。 但他相信，他的孩子和他一樣，都對這個世界抱有滿腔的熱血與熱愛。 季糖繼續往下戳，屏幕彈出一則新的屏幕。 上麵正是能讓人起死迴生的辦法。 季糖的父親，把這個方法放在了五星級任務當中。要解鎖五星級任務，必須完成前麵四個任務。季糖如約地完成了前麵四個任務，成為一名優秀的厲鬼收容所所長，才有機會解鎖五星級任務，窺見最終的秘密。 而且如果不是這個app的厲鬼召喚功能，殷朗的分身們也無法順利找到他，他也無法與他們相遇。 一切仿佛都早已決定好，但又帶有點陰陽差錯的美好意味。 【經app檢測，您手下所有厲鬼的靈魂，都源於一個名叫‘殷朗’的人。】 【您隻需要將殷朗複活，那些源自他身上的靈魂碎片，也會隨著他的複活而擁有生命。】 季糖皺眉：“……那殷朗複活之後，他的靈魂碎片，會以什麽方式存在？會與殷朗融為一體，然後消失嗎？” 這是他最害怕的結果。 【當然不會，我們和鬼界的規矩不一樣——】 【他們還是一個個獨立的人，但會以副人格的方式存在於殷朗的體內。殷朗是主人格，他們是副人格，他們都還會擁有獨立的記憶與意識。】 【而且他們在有必要之時，可以擁有自己獨立的身軀，與主人格分離而出，可以去追求自己的事業與生活。但他們不能離開主人格太久，一般情況下，都會留在主人格殷朗的體內。】 這樣一來，厲鬼們會成為殷朗的副人格，既可以沉睡於殷朗的體內，融合成一個人，也可以在必要的時候，幻化出自己獨立的身軀，大膽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事物。 【這個結果是我思考了很久才決定好的，是對目前情況來說最好的結果，誰都能留下來，——誰都能擁有生命。】 季糖的神情不禁有點驚訝，他調侃道：“那他們究竟是不是一個人？” 【其實我認為他們就是一個人。】 【他們雖然擁有不一樣的意識，但他們的追求都一樣，都想陪著你。他們都繼承了殷朗對你的愛，以及殷朗想要彌補你的一些願望，比如想讓你玩到真正的電子遊戲、想讓你擁有自己的音樂、想讓你擁有一顆星星。他們相當於殷朗性格裏每種屬性的化身。】 【他們的出現，是殷朗為你付出的一份愛，是一份有點特殊的愛，也是一份全世界唯一的愛。】 【你別讓他等太久啦。】 季糖揚起唇角，聲音溫柔得很：“我知道。”半晌，他突然想起什麽，眨眨眼睛：“你還沒告訴我能讓殷朗不受輪迴規則複活的辦法呢。” 隻要將殷朗複活，源自他身上的那些靈魂碎片，也能夠再次擁有生命。 【這個辦法，可能有點困難。也是這一次的五星級任務。如果你完成了這個任務，我的任務也完成了，厲鬼收容所該建成由你統領的厲鬼帝國。】 季糖：“什麽辦法？” 【——迴到殷朗還沒有死去的時間點，阻止殷朗的死亡，改變世界線，讓那些早已發生了的悲劇都消失。】 殷朗一開始並不是鬼王，而是一名人類，他早早就死去，和無數怨魂一樣，趕到鬼界來投胎。 這是隻有季糖才知道的秘密。 但季糖目前還不知道，殷朗身為人類的時候，究竟遭遇過什麽悲慘的事，以至於他死後最強烈的遺願——是想要被愛。 季糖花了滿腔的溫柔，才得以實現他這個遺願。 【這個任務具有一定危險性，誰也不知道殷朗生前究竟遭遇過什麽，單憑你的力量，能不能阻止他的死亡。而且誰也不知道……如果你阻止失敗了，會發生什麽。】 很可能會像季糖的父親一樣，遭到反噬而死。 不過季糖並沒有任何猶豫，他詢問道：“我需要做到什麽，才能迴到殷朗還沒有死去的時間點？” 他上次跨越了生與死來到了鬼界，這一次是穿越時空。 【明天零點，我會給出你答案。】 “行。”季糖點點頭。 【再見。】 季糖輕笑一聲作為迴應，關掉了app。他現在覺得……這個app從當初無感情的發布任務機器，變得越來越聰明了，仿佛也擁有了真正的意識。 可能真的是擁有了意識吧。 畢竟它跟了兩任厲鬼收容所所長，又跟著他們經曆過這麽多的事。 季糖想到這裏，也有點好奇他父親曾經遇到過什麽樣的厲鬼，又是用了什麽方法去治愈。不過季糖能隱約地感覺到——在他母親死後，那些鬼魂們和小季糖便成了他父親生命中為數不多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