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出去卻成了問題。 又加上外麵一整個墓穴的食人魚群,更是難上加難。 季糖輕歎口氣,搖搖頭。 等到找到那名厲鬼再說吧。 他打開潛水手電筒,照亮他身處的地方。 那是一個圓形的墓廳。 這裏的確是墓穴內部。 他在潛水袋內找到那本在洞口撿到的考古筆記,打算繼續看。 考古筆記在海水內浸泡了很多年,若不是紙質是專業的耐保存紙,恐怕早已化成灰。 季糖小心翼翼地捏起頁角,翻到第二頁。 上麵的字跡被海水暈染得模糊不清,需要很仔細才能辨認清楚 【2015.9.9 至於這座墓主人秦陽皇帝的生平。我們都這樣評價他——他是一名暴君,是曆史罪人之一。和他的弟弟一樣。若是沒有他們的存在,曆史會更好地發展。 不單單是我們這樣評價他,古代的人,也是這樣評價他。他很不受歡迎。據我們研究,他的帝陵在他登基時就開始建造,直到最後,那些工人也沒有為他把陵墓建造完。沒有一個人喜歡他,欣賞他。 如果用現代通俗的話來說,他是一名人人厭惡的“反派”。】 很不受歡迎? 季糖皺起眉,遲疑片刻。 這個考古筆記看起來並不像專業的考古專家而寫,更像是一名考古大學生的隨筆日記。 但也僅僅因為這是日記,裏麵記錄的東西更加真實。 如果這名厲鬼從古到今真的很不受歡迎。 那麽從古代之始,他便會被無數文人寫在古詩詞裏譴責,至今也會被記錄在曆史書裏被人批判。 他所承受的厭惡言語是沒人能想象的。 季糖對這名厲鬼的印象不多。 他隻知道他喜歡春天,會把一根小草當作一整個春天,會抱著自己低喃地說冷,要抱抱。 季糖無奈地搖搖頭。 他知道,凡是都有黑白兩麵,他不能單獨憑著別人的眼光,去否定一個人的一輩子。 每個人來到這被太陽所籠罩的世界,是被陽光沾染了一輩子的孩子,總會有閃閃發亮的地方啊。 那名厲鬼,真的做錯了什麽事了嗎? 季糖繼續翻頁。 這本考古日記記錄到了入墓的那一天。 【2015.9.10 有檢測儀查出水底的食人魚很多。我們不得不租了一艘潛水艇去前往。這篇日記是在潛水艇中寫下的,不得不說,水底真的有很多屍體,有盜墓者、漁民的…… 其實在千年以前,這座古墓本應是在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之下。那相傳是那名皇帝生前最喜歡的江山一處。 可現在卻被海水所吞沒。】 再往後翻。所有的紙頁都是空白的。這個日記的主人也早已死去。 季糖輕歎口氣,把筆記本放迴潛水袋。 他站起身,拿著手電筒,準備繼續前行。 再往前點,或許就是那名厲鬼的棺材所在地。 不過看樣子,以前前往這裏的考古隊並沒有一個人能夠抵達墓穴深處。 他們的痕跡,卻都在這裏斷絕了。 如果仔細看,能看得出這裏的石壁上帶有很多鮮血痕跡。這些鮮血是噴濺性的,隻有人體遭到劇烈的撕扯才能產生這樣的鮮血痕跡。 這裏究竟發生過什麽? 季糖有點疑惑。 他繼續往前走,在墓廳的周圍發現一副巨大的石雕壁畫。 在古代陵墓之中,印刻在石壁上的壁畫是很常見的。一般會畫龍鳳,寄托著下輩子榮華富貴的寓意。 可呈現在季糖麵前的這幅壁畫—— 既沒有龍,也沒有鳳。 隻有幾條稀稀拉拉的曲線。 季糖擰起眉,但沒有離開,更沒有將這當作莫名其妙的塗鴉,而是靜靜地揣摩起來。 許久,他終於看出這是什麽。 是幾根草。 幾根草紮根於泥土之上的畫。可惜這幅壁畫並沒有雕刻完畢,是個殘缺品,使得它像一副塗鴉。 季糖能猜得出當時的工人為什麽沒有幫這名皇帝畫完畫。 無非是因為不喜歡。 季糖莫名地想起他所做的那個夢之一。 他夢見過這個陵墓的主人,是一名年輕而英俊的男子。 男人身穿白色狐絨長袍,如墨般的長發紮在腦後,垂落而下。 他帶季糖在冰雪之中騎馬,說是找到了春天,要帶季糖去看看。 結果季糖隻看到了生長於冰土之上的幾根羸弱小草。 這便是這名帝王所認為的春天。 這名帝王直到死後,也沒見過真正的春天。 他一直以為那幾根小草便是春天,所以試圖讓人將小草的壁畫刻入自己的墓中,以此來認為自己擁有了整個春天。 隻可惜,小草不是春天,小草的壁畫也沒有畫完。 季糖無法想象。 這名厲鬼的孤魂徘徊於這座古墓中千年,一次次地看著這幅沒畫完的小草壁畫。 他曾將自己所想要的托付於世人,結果沒有一人能幫他完成。 他從古至今真的很不受歡迎。 季糖在壁畫麵前迴過神。 他抬起手,輕輕地掃過壁畫當中的小草,瑩潤的眼眸多出幾絲柔意,他輕笑一聲,默默地放下手。 季糖離開壁畫,再往前走。 出乎意料的,他接下來並沒有遇到什麽危險的東西,隻看到了長長一道光禿禿的墓道,不知通往哪裏。 其中,他在墓道的一個角落又有了新發現。 那是一個小小的、早已幹涸的水池。 水池當中,放置著許多零零落落的黑色小東西,有點像黑豆。 季糖撿起其中一顆,放在手心間,用手電筒打量起來。 他拂去上麵的灰塵,似乎知道這究竟是什麽。 是種子。 季糖大學曾選修過考古植物學,他勉強能認得出這是一顆源於千年前的花朵種子。 這一池裏都是花朵種子。 季糖身形微愣。 他能猜測得出那名厲鬼生前所做這些的意圖。 他記得在千年之前,這裏是一片冰封之地,不可能有花朵種子在此出現,更不可能有花能在這生長。 那名皇帝,千裏遙遙地派人從南國帶來一捧花朵種子,放置於自己正在建造的陵墓當中。 他的願望很簡單。 既然他活著的時候,有可能等不到春天的到來,等不到他的江山開滿春花。 那他就把花種帶入墓中。 ——他相信,隻需要時間,無論是千年,還是千千萬萬年。 他的墓地封存於地下,陽光能將土地烘烤得溫熱,將溫度傳於墓中,能讓這些種子就此發芽。在暗無天日的墓穴中長出一點點嫩芽。 即便他那時已經死了,即便早已改朝換代,可他也算是親眼看見花朵了。 但事實並非他想象的那樣。 他的墓地與他的江山,一同沉入冰冷的深海中。別說是陽光,連一絲絲溫度都無法傳入。隻有比雪天更冷的溫度與黑暗。 季糖摸了摸這些種子。 種子早已被地底湧上來的海水浸透,成為一顆顆沒有生命力的死種,早就不能發芽了。 季糖蹲在水池邊,俯身,小心翼翼地將這些死去的花種撿起來,然後放到一邊。 他打開自己的潛水袋,從中取出一樣東西。 那東西是被防水膜保護著的,完好無損。 那是一束迎春花。 少年把這束迎春花栽在幹涸的墓穴水池當中,它在沒有一絲亮光的墓穴中,像一顆小太陽,溫暖而耀眼地綻放。 他輕輕揚起唇角,眼眸裏笑意像是星星:“看吧,花開了,都說了春天會來到你身邊的。”第11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