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沒有人會不喜歡那種身體暖洋洋,舒服到每一個毛孔都張開,像是躺在一團棉花裏一樣的感覺。陸桓意從醒來之後就一直這樣覺得,渾身都輕飄飄的,走路的時候不拽著點兒就直接飛上天了。也可能是怕陸桓意直接飛上天,他洗澡的時候尹燭都把浴室門開著,蹲在門口直勾勾地看著他。“你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麽?”尹燭問他。“沒有,”陸桓意想了想,“我從來沒這麽……健康過。就是那種從心底踏實了,覺得自己健康了的感覺,明白麽?”尹燭點了點頭,笑著繼續蹲在門口。“你是不是餓了?”陸桓意關了水,“想撲上來咬我兩口麽?”“不是,”尹燭說,“我就是有點兒不敢相信。”陸桓意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你之前……很嚴重,雖然我不承認,但是總覺得你下一秒就會死,”尹燭說著,眯縫了一下眼睛,“結果你現在……一點事兒都沒有了,感覺像在做夢一樣。”“哪裏沒事了,”陸桓意看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頭發還是白的呢。”“怎麽辦啊,”尹燭笑了,“你這個頭發。”“不知道啊,”陸桓意也樂了,樂得莫名其妙的,“要不剃了吧。”尹燭愣了下,可能是在想陸桓意禿頭是個什麽樣子,想了半天沒想象出來,但是很慎重地衝著陸桓意搖了搖頭,“白發也挺好看的。”陸桓意還是笑著。“你真的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尹燭問他。“沒有,”陸桓意說,“渾身上下……沒什麽不舒服的。”“真的嗎?”尹燭問。“真的。”陸桓意說。“那就好。”尹燭說完,看著陸桓意扯過毛巾來擦幹了身上的水,“真的真的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嗎?”“真沒有……操,那你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陸桓意穿上衣服後走過來捏了捏尹燭的胳膊,“就是……把鱗片給我用藥,改了我的命格之後。”“有,”尹燭很誠實地點了下頭,“但是你醒來之後就不難受了。”“……哦。”陸桓意吸了下鼻子,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尹燭給了他太多東西了,跟小孩兒似的,認準了一個人以後就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出去。一個家,一塊鱗片,甚至是一條命,他能給的都給了。陸桓意覺得自己……必須得迴點兒什麽。不管他站在被救者的身份上也好,站在尹燭男朋友這個身份上也好,感激和喜歡混在一起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迴給尹燭什麽東西。“師父說你醒了以後讓我帶你去前廳,”尹燭看著他,“現在就去麽?”“現在就去吧,”陸桓意從衣櫃裏拿了件衣服出來,“說不定有什麽事兒。”“嗯。”尹燭就坐在了椅子上看他穿。穿好衣服了倆人才正式拉開門往外走。陸桓意出門前似乎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但沒來得及多想就被尹燭拽出了門,一腳踩進陽光裏,把那一頭白發照得刺眼極了。尹燭被晃了下,眯縫起眼睛指著他的頭發說,“還是剃了吧。”“嗯?”陸桓意看著他。“刺眼。”尹燭說。陸桓意笑了笑,“找個機會剃了吧。”萬一長出來的還是白頭發怎麽辦?陸桓意沒把這句話問出口。總覺得挺抬杠的。前廳裏聚滿了人,吃吃喝喝玩玩撓撓好不快活,上頭掛著挺大一條橫幅,走進了才看清,上麵寫著“熱烈慶祝歲歲小朋友重獲新生!”重獲新生前麵還有一個打了很大一個叉但是依舊能看得出來的“死而複生”。倒是一點兒也不忌諱。但不刻意去忌諱才是這個師門應該有的樣子。陸桓意長出一口氣,帶著尹燭走了進去,“你們熱烈慶祝我重獲新生,我還沒來你們就吃上了啊?”“誰知道你要睡到什麽時候去,”陸樸懷在旁邊應了一句,“三天沒吃,餓死我了。”“醒了就快來,”二師叔在那邊招唿道,“二師叔抱抱。”“您先把您那一手油擦擦吧。”陸桓意笑著,帶著尹燭坐到了之前年宴坐的位置上去。很多師兄都來送了祝福,沒有刻意去說這一趟有多驚險,也沒有表露出自己的擔心。就像平常那樣調侃兩句,插科打諢,欺負欺負二師叔,口頭欺負欺負師父,然後在三師叔即將為她的師兄表露不平的時候光速迴到自己的位置上並且閉上嘴。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