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桓意在隊伍最後頭正疑惑,聽見師父點了自己的名,猛地抬起頭,看著他。有事要問自己。還找了個理由把尹燭支走了,看他們去的方向是去了隔壁的貴客廳,說是貴客廳,進去後不論人妖都會被壓製住五感,就是個小型玻璃罩。說明師父是不想尹燭聽到這些談話的,不論尹燭會不會聽到,能不能聽到,先把他關起來再說。“什麽事?”陸桓意走到師父麵前,“怎麽了嗎?”“你這次下山去遇到的那個人是不是還提到過‘鬼之子’這個東西?”師父撚了下陸桓意的袖擺,試了試薄厚,“你師兄說得不全,轉告難免有誤差,我想聽你親口說一次。”本來昨天剛見麵時就該問的,但他總掛念著陸桓意上山一路累了,八成也是想歇息了,硬是把這個話題憋到了今天。“哦……‘鬼之子’是什麽我也不知道,就是那個人把我抓走了,”陸桓意伸出兩條胳膊,“在手腕上開了口子取了我很多血,腳踝也被紮穿了,可疼了。”“別撒嬌,說正事。”師父伸手在他胳膊上彈了下。“……沒撒嬌,真的疼,”陸桓意樂了下,把胳膊收迴來,“我記得血都流進了石碗裏……然後托著石碗的是兩隻我不認識的妖怪的石像,血滴進去以後它們就開始咯咯咯地叫,再然後我就沒什麽意識了,尹大……尹燭就來救我了來著。”“你說他紮穿了你的腳踝,”師父問道,“腳踝上的血呢?他拿去幹什麽了?”“哎?”陸桓意愣了下,“他好像……壓根兒就沒接著?血都流到地上了……操,他不要那他戳我腳踝幹嘛?”師父沉下臉思索了一會兒,道:“那人不是單純想要你的血,還對你有恨,你下山是不是除鬼,還礙著別人的事了?和你說過多少次手底下要幹淨,除鬼之後要把背後的人一塊兒挖出來鏟除掉,你怎麽比你大師兄還蠢。”“……真不是我主動去除鬼的,”陸桓意聽見師父的語氣嚴肅起來了,立刻往後退了一步,兩條胳膊背在腰後,脊背挺得筆直,“都是他們主動來找我的,師父,‘鬼之子’到底是什麽啊?”“不是什麽,”師父掃了他一眼,“就是取六個中元節子時出生的人之血喂養陰時陰刻出生的小孩兒,養出來的孩子天生就是鬼命,通陰不通陽,可保將他養出來的人修為暴漲,而且‘鬼之子’隻聽命於養他的人一人的話,若是煉造出來了,必定是一場腥風血雨。”居然是這麽一迴事。陸桓意又在腦內捋了兩遍才捋順了,可又不自禁地想起要用鮮血去喂養小孩兒活生生改了人家的命,身上穿著厚厚的衣服也起了雞皮疙瘩,難受得緊。師父倒是沒有再說下去了,看陸桓意的表情就知道他思維已經在恐怖電影的十佳場麵上來迴旋轉了,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想了,他拿了你的血卻被尹先生殺了,算是白費苦心。”“也是,”陸桓意迴過神,鬆了口氣,“不過你就為了問我這事兒就要支走尹燭啊?”“不是什麽好法子,讓妖怪聽去了心生歹念就不好了,”師父把演講稿放到了台子底下,拿了東西壓住,和陸桓意一起往外走著,“尹先生是個好妖,這種事兒更是不要聽,沒有故意讓好人去聽壞事的道理,況且尹先生……”他後麵有話沒說完,頓住了,沒有再開口。“意思是我不是什麽好人唄。”陸桓意又樂了一下。“去,”師父踹了他一腳,“吃早餐去。”“我去喊尹燭,”陸桓意蹦了下,衝著拐角走了,“老妖怪脾氣可差了。”說完快步衝著那邊走了,師父的眉毛在陸桓意轉過身的那一刻就皺了起來,他望著陸桓意跑過去的背影,歎了口氣,心中竟然升起一股兒大不中留的無力感。陸桓意快步跑到了那邊,門口的少年見他來了便點點頭,走了,他一把推開房門,衝著裏麵喊了聲:“尹大爺!”沒人應他。陸桓意疑惑地走進去,在桌子旁發現了一隻小小的蛇,盤在那邊睡得正香。居然睡著了。地上也沒有衣服。難道他變出來的衣服就不算衣服,變迴原型的時候不會掉下來嗎?原來那一層是他的皮嗎?那原本的衣服去哪兒了?尹燭真的好神奇一個妖怪。陸桓意走過去把他撿起來,習慣性地想揣兜裏,手都抬起來了才發現道袍根本沒兜,袖子裏原本有個袖袋,但他嫌麻煩就沒帶上,這陣兒想揣東西都沒地兒揣了。思索再三,陸桓意就這麽捧著尹燭去了偏廳,打了一份早飯打算迴去吃。尹燭變成小小一隻被他捧在手裏的時候心底總有點兒癢癢的感覺,陸桓意總覺得還好尹燭不是什麽貓啊狗啊狐狸啊一類的渾身都是毛的小動物,不然自己一定會撲過去把他從早擼到晚,毛都給他薅禿。這麽想著,一手端著碗一手摟著尹燭,拐過一個拐角就遇到了正跟在大師兄身後一臉乖巧走著路的莊潮,陸桓意盯著莊潮看了會兒,又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尹燭,湊過去衝莊潮:“你能不能變成原型讓我擼兩把?”莊潮猛地側過頭,一臉迷茫戒備地看著陸桓意。陸桓意看他那副模樣就知道沒戲了,旁邊還有個一臉成何體統瞪著自己的大師兄。還能怎麽樣。陸桓意歎了口氣。生活所迫,迴家擼蛇。第41章 尹燭並非是主動陷入的睡眠,盡管困意有時襲來地猝不及防讓他沒辦法選擇時間地點,但這一次,與以往都不太一樣。屋子裏的氣溫越來越低,空氣也逐漸稀薄起來,指尖泛的涼逐漸擴散到全身,尹燭猛地抬起頭,鱗片迅速在皮膚上浮現,而站在身側的少年卻往後退了一步,往空中撒了什麽東西,下一刻,寒冷便順著骨髓攀升直大腦。危機感從四處升起,尹燭想甩開尾巴直接砸了這個房子逃到陸桓意身邊,而在他即將變出尾巴的那一刻,牆上掛著的東西與窗側那扇屏風一並閃出了光,尹燭一愣神,倦意瘋狂朝上湧來,再然後他便不能動了。好在那少年沒有再有任何動作,收起袖中的袋子緩緩退出了屋內,而尹燭則是強撐著,沒有睡著。他硬是等到了陸桓意朝這邊跑過來,嚷了句“老妖怪脾氣可差了!”之後才睡著的。那種被迫入眠如猛然往下墜落的感覺非常不好受,尹燭能感受到自己的體溫逐漸下降發涼了,卻什麽都不能做,腦內的景象一次又一次倒退,走馬燈似的迴放,迴到了很久以前。尹燭又做了一個夢。